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弑神者（上）
十七年前，五月初五清晨。
一声龙吟响彻天际，握着幻化‘七星剑’的白龙，用后爪抓起断掉的左肢，在空中翻滚盘旋数圈后，往东方飞去。
漂浮着卷云的山峰上，站着一个持‘三钴剑’的高大男人的背影。
“占有‘新罗、‘百济’和‘高句丽’三国土地的神明，同时又是龙族...居然被你弄成这样...”一个赤脚的白衣少年，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他身边。
“他想取我性命，难道要我坐以待毙吗？”
“哈哈哈~之前被你痛扁的曲云子，你可知那货就是他的外孙，你以一个凡人之躯殴打上神，可是大不敬哦~想要你性命是必然的吧...”
“把我引出天目众的视线范围，到他的领地，再下杀手，想得倒十分周全...话说回来，慈航，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特地来痛骂我一顿的吧...”
“别开玩笑了，我此次前来，是要告诉你两件事的，尉迟薇顺利产下一名男婴，你是个父亲了，恭喜...”
男人沉默了半晌，“第二件事呢...？”
“非常不幸...这孩子身上继承了你的‘计都’之力，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同时，他竟然又是不动尊的转世...”
慈航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历经悠长岁月的我，已达到通晓各界域万物的程度，也看到过种种的可能，但是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孩子身上同时寄宿着两股强大而对立的存在，往后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因果...相信，‘知世堂’的先知们也无法预言吧...”
这时，男人脸颊和手上忽然出现红色的裂痕...
“哎呀呀！这副容器，好像承受不了你刚才战斗时所释放出来的力量...看来我这趟算是来对了...”
“慈航，修复的事就拜托你了...我，还想继续以萧永昼的身份活下去...”
清晨，弘福寺一片混乱，僧众四处寻找玄奘踪迹，昨夜皇宫失窃之事，消息被封锁，紫宸殿顶上龙首被重新接上，口中嵌一颗差不多大小次等火珠代替。
“除玄奘长老外，谚行师傅也一并失踪了...！”一个小沙弥匆匆来报。
“我就出去那么一会，这钻空子的速度可真是一绝呀...”穆承山拍了拍脑袋，“那个叫谚行的和尚是什么来头？”
“听智首师傅说过，谚行师傅是弘福寺建寺（贞观八年）第一批进驻的高僧，修为甚高。他平日待人随和.....”
“性格就不用表述了，”穆承山显得有些急躁“他在入寺前的身份你们是否了解...哦！对了！度牒（度牒：指唐宋时期官府统一发放的证明出家人身份的文书凭证）！怎么刚才没想到！”
小沙弥又匆匆出门，在谚行房间翻出一本度牒，取来递给穆承山。
穆承山打开，前后翻看，把那本子往地上一扔“度牒文书是假的...这谚行确实有问题！”
“穆真人莫急！”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话音。是两位梵仙架云从天而降。
“我叫阿舍那，他是盘陀，奉毗湿奴大人之命，前来解决此事的...”
“你们怎么不再晚些来！”穆承山一副臭脸，甩袖转头。
“穆真人大可不必当心，据天目众的情报，玄奘现在安然无恙，关于那谚行和尚的身份...实在是疑点重重，此人原名刘桓，出生在新朝（公元8~23年，为王莽篡汉所建立），23岁那年走上修行之路，据天目众档案记录，此人并没有慧根，照例无论如何修行也是无果，但竟然达到如此寿长...此等不合常理之事，我们还是第一次碰见...”叫阿舍那的梵仙说道。
“天夜叉又是怎么回事...那种东西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在中原地区的吧...还有在此之前阿修罗也发动过袭击，还差点把玄奘掳走...”
“你说的没错，此乃疑点之二...天夜叉是作为我们提婆众（天人）的护卫和军队的士兵而存在的，只有我们提婆一族才可以控制它们...这两次天夜叉的现身，并没有受到我方指使...有很大可能是谚行或者是他的同伙所为，至于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你们的天目众这边也对此毫无头绪...关于修罗众，那三个阿修罗是罗睺的眷属，他们捉拿玄奘的目的尚不明确，但我们会尽快查明...”叫盘陀的梵仙答道。
“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理此事...”穆承山挠了挠头。
“毗湿奴大人把他手中至宝借予我们，捉拿谚行和尚，至于玄奘的周全...我们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若他少一根汗毛，我定会我为你们是问...”穆承山转头，一双凶狠的眼睛盯着那两名梵仙。
“哎呀呀！和尚哪来这么多汗毛呀~阿舍那、盘陀，好久不见了~”突然，慈航从天而降，方才气氛一度十分尴尬，他来得很是时候。
“喔！原来是慈航道人...很久不见”两位梵仙向慈航行礼以示招呼。
“当初我在梵土天界修行时，二位多有关照，难得来东土一趟，待任务完成后，到我这聚一聚如何？”慈航脸上的微笑灿烂得足以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承蒙道人盛邀，待任务完成，必到府上一聚。”
慈航又和他们说笑寒暄几句，那两个仙人便驾云雾离去了。
“你这性子，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呀，老穆...”慈航笑眯眯地看着穆承山。
“你也没变，总是一副老好人的嘴脸...”方才背对他们的穆承山转身说道。
“慈航，这件事你怎么看...？”
“玄奘虽然是肉体凡胎，但他却是在智慧上最接近悉达多（即佛陀）的人类...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又或者保管着一些重要的东西...其实我已经大概已经猜到是什么了...还有...”慈航褪去了脸上的微笑“那个穿红斗篷的异域小姑娘，杀了一只天夜叉，天界不会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吧...”
