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37
林茨记不清上次这么狼狈是什么时候了，带着某种做贼心虚的慌乱，他怕里弗斯知道这件事，哪怕清楚自己的侄子还没无聊到这种程度，他依旧心神不宁。
这种情绪一直波及到工作，写错好几个字后他认为自己不应该继续工作，便停下笔，拉开抽屉，一堆复杂刻板的文件下有一封带着香气的信。
信封上的字体非常扭曲，他脑中浮现出人鱼写信时的模样，趴在小小的桌子上，灯光投在她细白的手指拉出方形的影，影子随字迹颤动，在书桌上留下黑色的墨水和黑色的倒影。
信件他不知看了多少遍，边缘已经留下淡黄色的手指的痕，里面却是崭新的雪白。
看完后小心收起信件，但工作依旧不顺心，他便给她回信，第一次是单纯的问好，第二次就可以谈更多话题了，说自己的工作吗？
林茨看见那些文件便觉得无趣。
问她身体是否还好？腿部有没有不适？
看见女士的大腿已经非常不礼貌，还这么询问似乎过于猥琐。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从最简单的寒暄开始，然后说一些身边的事，结果写完后发现依旧离不开工作。
有些烦躁的将纸揉成一团，他这才发现自己生活有多匮乏，一件有趣的事情都说不出来。
“部长大人，”侍从轻轻敲了敲房门，“泰雷萨先生和维尔夫人来了。”
林茨这才想起还约了泰雷萨和维尔讨论犬斑湾的归属问题，将回信撕碎扔进垃圾桶用火柴全烧了，动作一气呵成，显然经常这么做。
这几天的犬斑湾很动荡，原本艾芙居住的公寓对面只有一个归属于希洛家族的警局，现在又多了几名布道的牧师，附近有家荒废的教堂，最近正在翻新；还有泰雷萨家的骑士经常在这一块巡逻，三大家族的势力已经渗透进来了。
艾芙倒没觉得不好，甚至太好了，她下班终于不用提心吊胆。
这几天黑街很吵，一批又一批的打手、赌徒、人贩子和□□被带走，亦有许多被拐走的儿童妇女被解救，前所未有的烦乱。
艾芙好几次凑热闹跑到黑街围观，她看见了玛丽夫人，对方也看见了她，只一眼便撇过头，只垂下眼睛被警察匆匆带走。
艾芙看带走她的是希洛家的警察，便去警察局找格雷问了。
“黑街的□□？是归我们管，被逼迫的已经送去教养所，其他人在这。”格雷奇怪的看着她，眼中还有些担忧，“你找她们有事吗？”
“你还记得玛丽夫人吗？之前住在我楼下的，石明公国人。”
“那个给你下药的女人？我记得。”格雷在身后的柜子里翻找，“她是石明公国企业家的妻子，对方已经打算把她引渡回国，他们家在石明公国挺有势力。”
他将玛丽夫人的资料给她看，出乎意料的是，看着年纪比她大上不少的玛丽夫人才十九岁，她一直以为二十六七了。
还有一份石明公国的报纸，艾芙看不懂石明公国的文字，但认得出报纸上的玛丽夫人。
她穿着精致的蕾丝花纹婚纱，手中的捧花是名贵的冬季玫瑰，脖子上的钻石亦是璀璨夺目。
艾芙原本以为殴打玛丽夫人的丈夫是个粗鲁的农夫或者工人，没想到看着这么体面。明明是企业家的妻子，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艾芙想不通，她问格雷:“我能去看看她吗？”
格雷有些犹豫，“可以是可以，但是……”
“我肯定会保密的！”艾芙表示自己嘴很严。
格雷并不相信她能保管秘密，不过他还是偷偷带艾芙去楼下的监牢看了玛丽夫人。
“我想单独和她聊聊可以吗？”艾芙踏进地下监牢，这里并不潮湿也不恐怖，只是空气憋闷，深色的石头地板和深色的石头墙面带来一丝压迫力。
格雷与地下监管的警察打了招呼，对方让艾芙签个字，扭曲狰狞的字体一度让他们怀疑眼前明显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是不是文盲。
艾芙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字像没进化的小孩子。
格雷把她带到审讯室，里面只有两张椅子一张桌子，被铐起的玛丽夫人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等候，她看见艾芙后把头压得更低，问：“你来看我笑话吗？”
她的白星语进步很大，艾芙已经能勉强听清她说了什么。
“没有，我来看看你，”艾芙的语气没有愤怒或怨恨，但也没了之前的亲昵，她问道，“你不是说去乡绅家当女佣吗？为什么去黑街了？”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玛丽夫人转过头回避她的视线，“我不该害你，现在这些都是我自作自受。”
