第8章 第8章

“我能问你，额，你为什么要说自己不会丹麦语呢？”

        马丁捧着纸杯咖啡和三明治问我。他一大早就站在我的公寓楼下给我打电话，天气还冷飕飕的，我不情不愿地走下楼来，被他贴面吻了一下，什么不愉快都忘记了。美色误人啊。

        “我想避免一些麻烦。”我接过他手里的早餐，挽上他的手臂，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告诉他，“很多时候，只要说一句我不懂丹麦语，再加上亚洲人的长相，很多人就不来打扰你了。”

        “看来，你被很多人搭讪过？”马丁弯了弯眼睛。我真想亲亲他的鱼尾纹。

        “是呀，麻烦死了。”我几乎是在撒娇了。“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一一回应呢？”

        “这样的时光很短暂的。”马丁看向远方。我饶有兴致地分析起来：他当年也费了不少心思，才和妻子在一起的吧。

        “也许吧。”在这方面，我确实没有办法回应他，在我这个年纪，什么都不珍贵。

        “不过，只要你想，这些事还是会出现的。”我捏了捏他的手腕，“有我这样的女伴陪在你身边，你还惆怅些什么呢。”

        马丁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眉眼：“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很好，很可爱。”他赶紧补充。“你一直很可爱。”

        我笑而不语，把头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

        我也觉得我好一些了。

        尽管，困扰着我们的问题始终还未解决，也许它们将永远萦绕在此地。但马丁的陪伴让我感觉愉快。一种没有力量的愉快，像香槟泡泡一样在血管里流动起来，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我们所享受的。

        我知道我们接下来不会有什么戏剧性的、飞跃般的改善，我们仍然在生活中挣扎，对付绩点、仪器、学生、小孩。但是我们现在手挽着手，沿着小路向海边走去。

        小美人鱼的雕像就和真正的人一样大，在礁石上，她显得并没有那么华丽醒目，不像其他的地标——教堂、喷泉、安徒生的塑像。她是因为自己的故事而被人铭记于心。

        “你想要在那里拍照吗？”马丁指着遥望着海深处的雕塑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想靠近点看看，但是我不想拍照。”

        我不忍心和即将化身成泡沫的小美人鱼合照。

        马丁用嘴唇缓缓磨蹭着我的发梢。“我的两个儿子都很讨厌安徒生。他们小时候第一次看《海的女儿》，生气地把那页故事撕掉了。”

        我回想起我的童年，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看完故事之后，我就一直在哭，我妈妈快要被我烦死了。她说，你要是在哭就不要看这些书了。然后我爸爸大哭起来，不让女儿看书她会变得像猪一样笨……”

        马丁轻轻揽住我的腰。我们一起站在礁石上，看着小美人鱼的背影。

        “其实，我更喜欢小意达的花。”我偏过头，甩开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海的女儿真的……太悲伤了。小意达的花还没有那么伤感，你知道吗。我觉得，虽然它没有那么浪漫，可是，它也没有那么残忍。”

        “我想也是。”马丁扶着我的腰，让我从礁石上爬上去。“年轻人都这么想。”

        “那你呢？”“年轻人”这个词让我又想笑了。

        “我啊……”马丁的眼睛闪了闪，“我会期待遇到我的小美人鱼。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我抓起他的手，和他一起沿着街道继续走下去。

        “其实，我也读过一点点克尔凯郭尔。”

        “啊，克尔凯郭尔。丹麦的两位人才都被你收入囊中了。”

        “我没看懂。”我缩了缩脖子，“嗯……我没有很系统地学过哲学课。”

        “没关系。”马丁说，“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都不懂，他们仍然活得很好。”

        “懂了的人活得倒是挺糟糕的。”

        “别这样想。”马丁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外套口袋里。

        “生活其实是很美好的……”

        我“噗”地笑出声。马丁尴尬地舔了舔嘴唇。“ok，ok，好吧……”

        “你真可爱，马丁。”我第一次认真地叫他的名字。“马丁。”

        “是，我在。”马丁挠了挠鼻尖，“嗯……谢谢你。……我已经很久没有被称呼有趣了，我……很高兴遇见你。”

        我们又走了一段路。在一座小桥上，旁边站了一对正在拥吻的情侣。马丁把手缓缓滑到我的腰上，不经意地收紧。我轻轻贴到他的身上。

        “马丁。你想接吻吗？”我在他怀中压低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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