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密林血戮
姜天昊从罗天宇的书房出来后去了趟自己的卧室，取出了自己的长枪。
他这把枪长一米五，在中间有个锁扣，平时把锁扣打开就是一样长的两截，用的时候再扣在一起。
他也问过师父为什么不让自己学师父最擅长的鞭法。
当时罗天宇缓缓道：“天昊，叫你知道为师的苦心也好。枪是百兵之贼，用法最多，尤以灵活小巧擅长，你虽然长得也壮，但终归骨架不够大，鞭法讲究的是大开大合，你的身子限制了你在鞭法上的极限。”
姜天昊当时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有些伤神。
但罗天宇随即又开口道：“天昊，为师其实还有一点儿私心练武的人都知道，鞭是专门破枪的兵刃，可为师总想着，你是为师的大徒弟，最了解为师的鞭法，你应当青出于蓝，另辟蹊径，用枪破了鞭法才是。”
不过舐犊情深，罗天宇总不能眼看着自己一身的能耐，大徒弟却学不到半分，还是帮着姜天昊想出了这将枪一分两截的主意。
枪属于长兵，一般都是行军打仗的步卒使用，配合战阵往往是平推利器，但用于武林之中高手放对，就略显不够灵活，一旦一击不中给敌人抢进内圈，自身就危矣。
姜天昊这柄枪中间开了锁扣，合在一起当长枪使，要是敌人专门紧身强攻，锁扣一掰开，就是两节短棍，到时候什么鞭锏的招数都能使，也不算他跟了罗天宇一场。
姜天昊还从没自己一个人闯过江湖，自己的枪也是花大价钱找高手匠人打的，但比起朱晟伯那把“出红神风”比起来还是稍显不足。
姜天昊心中不由得羡慕。
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人家已经究竟江湖、武林驰名，自己却还只能借着师父的名头苟活于世，想想真是差距。
本来寻思这几日都是迎来送往的活计，不带兵器也没事儿，但看了朱晟伯的枪后，姜天昊也实在是手痒，还是将两截枪放在枪套里挂在腰间，心中下定决心一定找机会自己练练最新新学的一套枪法。
他刚出自己的房间下楼，迎面就撞上了崔子琦和王家博。
崔子琦一看到他嘴角就翘了开来：“呦，师兄，你回来啦？”
姜天昊笑道：“师弟，刚才‘顺昌镖局’朱总镖头到了博越城，我给引上来见师父。这不，我还得回去。”
崔子琦看到了姜天昊挂在腰间的兵器，眉角一挑：“嗯？师兄，你咋带着家伙？是不是有人捣乱？你一个人行不行？不行我和老三跟你一起去，我看谁不老实，在师父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撒野犯事。”
王家博点点头：“对对对，大师哥，你就说吧，今儿要收拾谁？”
姜天昊“哈哈”笑了两声：“没人惹事，我只是见了方才朱总镖头的儿子也是练枪的，想起来这几天忙着接待客人好久都没练功了，等下夜里到山路上去耍两趟。”
崔子琦“哎呦”了一声：“大师哥，要我说啊，你这人最不地道，是不是又淘了那位前辈高人留下来的枪谱？要我说，咱们是一师之徒，你学会了时，可得带上我和老三。”
姜天昊知他这位二师弟平日里油嘴滑舌开玩笑惯了，不以为忤，反而笑道：“我说二弟啊，师父多偏心你啊，我们三个人里，我练的是枪，三弟入门时间短，年纪还轻，摆弄不了兵刃，学的是拳脚，唯独你学的是师父最擅长的鞭法，你还想贪多啊？莫不是想着把我这个当师兄的底都摸透了，日后用你的单鞭破我的长枪吧？”
崔子琦此时脸色却一变，极为认真地道：“师哥，你别开这玩笑。咱们三个都是自幼就没了爹娘被师父带上天罗城的。师父他忙，没时间理我们，我和老三都是你带起来的。无论何时，我没有破你功夫的道理，若是这样，我宁愿现在就把鞭子撅了。”
姜天昊知崔子琦此时动了真心，也忙道：“师弟，是为兄这玩笑开大了，你别介意。为兄最近确实在练新的枪法，只是为兄自己还半瓶水，没法教你，等为兄练成再教你何如？”
崔子琦点头不语。
王家博年纪轻，还不成熟，也不知道两位师兄在这儿说些啥，只见没人说话，他便插嘴道：“我要和大师兄一起下山去看那些好玩的人，行不行呀？”
姜天昊一愣，随即劝道：“三弟啊，我下山是有任务的不是去玩，等把任务完成了，为兄再带你下山买肉吃，好不好？”
