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老人逝，少年辞

一转眼便是七载春秋，十三岁的少年吕生已经能够独揽家中的许多活计。

        奶奶的身体一年不比一年了，现在所有的家务活都需要吕生去做。

        这天吕生如常早早做出了早饭，但奶奶却颤颤巍巍地扶着床坐了起来（近一月来奶奶都是躺在床上由吕生一口一口喂饭）。

        吕生不由得心神一颤，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奶奶起身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动作，而是靠着床头喘息了半天，眼中满怀着对这个世界的眷恋与不舍。

        从窗口望向了这个她生活了三四十年的小院儿，最后目光投向了端着热粥伫立在床头的吕生。

        只见奶奶艰难地从布满褶皱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勉强能看得出那是一抹笑容。

        岁月剥夺了奶奶那原本光滑的脸蛋，使她的肌肤失去了光泽，变得干枯黑瘦；她的手因为常年的劳作而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她的眼睛也早已由一汪秋水变得浑浊；她的头发也早由乌黑发亮变得稀疏花白

        这是吕生多年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地端详奶奶，窗边投入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奶奶的苍白的脸上，显得她脸上多了一分红润的色泽。

        可是吕生心中清楚，奶奶的生命已然如同风中残烛，再加上当年把贴身的趋吉避凶、益寿延年功能的玉佩给了自己

        奶奶欣慰地看着床头的吕生，最终缓缓开口：“生儿，拿纸笔来，我要趁着能动赶快安排好后事”

        吕生听话的点点头，从桌上取了一支半秃了的竹笔和半块残墨。又从柜中拿了一块平滑的青石板和不知存了多少年的泛黄的竹纸。

        将这些物什一件一件轻轻放在床上，滴水磨墨后，吕生又退至床边静立。

        奶奶轻轻拿起笔来，在纸上缓缓写出：“金宝儿吾弟”

        这边也不闲着，对吕生说道：“生儿，奶奶知道自己身体是什么状态，之前还能够苟延残喘，今天这算是回光返照，应当是老天给我的一个交代后事的机会。我不能辜负了老天的这番心意，总觉得应该好好安排一下“

        吕生听到此处，不免心中感伤，难掩热泪落下，开始低声啜泣。

        尽管已在心中有所预感，但每当心中触及此事就不敢继续往下想。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这么快便要到来

        奶奶似有察觉，抬眼一看，发现吕生正掩面而泣，不由得叹息一声：“生儿，奶奶小时候是怎么教你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现在哭哭啼啼，倒像个多愁善感的女儿家。”

        说罢又有些不忍，慈爱道：“日后奶奶去了，你便只是一个人了，自己一个人要坚强。可不能在外人面前哭哭啼啼的，倒叫人看了笑话。”

        吕生听罢，赶忙抹去眼泪连连点头，从小相依为命的奶奶突然说出这等消息，他又不是铁石心肠，怎能不落一滴眼泪

        奶奶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继续嘱咐道：“这就对啦，等我死后，你把家里的食物都拿出来款待村里的人。酒席可能办不了，但村里人这么多年来对咱们孤儿寡母多有照拂，理应好好感谢人家一番。"

        少年听完点点头，把这些话都暗暗记在心里。

        老人见状又继续说道：“我死之后，把我装在偏房的那口棺材里，让村里人帮忙把我跟你爷爷埋在一起。坟前立上一块木牌，这些都无需大动干戈。。。"

        近一年来第一次说这么话，老人的身体甚至有些吃不消。吕生见状，赶忙递上一碗水喂老人喝了几口。

        老人歇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生儿，你拿着这封信去八方镇找你舅爷，他看过之后该会看在我们姐弟昔日情分上收留你的。“

        说罢折起了笔墨尚未全干的信，拍在吕生手里。

        做完这些，老人又重重喘息了一会儿，再次细细端详起站在床前的吕生。

        十三岁的吕生也因为长期的劳作而皮肤变得黝黑，但那一双眼睛还是那么有神，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脸颊，再加上小小年纪已达成年人标准的身高，好一个俊俏美少年！

        可现在少年眼中噙着热泪，眼前至亲即将离世，怎能不叫他伤心流泪！只是一想起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眼泪又叫他生生憋了回去

        奶奶见吕生这般模样，不由得心软道：“生儿啊，日后在你舅爷家待上几年，等你十六七岁时有了能力谋生，你便可出去寻一寻你的爹娘----若是能寻到，便让他们回来我的坟前拜祭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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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墓地中，一群身着麻衣头顶孝帽的人站在一座新坟前向新坟叩首三次后纷纷离去，只剩那满地白花仍在怒放

        奶奶逝去了，吕生一夜之间仿佛又成长了很多，按照老人的吩咐把她的后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村里人基本都是吕姓本家，沾亲带故之下竟都算是奶奶的平辈或下辈，众人在老村长的主持下纷纷给了小吕生一些帮助。

        小吕生也欣然接受了村民们淳朴的好意，二狗和黑猴一家在此事中出力最大，也全仗着大伙的各种帮助，小吕生的心态逐渐有所好转。

        而根据奶奶的嘱托，小吕生收拾了一天的干粮，把那封信揣入怀中，准备告别这间穷困到别无他物的老屋，告别村口的老槐树，告别吕家村那淳朴的村民们，前往百里外的八方镇。

        “铁蛋！铁蛋！“正当吕生走到村口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声焦急的叫喊。

        吕生回头，一眼就望见了正向村口飞奔而来的黑猴和二狗。

        二人如今也已经是半大小子，但一口气跑了这么远的路还是不免气喘吁吁。

        “我不是让你等等再走了嘛”黑猴一边弯腰大口喘息着，一边说道，”我和二狗怎么也要送送你的。”

        吕生心中有些感动：“我怕走慢了赶不上今晚羽城关城门，到时就得睡在荒郊野岭啦！”

        "那好，我们长话短说,我们俩有些东西要送给你！“二狗如是说道。说罢，从背后取出了一个长条状的东西。打开裹着的布封，竟是一把锋利的宝剑！

        “这是我大伯年轻时杀敌缴获的战利品，没有上交，而是藏起来找机会偷偷带回了家，现在把它交给你。希望它能够在你遇到危险时保护你吧！”二狗坦然道。

        而黑猴这时则取出了几两碎银，大方道：”我没什么好送的东西，只有这些俗物。但出门在外少不了这些，这些银子你先拿着当盘缠，日后不够再找我回来要！“

        吕生忍俊不禁，对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家伙啊，这都是从家里偷出来的吧？难道真的不怕事情败露回家吃一顿竹板炒肉？”

        黑猴则大大咧咧道：“这些你就不用管了，赶紧把东西收好上路，不然晚上赶不上关城门可就坏了！"说罢竟开始赶吕生快走。

        没有想象中的依依惜别，吕生只是向村口挥了挥手，便踏上了离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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