长安城义宁坊大理寺前门...
李肃脱了官服换了身行装，拎着个不大的包袱向城门走去。
“阿肃你要去哪？”尉迟鉴把他叫住。
“火珠被盗，负责此案的我难辞其咎，官位怕是不保了吧...不过，我想借此机会，到外面散散心...”李肃头也不回，站在原地回答道。
“散心？阿肃哥哥你是去求仙道吧...”长孙嫣方才一直躲在角落。
李肃咬了咬牙，拳头紧握，径直往前方走去。
“没有仙缘慧根之人，无论如何修行，终是无果！这点你应该早就清楚了吧！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长孙嫣跑出来对慢慢走远的李肃喊道。
此时，李肃脑海中回想起一段段过往之事：眼前一个高大的背影，用冰冷的言语说道“笨成这样，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儿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抢过手中的糖串，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我最讨厌像你这种公子哥了，反正这事你也不敢告诉你爹，奉劝你一句吧，下次有好东西就像老鼠一样藏着掖着，爷我看不见就不会来抢了，哈哈哈哈！长孙嫣微笑着说“长大后我要做阿鉴哥哥的新娘！”
长安城外，李肃回头看了一眼这曾经给他留下众多回忆的地方，脸上似乎没有挂着一丝留恋，转身，渐渐消失在远方。
“反正现在他在这也是无所事事，干脆到外面打个转散散心，不是件坏事吧...”凯瑟琳见尉迟鉴在一旁发呆，上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阿肃这个人，总是爱钻牛角尖，我是怕他干出些什么傻事来...”尉迟鉴无精打采地回道。
“是啊...他是个十分在意别人目光，非常渴望得到他人认可的家伙...说不准还真会干出些傻事...”长孙嫣突然冒了出来。
“小嫣，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怕你在家闷，特地过来找你玩的~”长孙嫣一把搂住的脖子，转头看了一眼凯瑟琳。
凯瑟琳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但这时室内的氛围透着一股酸酸的味道。
“是谁！”
三人本能地握起手中武器。
眼前突然凭空开出一道裂缝，从里面走出一个头戴金盔身着鳞甲的人。
“我是九霄天机府派遣下界的使者，此次前来，是要领凯瑟琳·格兰菲尔上天庭接受审的。”
凯瑟琳伸出右臂，阻止想要冲上去的尉迟鉴，“是因为弑神之事吧...”
“姑娘既然清楚，便请自行配合去天界一趟，我不想对一个凡人动手...”
“好吧...我知道了...”凯瑟琳说着，走上前去。
“别...！”尉迟鉴一把抓住她的手...
凯瑟琳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尉迟鉴，“放心吧...我会没事的~”她故意作出轻松的语调。
“可是...”
“我好歹也是来自异域，照理应该不受东土神祇管束，况且杀那天夜叉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一定会对我从轻发落的...你就别作无谓的担忧了...”凯瑟琳用力地掰开那紧握不放的手指“看，都被你捏出红印了~“
尉迟鉴缩回手，紧握双拳，”你一定要回来！一定...！“
”放心吧~总而言之我是不会有事的，小嫣...有件事拜托你...帮我照顾好阿鉴...“
长孙嫣点了点头。
凯瑟琳转身随使者踏入缝内，裂口随即闭合。
”凯瑟琳...“尉迟鉴凝视着女孩消失的地方。
附录：
1.新罗、百济、高句丽：指公元前57年到公元668年，占据朝鲜半岛和现在我国辽东一小部分的三个国家，期间被称为朝鲜半岛的三国时代。公元668年，大唐联合新罗，先后灭掉百济和高句丽，三国时代到此结束。
2.七星剑：也被称为“七支刀”、“六叉之剑”，作为武器形状非常怪异，学界一般认为是作为仪仗使用，据《日本书纪》的记载，此物是公元大约是在公元五世纪到六世纪（大约我国南北朝时代）百济国送给倭国（今日本）的礼物，至今一直是日本石上神宫的重宝。
3.三钴剑：剑柄作三钴状的剑，“钴”指的是降魔杵的边锋，而三钴分别表示佛部、莲花部、金刚部三部，代表拥有能斩断世间一切烦恼之智慧，是不动明王的法器之一。
4.计都：星相学中，罗睺代表日食，而计都代表月食。传说，在毗湿奴的倡议之下，提婆族（即天人）和阿修罗族达成了暂时的和解，齐心协力搅拌乳海以获取不死甘露。饮用不死甘露，可以免遭天劫和轮回之苦违反自然法则得到永生。取得甘露后，三个阿修罗因贪念盗取甘露，最后被毗湿奴的化身摩西尼用计取回。由于偷盗实属不义之举，为表公正，饮用甘露的次序由天人族开始。一个叫罗睺的阿修罗，迫不及待要分到甘露，幻化成提婆混迹其中，被日神苏利耶和月神旃陀罗发现并把他告发，毗湿奴随即用手中法器妙见神环让罗睺身首异处，由于甘露到达喉部而没有到达身体，所以罗睺只有头部得到永生，而身体则要承受生死轮回之苦，被称为计都。
5.知世堂：并非所有的神都能知道过去和未来。知道过去的，是因为他们足够古老，知道未来的，则少之又少。知世堂，是一个由有强大预知能力的神明构建而成的神秘组织，不受任何权力的管辖，组织的根据地是一个极为隐蔽的地方，如果要向他们询问事情，需要付出对等的代价，前提是你得先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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