王家博因为年纪比姜天昊小不少，平日里也是被两个师兄惯坏了的，一撅嘴巴：“大师哥啊，你知道天罗城里多闷吗？现在来得这些客人见了我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脸上的褶子都赶上山路一样崎岖了，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不想理他们。师哥，你就带我下去嘛”
姜天昊一贯对这位小师弟的撒娇是没有办法的，崔子琦也开口道：“师兄，你就带他下去吧这城里这几天来得客人身份都挺高，老三在山上要是惹出什么乱子来，师父又要嫌他丢人生气了，你还替他挨罚挨得不够多啊？”
姜天昊傻笑一声，心里也承认老二说得对。罗天宇对弟子要求极严，惩处也颇为狠辣，但王家博年纪既轻，武功底子又浅，罗天宇不好罚他，就只好惩罚姜天昊给王家博看。
记得罚得最狠的那次，姜天昊扎了三天马步，其中还没吃没喝。
姜天昊也只好叹了口气，说道：“三弟啊，你可以跟我走，不过，你得听我的话，嗯？”
说完，姜天昊伸手掐了掐王家博的鼻子。
王家博“嗯”了一声，说道：“好”
姜天昊随即对崔子琦道：“老二，那山上这边就交给你了。”
崔子琦点点头：“这你放心，天罗城里除了那些客人都是咱们的人，出不了乱子。”
姜天昊道：“明天师父寿诞的时候，客人会比现在多出好几倍这厅里恐怕放不下，你打算怎么办？”
崔子琦道：“我让人把桌子摆到路上去，到时候，这天罗城从城门口到这大厅，估计全都是饭桌子热闹得很哪你什么时候赶上来？”
姜天昊道：“我明天晚上得在山下，怕有些晚来的客人，还得我招呼。”
崔子琦道：“那我单独给你备一桌酒菜放你房间，等你回来，咱们哥仨吃。”
姜天昊道：“谢谢师弟了。”
说完，对着王家博道：“三弟，跟大哥下山吧。”
王家博点点头，跟在姜天昊身后往外走去。
崔子琦叹了口气，接着去忙明天摆宴的事儿去了。
姜天昊下山可就没上山走得快，一者懒惰作祟，他也知道下山就是干活，想享受一下这段放松的时光，二者是身边跟了个王家博，他总归要分身照顾。
可是说不上来为什么，自打出了城门三五里，姜天昊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那股感觉让人说不上来。
总而言之，就像
身后总有人盯着自己。
姜天昊走走停停，走个几百米就回头看看。
可是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人跟着自己，谈何监视？
许是自己太累了？
可是每当姜天昊在转过身往山下走的时候，那股被监视的恐惧感，就又一次涌上心头。
正值夕阳西下，残阳最后一抹余晖映得整个山路像是泼了血一样，让姜天昊的心里更是说不出来的恐惧。
姜天昊的心突突直跳，明显感觉到自己后背微微渗出冷汗。
姜天昊对王家博道：“三弟，跟紧我”
姜天昊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跟在自己周围，索性摆出一副大敌当头的姿态，右手伸手，牵住了王家博的手，左手轻探腰间，摁住自己的枪袋以确保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能把兵器拽出来。
第一次面临这种局面，姜天昊越是害怕，心中反而越是告诉自己不能慌，竖起耳朵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
下一刻，姜天昊敏锐地捕捉到了背后一个细微的声音——
“嗖——”
听起来就像是尖刀划过空气。
而这声音竟然直奔自己脖颈而来。
不及细想，姜天昊一弯腰，右手一拽王家博，把王家博搂在怀里，着地打滚，“咕噜噜”滚了出去。
那道气声瞬间划过两人方才所在之处，未曾停歇，把山路一侧的一根大树拦腰斩断。
姜天昊余光一扫，没看见偷袭自己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只看见那棵足有三人合围的大树缓缓栽倒。
这要是刚才没躲开给划拉到脖子上
