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她微微侧头，看着厉乘风，说：“那好吧。”顺手将披在身上的外衣裹了裹。

        这时，厉乘风突然问了一句：“听刘妈说，你不舒服现在怎么样？”这大概是他，极少的关心。

        叶芷柔手指放在腰带上，正准备打个结。

        她将手放在肚子上，想了想，现在倒也没有那么痛了。想起来，她以前还没有嫁人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情况，有时候疼的连榻都下不了，但她都能忍过去。不过她又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大男人谈论这样的事情。再说，他突然的关心才让她觉得怪异。

        “已经好了。”她回答。

        厉乘风微的侧目，盯着她，半晌后。他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车子离开了商会公馆。

        今天阿帮竟然没有跟着一起，以往厉乘风不论是去哪里，还是应酬都会带上阿帮和一群手下，浩浩荡荡。

        去陵县的路上，就只有她和厉乘风，外加一个厉公馆的司机。

        厉乘风和他说，他找了一个经验老道的司机，等到了陵县虽然天还亮着，但是陵县都是山路，不好走。她还奇怪，厉乘风怎么对陵县有些了解的样子。她没再往下想。

        陵县。

        “你从小，都在这儿生活？”厉乘风走在她的身侧。

        地上都是杂草，但总归叶芷柔今天知道穿一双布鞋，简单的碎花点缀。

        叶芷柔回答：“嗯。”

        陵县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户人家，再加上原有的居民也不过十几户。山路难行，遍布的都是奇峰巨石。

        叶芷柔拿着食盒，走过一段山路，路上全是石子。她停在原地，就见厉乘风也停在原地歇息。连绵的山峰起伏高耸，遮住了半边太阳。

        厉乘风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叶芷柔没拒绝，歇息片刻继续赶路。

        这儿的风景极好，看着远处冒出的树梢，叶芷柔知道已经到。

        一路上厉乘风都没再说话，叶芷柔还奇怪是不是他后悔和自己来陵县了，看着他淡漠的面容。也没好开口问他。

        厉乘风立在原地，看着叶芷柔提着食盒去了那边的坟堆。他没有靠近，也没有跟着她一块儿去，只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着。

        “娘，我给您做了花饼知道您喜欢。我一直都没有放弃您交给我的手艺，我现在做的花饼就连刘妈都很喜欢还有阿彩。”叶芷柔身子跪了下来。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其他的都埋藏在自己心里。最后，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云形的长命锁，银色的，上面有些烧痕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样子。指尖微的划过，长命锁的一面上面还刻了字但是也有所损耗看不清楚了。

        最终，她还是克制不住的啜泣，声音也极小：“娘。父亲现在身体也不怎么好，所以我没能带他一起来见您，您也别难过。您在世的时候，天天都念叨着他，就连去世时也没能见上一面。我知道，以前您总瞒着我，不告诉我，是怕我难受也怕自己伤心。可是……父亲抛弃您跟其他人在一起，对我们不管不顾，您很伤心但是却独独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其实，我都看见了，那天一辆汽车来了村口，是您偷偷去见他的。回到家，我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像以前一样。但是，看着您的眼睛通着血丝，怕是哭过了。所以我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任何时候，叶芷柔都是极力地隐忍，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但是任凭自己的眼眶如何努力，都承受不住自己的痛楚。丝丝泪滴划过面颊，温热的。

        她努力的挤着一个微笑：“您拼了命的将我从房屋里救出来，不顾自己的安慰为小柔挡下倾倒的火柱。所以，我才会更好的活着，不辜负您的希望……更不会让您死的不明不白。”叶芷柔将长命锁上的红线扯了下来，将其掩进土里。这时，她的眼睛是极为明亮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冷意。

        叶芷柔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夜晚，也像今日一般只不过她母亲出事的那天是一个阴天，她也不过十岁，一般她都睡得沉。直到沈玉融叫她她才反应过来，眼睛猛然睁开四周都是一片火海！她吓坏了，叫了一声娘就被沈玉融连忙拉着往外走。天色极为暗沉，只有被火掩埋的一间茅屋。屋里太黑，叶芷柔被绊倒在地上，沈玉融的身子已经朝着屋外走了一半。猛然回头时，一根柱子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后来，沈玉融就葬身在那场火海里，但整个陵县附近的村民赶到时，就见年幼的叶芷柔被丢在烧毁的房屋外。

        后来，叶芷柔就被沈姨给暂时收养了。沈姨住在离她家不远，以前她经常跟着母亲沈玉融去她家。后来，叶芷柔知道原来沈玉融和沈姨以前去过金城，而沈姨年轻时是大金城一个歌舞厅的舞女。最后，沈翠将她送到了金城的叶公馆，但被拒之门外。沈翠指着那气派的铁门说：“这就是你亲爹住的地方金城富商叶震。你娘生前嘱托过我，要是她不在了就让我带你一道去金城寻亲人。”叶芷柔听的糊涂，但是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母亲沈玉融生前常念叨的一个名字就是叫叶震。