听她这么说艾芙反而难受起来，她看向格雷，问：“我能单独和她待一会儿吗？”
格雷拿出怀表，说：“只能待二十分钟。”
说完就离开了，房门关上后这里越发安静，艾芙也有个小怀表，大理石盘和纯金表带，上面有金丝绞出来的小鸟图案，眼睛是红宝石，翅膀是碎钻。
她之前阔时霍尔曼老爸送给她的众多礼物之一，因为女性带着怀表不够体面，便专门给她做了个小小的，比起手表更像手镯。
“我们只剩十九分三十秒可以聊，玛丽夫人，我确实因为你的背叛生气，但这并不能抹消我们一起度过的快乐的时光。”艾芙回道，神色诚恳，“起码让我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你曾经是位善良的夫人”
玛丽夫人一开始的诉求只不过是在这边定居，后来找到稳定的工作便想攒钱把孩子一起接过来生活，艾芙想不通她怎么会沦落成黑街的□□。
“善良又怎样？你也很善良，结果呢？你差点被卖掉，成为某人的奴隶、器官、动物。”玛丽夫人终于抬头直视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我已经是了。”
艾芙莫名悚然，追问道：“那名乡绅呢？你不是去当女佣了吗？”
“如你所见，那份合同漏洞很多，但我不会这里的字，请不起律师，也没有摆脱工作的门路，他们提出可以用身体赔偿罚款，我没同意，他们便把我锁进房间。”
她说的平淡，艾芙却更加害怕，她忍不住站起，大声问道：“那个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已经没有意义了，与其留在那当他们的专属□□，还不如去黑街，起码他们不敢追进去。”玛丽依旧平静，“我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蒙骗你……我很抱歉，但我别无选择，安娜说把你带进黑街我就能得到一笔报酬，足够我把孩子接过来。”
艾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房间安静了进三十秒，玛丽夫人才说道：“抱歉，但我别无选择。”
“我刚才看了你的资料，你在石明公国有个更体面的身份，你的丈夫看着也是体面人。”
“但是他打我，下午打我，晚上也打我，打完还要上我，”玛丽夫人说起那个体面的丈夫便满是怨恨，语言也粗俗不少，“艾芙，你知道那种感受吗？”
艾芙只是悲伤地看着玛丽，别说挨打，之前霍尔曼老爸骂她都很少。
“艾芙，”玛丽夫人说道，“你运气比我好。”
“你家庭应该也不差吧，”艾芙以为她在说家世，“贵族不会娶平民，而且我现在……哈哈……”
“你有毅力完成学业。”玛丽终于落下眼泪，声音逐渐枯萎，“我为了摆脱学业的枯燥嫁给一个有钱男人，结果活得还不如家里的女佣。”
艾芙盯着她美丽的脸久久不语。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人生最低谷，但她还是自由的，她能养活自己，没有家人需要牵挂，不必仰仗别人鼻息，亦不用担心被主人家欺骗。
艾芙想起当年她闹着退学时霍尔曼老爸已经打算把她接回家，如果没有亚拉妮丝和奥德莉拦着，可能也会落到玛丽夫人的境地。
玛丽夫人或许是宇宙中另一个不幸的她。
“你会被引渡回石明公国，”艾芙放缓声音，“你的父亲会帮助你吗？”
玛丽摇头，“对我父亲来说，上流的名声比家人的幸福更重要。”
“你可以离婚吗？我记得现在有离婚的法律，虽然很难，但是……”
“白星王国有而已。”玛丽眼神晦暗，“我回去后或许会死，他们不会允许家族中有做□□的女人。”
艾芙很难过，玛丽夫人只是想活着而已，命运却一直在开玩笑。
起码让她去做女仆，她是绝对拉不下那个脸，玛丽夫人却愿意为了摆脱丈夫从衣食无忧的富太太来到异国做低三下四的佣人。
“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艾芙问道，“不用去黑街，我们的公寓对面就是警察局，格雷是个负责的好人。”
“艾芙，你也只是一只人鱼而已，他是附近有权有势的乡绅。”
艾芙脸色因为愤怒发红，声音像开水似的沸腾起来：“人鱼又怎样？人鱼就没有帮助别人的能力了吗？！”
玛丽只是平静的望着她，仿佛在问‘你帮过谁？你连自保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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