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王牌
午后五点左右，A面训练场。
一军队员分为进攻方和防守方，进行守备训练。
“邦！”
“投手！”
捕手宫内启介高声下达指示。
小球滚到一大半，打者都化身跑者朝一垒奔去，投手丘上的川上宪史才回过神来，往小球滚动的方向跑去。
一颗软弱无力的投手正面滚地球。
“啪！”
没截住，球从手套里掉了下来，砸在草坪上，又朝一二垒的方向滚动。
捕手大吃一惊，迅速反应过来，“二垒手！”
二垒手小凑亮介动作敏捷地截住小球，扭头朝一垒看去，跑者早已稳稳站在白色垒包上。
投手守备失误啊！
众人心知肚明，不由得齐齐皱眉。
川上宪史似乎注意到众人隐晦投来的目光，带着不解和担忧，令他更加坐立不安，紧张忐忑，但他未出言解释，只是低垂着头保持缄默不言，转身走回原来的位置上。
川上前辈……
阿宪……
看见投手这样的反应，大家的不安和焦虑更盛，在心底默默念叨他的名字。
“川上前辈，他怎么了？”
站在球场外等待上场守备的泽村荣纯担忧不已，眉头皱成一团。
“……是因为担心丹波前辈吧。”小凑春市默默地说道，说完他便垂下眼眸。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丹波光一郎在昨天的青道与修北的练习赛上，被修北投手投出的棒球击中头部，倒地不起，被紧急送往医院治疗，至今情况不明。
这件事一经传来立刻在棒球部内激起千层浪花。
青道阔别甲子园6年之久，好不容易今年被视作薄弱点的投手阵得到增强，打线和守备也是全国一流，无论是任何人有认为今年青道一定会进甲子园。
但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王牌在与修北的练习赛受伤，这无疑重重地打击了队员一往无前的气势。
青道棒球部弥漫着一阵低压，如同一个秤砣那样，重重地压在众人的心头。
丹波光一郎走后，谁来带领青道成为王牌，在即将来临的西东京大赛中出场呢？
这个问题虽然从未被部内队员说出口，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在如今的青道投手阵里，无论是投球技巧，还是在正式大赛登板的经验，一年级投手都存在明显不足之处，唯有身为二年级生的川上宪史是担任王牌的最佳人选。
可是……
在场队员默默看着再次犯了一个低级错误的投手，陷入了无尽的寂静中。
伴随着接二连三发生失误，艰难完成守备训练后，川上宪史独自一人走向选手休息区，朝时不时走来关切自己的队友，笑着宽慰几句，但介于他那个僵硬至极的笑容，反而令队友更加忐忑不安起来。
川上宪史看清队友脸上的担忧和焦虑，抿了抿唇，低垂着头，并拉低棒球帽，试图要掩盖刺眼的阳光般。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一双钉鞋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川上前辈，你不准备摘下帽子吗？”
一口熟悉的关西腔从前头传来，令他倏地抬头望去，一名一米六几皮肤黝黑的少年站在他的前方，正双手朝他递来一瓶冰水和一条毛巾，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日高……”
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
过了几秒，川上宪史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冰水和毛巾，不自在地对少年说，“谢谢。”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似乎对他的迟钝毫不在意，一屁股坐在他的旁边。
“前辈，你很担心丹波前辈吧？最近的训练都有些心不在焉呢。”
川上宪史知道自己最近的表现不佳，但面对少年的询问，他不知为何有些不高兴，闷闷地保持沉默。
日高安纯瞥了一眼摘掉帽子后就继续低头的前辈，对他的沉默以对并没有过多在意，一边喝起冰水，一边认真观察球场上的训练情况。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只有球场上的响动呐喊声。
川上宪史有些迷茫，为何对方就此结束，没有纠缠不清，仿佛自己的回答无关紧要那样，他不由得抬头，却见少年正安静地眼神专注地观察比赛，心里更加不好受了。
川上他知道如今棒球部私底下的议论。
丹波受伤了，王牌果然只能是川上了吧。
当然了，要知道其他的投手还只是一年级而已。
川上得担起责任。
川上宪史不自觉地捏紧了手。
自己可以吗？
自己可以成为队伍的王牌吗？
自己能够带领队伍闯入甲子园吗？
这种不安随着王牌受伤后，就逐渐从内心深处浮现出来，仿佛是某种沉重的东西压在他的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
是队友的期待。
是监督的期待。
也是自己的期待。
尽管在之后他强迫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但同时自己也十分明白，自己在害怕得发抖。
可是……如果自己一不小心就辜负他人的期待，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自己成为了青道的王牌，却无法表现出身为王牌的实力，让青道在预选赛折戟成沙怎么办？
如果自己在对上稻实、市大三高的打线，被他们击溃了，造成大量失分后又该怎么办？
川上宪史暗自咬牙，压下心中翻涌而来的不安和恐惧。
“日高，你也很担心丹波前辈吗？”
这个提问水平，真烂。
日高安纯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当然，丹波前辈不仅是我们青道的王牌，还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学长。”
川上宪史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学弟，莫名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卑劣了，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倍感羞愧难当，结结巴巴地附和，“是……是啊。”
川上宪史知道，日高安纯这个一年级投手虽然从未在正式大赛出场，但王牌候补的呼声很高，超过了红白战一球成名升上一军的降谷晓，仅在自己之下。
啧！
真瞧不起这家伙，既然渴望王牌宝座，那就勇敢去争夺，结果轻易就被私底下的流言给击溃！
日高安纯叹了口气。
但是他不能放任这家伙不管，必须让他尽快恢复正常。
这可是事关甲子园的大事！
吗的！
御幸那家伙在干嘛呀！
捕手的严重失职！
日高安纯尽管心里抱怨不断，但脸上依旧笑容不变，拍了拍川上宪史的肩膀，“不过前辈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好好训练吧！”
川上宪史点了点头，准备扯出一个笑，感谢一下后辈的鼓励关怀，结束听到了日高安纯的下一句话时当场呆立。
“而且无论丹波前辈伤得有多重，王牌也只会属于他……”
日高安纯察觉到前辈一瞬间的呆滞，压下不屑鄙夷，笑着解释道，“倒不是说丹波前辈是三年级生，所以监督才会为了他保留王牌之位，而是现实逼迫监督做出这个选择……”
话语戛然而止，仰头喝一口冰水，用毛巾擦了擦汗水，静静等候着川上宪史回过神来的时候。
“现实……？”
川上宪史低声呢喃。
“对啊！”
日高笑着点头，“毕竟一军投手阵里，除了前辈之外都是入部不足四个月的一年级，从中选择王牌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而前辈也因为太过担心丹波前辈的伤势，最近的表现有些许不佳……”
川上瞠目结舌，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如果丹波前辈发生受伤的时间提前哪怕半个月，王牌之位还存在一些换人的可能，但是西东京大赛不久进行，听说今天队长和太田部长都去参加分组抽签了。”
突然眼前的少年站起身，对他歉意一笑，走上球场，参与投手守备训练。
川上呆呆地看着投入比赛的少年，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也才发现自己一直死死捏紧矿泉水瓶。
“原来是这样啊……”
他喃喃自语，心中一直压着的重物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浑身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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