        一开始，叶公馆的下人几乎都不理会他们，最后沈翠无奈开始敲锣打鼓就像是说书一样，在叶公馆外汇集了一大群百姓，最后就连记者都来了。最终，那沉重的铁门终于开了。见到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富太太，手里还牵着一只小狗，看起来很是凶悍。那就是荣夫人。一时之间，各家报社皆都关注金城富商叶震，还谣传叶震有一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最终，叶震认出了跪在叶公馆外的小女孩，彼时正在下着大雨，荣夫人不但没让叶芷柔进去，还命令下人将她的包袱给抢了回去，不过那里面都是一些衣裳，而叶芷柔将那宝贝一样的长命锁护在怀里，也不让任何人带走它。沈翠也不管她，收了荣夫人的一点打赏转头就走，独独留着叶芷柔一个人在雨里。第二天，他就被叶震给带回了叶公馆，还知会下人给她收拾一件屋子。当日的金城热报报道的就是，金城富商叶震收养一个十字会的孩子。但是，沈翠大闹叶公馆的事情当时那麽多人都看见了，还有几家报社报道说是叶震在外养的小姨太太加之一个私生女，最终找上门了奈何正房太太一扫帚给扫了出去，还关在大门外淋了一夜的雨。但这样的报纸新闻，都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屈服权贵压迫，就将所有的报纸全都撤销销毁。毕竟当时富甲一方的荣公馆也主动出手，当即掐灭了‘不实’报社。她成了叶震的‘养女’，而不是亲生女儿，真是何其荒谬。

        近年来，叶震也收养了不少的孩子，都是从不远处的十字会会或是教堂。所以用这个借口堵住金城大报社的嘴巴，也是最合适不过，更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叶震多年就只与荣夫人育有一女，子嗣绵薄。叶震也不是什么正经商人起家，背地里生意手段多为涉及黑白两道。手段里，没有多少干净的真金白银。他还一连收养了几个养子，本想打算在这几个养子里培养出适合接替厉公馆的生意的接班人，奈何莫名其妙他的这些养子里不是离奇失踪就是被仇家给铲除了，当日就被挂在厉公馆的门口，场面骇人，就连清早开门的管家都被吓得昏死过去。活下来的，不过就是当今厉公馆的厉乘风，金城新晋权贵，甚至是金城的王。还有早已金盆洗手，从这一场‘混战’里成功脱身的叶家老二顾平生，是金城最有名的圣玛利医院当医生……

        对于厉乘风这个人，叶芷柔却是一点不知。最开始的接触，她只会让她生畏、避之不及，她是父亲叶震的养子是以前叶公馆的叶家老大，以前就算叶震还能指点江山，但是厉乘风这个人的名字就出现在金城的大街小巷。风头远远超过了当时金城叶公馆，只是，自从叶公馆败落，厉乘风就已经在整个金城运筹帷幄许久，更甚至道上有人传言厉乘风跟青龙帮会有关联…

        总之，既惧又畏。

        叶芷柔起身，这儿的泥土都是带着湿意，点点的泥土沾染在她的裙摆处。最后，转身将长命锁用丝巾包裹起来，妥帖的放在口袋里。

        转过身离开。

        厉乘风就站在原地，似乎从未离开，一直在远远注视着她。

        “你一直都站在这儿，怎么不先去山下等我。”叶芷柔主动开口。

        厉乘风看着她的脸蛋，脸蛋上依旧的惨白，等叶芷柔走近时，他分明的看到了她眼底的血丝，显然是是哭过。

        “既然都来了，你也不许我拜会一下岳母大人，就让我干在这儿等。”厉乘风嘴角勾了勾。

        叶芷柔被这句话说的有些愣住，她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又朝着他的脚尖看了看。她可没绑着他的腿不让他走吧？也没曾说过一句不让他跟自己一同去拜祭自己的母亲。

        “胡说什么，我可没有不许你去祭拜。”叶芷柔皱眉看着他。

        厉乘风听完这句话，转身就拉着她的手离开，嘴里还说着：“我这样的人，岳母大人应该不太喜欢，实在不适合去祭拜岳母大人。”他的一只手抄在兜里。

        他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叶芷柔不大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也没细问，毕竟真正的厉乘风到底是怎样的，她也琢磨不透。时而好，时而坏，时而城府深，时而还会不正经。

        夜幕低垂，乡间里的一切都开始陷入沉睡，除了田间的虫鸣，让叶芷柔更加怀念起那旧时的一切，曾经是那么的静谧而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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