估计自己脑袋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这时，半空中想起一个尖细却并不刺耳的男声：“三言，我早就说过，你这招不行，我说什么来着？连个娃娃都收拾不了嘿，丢人丢大了啊。”
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应道：“唔出手是晚了点儿这小子竟然有了防备！”
在树上！
姜天昊摸起路上一块碎石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将王家博护在身后，手腕一翻，就把石子向着刚才声音响起的树顶打了过去。
他并不擅长暗器，但也略通一点，加之习武多年，无论是内力还是手上的准头都已臻江湖一流境界，石子在他内力激荡之下如同流星锤一样就射了上去。
“咔嚓”一声，一根树枝折断。
空中轻飘飘落下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白瘦，清癯的脸庞两颊深陷，戴着一副冰丝黑手套，大夏天的穿着一套毛领衣服，脚上蹬着高筒长靴，背上背着个袋子，看起来又宽又长，好像里面装的是把古琴。
那矮子却又黑又胖，穿得破破烂烂，上衣中间敞怀，露出黑乎乎又结实的胸前肌肉，脚下赤着脚，恍若也不怕山路上石子多。
姜天昊一看就知道这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尤其那个白高个，大夏天捂得这么严实，却连个汗珠都没有，若非是体质特殊，便是内功深湛寒暑不侵。
这两人从十几米高的空中落下，跟羽毛一般落在地上，别说没有一点儿声响，就连呼吸也依旧平稳，丝毫看不好出来像是从高处跃下。
姜天昊此时已经把自己的长枪拼在一起扣好，斜在胸前，护住门户，冷冷道：“二位是什么人？为何偷袭在下？可是在下哪里得罪了二位？”
黑矮子用他那尖而不锐的声音道：“娃娃，看你这年纪二十岁上下，想必和你说了也不懂。你也不配称得上一句‘得罪’我们，只不过俺们与你师父有旧，明儿你师父六十大寿，俺们来得匆忙不曾备下礼物，现在要向你借些东西以作贺礼，不知你舍不舍得。”
此时王家博爬了起来，张嘴就骂道：“你们既然是来贺寿的，为何偷袭我们？”
说完，王家博上前两步还要骂街，姜天昊连忙赶上去将他护在身后，冷冷道：“老三，别多嘴，他们交给我”
黑矮子冷冷道：“兄弟情深，好，够义气！”
姜天昊问道：“你要借什么？恐怕，不像是财物吧？”
黑矮子“哈哈”大笑：“不错，要问俺们借什么”
那黑矮子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方盒子，放在右手上托着，盯着姜天昊说道：“借你的脑袋”
说完，黑矮子“蹭”一声窜了过来，左臂一探就往姜天昊的天灵盖抓了过来。
姜天昊猛然一惊——“好快的身法”，手下也不含糊，退后一步，长枪斜拉格架这一抓。
黑矮子手到半路，来势忽变改抓为掏，捣姜天昊前胸。
姜天昊识出这几路功夫全是“分筋错骨手”里的招数，当下稳住心神，使出一套自己最擅长的“六合大枪”的路数。
这套“六合大枪”有攻有守，将内力蕴于枪身，攻时，枪力有如滔滔江河一泻千里，一击便能穿透九层重甲，守时，枪力又仿佛盘龙锁玉带，架、崩、挂都能将对手的攻势抵在门户之外。
黑矮子连换三套擒拿的功夫竟一时之间抢不进姜天昊的圈子，口中不禁道：“小兔崽子，功力不弱，嘿嘿，可惜了”
他这话刚说完，身法骤变，真气一爆，姜天昊眼前一黑，乍然觉得前后左右全是敌人攻过来的大手，根本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一旁的王家博揉了揉眼睛，仔细观瞧，也感觉正在和自己师兄缠斗的竟然有五六个黑矮子。
姜天昊眼花缭乱，哪里还分得清真假，手中枪法虽然没乱，对敌人的位置却无法辨别，根本无从防起。
骤然间姜天昊后脑猛然感到一股温热，已被黑矮子稳稳抓住——
——“啊！”
山路之中传出了姜天昊一声凄厉惨叫，惊飞了许多准备在树梢睡觉的野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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