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与子同袍

　　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只要是群居的，都免不了会聚在一起分食。最早期的人们聚会是纯粹的为了分食猎来的食物或者捡到的食物。至于发展到有事没事啤酒花生毛豆KTV当今，中间一定有很多故事。

　　少年人是热血的，少年人的情感自然也是热的，在这个阶段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总是很容易写在脸上甚至通过一些激烈的肢体接触来表现。在时间的沉淀下，当少年已经不再是少年的时候，他们的喜恶也就慢慢演化成了一种筹码来称量，那就是利益，所以少年人总是容易忘记讨厌过什么，喜欢过什么。两杯黄汤下肚，酒精慢慢融进滚烫的血液，前一秒还被摁在地上爆锤的少年就仿佛忘掉了那个施暴者。

　　大山小山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发怒的云诺总是可怕的，虽然并没有见过几次。

　　云诺其实早已经不再生气，死去的人过去就过去，活着的人总要好好活着，带着逝去者的那一份，活着的人都不珍惜，有谈什么去祭奠死去的人。所以云诺在看到十二个人的篝火聚会却摆着13个杯子的时候就还是以不可原谅的借口狠狠的揍了一顿那个害死兄弟的混蛋。

　　其他的人并没有上来劝架的意思，或低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酒，或盯着摇曳的篝火发呆，也有没心没肺傻乐的两个人。

　　“你不该这样，霍钊不论活着还是死去都不会希望这样。”

　　到了满满两杯酒走到银发少年身边坐下，递出去一杯自己一仰而尽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并不真的怪我，我也知道大个子也不会希望我这样，可你知道吗？我每一次梦里都会出现那个不论什么事总是会挡在我前面的那个背影，如果不是我的任性，他怎么会死，那么大个人，只剩下一只鞋子，云诺，一双鞋子啊。那头小山一样的畜生被我活捉回来，我吧我能想到的所有的方式全都在它身上用了一遍，可它是个畜生，无论我用什么方法，我都没办法从他嘴里听到一句我错了，我后悔了之类的话。”

　　很难想象一个15岁的看起来还比较成熟的少年会抱着云诺嚎啕大哭，眼泪口水鼻涕蹭了云诺一身。

　　厌烦的把他仍在地上，云诺一点同情伤心者的觉悟也没有。

　　“这就是你一次又一次来我面前找揍来麻痹自己的原因？”

　　地上的银发少年把鼻涕蹭在云诺身上以后倒也恢复了翩翩公子的做派，“当初要不是你背着我狂奔十几公里，以我当时一只被拍断的右腿也免不了成为熊便。所以，我这条贱命有你俩一人一半，我不打算糟蹋，所以我决定跟你一起去王城，家里并没有反对，父亲母亲还年轻，再生一堆都不是难事。至于那几个家伙，我就不知道了，不要试着去劝，没用的。”

　　既然是聚会，总是两个在一边开小灶拉小团伙是不好的，所以两人结束缅怀就拿着杯子回到了篝火旁。

　　在酒精的作用下，一阵大丈夫生于斯，当手持三尺青锋立不世功勋，马上封侯的言论久久不下，在这样的氛围下，无论谁坐在这里，都免不了被影响，何况血气方刚的少年，所以云诺站了起来，其他人看他仿佛有话要说，也举着杯子站了起来。

　　单手举杯环视了一周，都是人间好少年，于是带头吟诵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秦风·无衣》，表现将士出征前高昂的士气，相互召唤，相互鼓励，舍生忘死，同仇敌忾。这首展现袍泽之谊的从军曲在此时非常应景，不需要加上音符，即使是低声念出来，也会一阵阵的激发出吟诵之人的气场，至少田野中惊起的飞鸟肯定是感受到了的。

　　“云诺，决定跟着你去应征，并不是因为你，所以你不必劝我们打消念头，成为王女护卫的机会并不多，而有成为即将成为天使的王女护卫，别说机会，艾兰王国历史上有多少人一辈子连遇到都不可能，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年龄遇到这样机会，我觉得，这是一种召唤而不是单单来自王国的一纸征召，所以无论我们的家人，我们的亲人，我们都朋友兄弟都不会阻止我们，哪怕维持搭上性命对我我们来说也是几代人都换不来的荣誉。我们要去守护哪位王女，守护我们心中正在成长起来的正义，以正义之名。”

　　拍了拍云诺的肩膀，平时话不太多的霍二如是说道。

　　抬眼仰望星河，在某个遥远的星系，那里有云诺魂牵梦绕的地球，有华夏。云诺其实很庆幸，很庆幸还有那样一个地方存在，虽然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伟大民族，按照以彦的时间推算，华夏文明两位伟大的祖先其实还没有诞生。可自从得知了他的存在，他仍然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那里。

　　云诺在眼下这些纯粹的信仰面前有些抬不起头。他们的守护之心更加纯粹完全不带一丝杂质，这让云诺原本一直以看猴子的眼光看待周围这些人的迷之自信有些站不住脚。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近，猛兽不雎，攫鸟不搏。”无论在任何位面，人类总是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和场景展现出自己的赤子之心。云诺觉得这是茫茫宇宙的进化史上，神河体能够凌驾于其他任何种族文明之上的最主要的原因没有之一。

　　未来能怎么样真的不好说，脸云诺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要获得回到地球的能力，可当真正拥有了那种能力以后会不会再伸手要点别的什么？

　　人们总是羡慕别人的生活，可当真正拥有以后就会发现，这其实不是自己想要的。坐井观天描述的就是这个道理，当青蛙真正有力量跳出井外，发现圆圈外的世界并不是他想要的，那么如果他有能力的话，他会不会去改变些什么这谁也说不准。

　　走好脚下的路是最重要的，回家路上摔倒三次以后云诺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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