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节前一日
花文信这边说的理所当然，花景琦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他也根本没有这个心。
“这是自然。”
花文远点点头，景琦是他侄子，这点儿事不用老三说，他也是要做的。
“多谢二叔。”
花景琦认认真真道了谢，或许只是二叔一句话，他的生意都会大不一样。
几人正在前厅说话，就听到外面又有人来了，这几天都是这样，王嫂也就没拦着，直接让人进去了。
门帘是卷着的，花容一眼就看到了阿才叔一家，阿才叔拎着一只大肥鹅，阿才嫂挎着一个竹篮子，后面跟着女儿柳叶。
这一家，不会也是来赔礼道歉的吧？
这么想着，花容觉得好笑不已，但凡是跑来道歉的，那都意味着，他们是有什么事情求上门来了。以前的事情抹平了，才好再开口求人不是？
“文远，你们难得回来，这马上要八月十五了，我和你嫂子就来看看。”
阿才叔说着，将手里的鹅，并着那一篮子水果点心，都交给了王嫂。
“我看你们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蕙娘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本来她和阿才一家也没有什么过节，不过自从儿子提到柳叶，她就警惕起来。
“娘……”
花景琦在一旁低声叫道，这么说话未免太难听了。
“他三婶儿，你这话说的，大家也不过是彼此彼此吧！”
阿才嫂在一旁冷不防道，她本来没有什么存在感，这一说话，登时就把所有仇恨都拉了过来。
蕙娘脸红了一下，随即道：“有这样的娘，怪不得教出那样一个女儿。”
“你说什么？”阿才嫂一下子被踩了痛脚，“我家柳叶那时候也是受了蒙骗，又不是成心的。”
“娘，元宝一直朝着要大红公鸡呢，你抱着他去看看吧！”
花如月一把将儿子塞到自家娘怀里，温声道。
“大公鸡……公鸡……”
元宝一听到公鸡，立刻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道。
蕙娘一听，立刻笑着道：“好，咱这就去看大公鸡。”
也不上吵架了，就这么抱着小家伙去了院儿里。
“如月什么时候来的？小家伙儿都这么大了！”
阿才嫂感激地道，她实在是不想跟人吵，更何况这还是在花文远家里？
“阿才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花文远这才把人让进来，又给他倒了茶，两个人小时候多少也有些情谊。
“文远叔。”
柳叶也上来叫了人，然后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这一年来，她也改变了很多，本来就不是活泼开朗的性格，而今就更加沉默了。
花景琦就坐在花文信下首，和柳叶正好坐了对面，这会儿看到她，除了意外还有些惊喜。
阿才嫂这会儿就坐在女儿旁边，默默听人闲聊。
“不瞒你说，柳叶这丫头的婚事已经黄了，但凡是好人家，也不愿意上门来提亲……再这么下去，眼看就要成老姑娘……”
阿才叹口气，厚着脸皮道，他家不比族长家里，只是普普通通的庄户人，也没有多少家底，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嫁妆。
来了……重头戏来了，花容在一旁听着，只是一个开头，她就已经猜出了一大半。
“小容不是弄了个教纺织的什么房，听说工钱不低，我就寻思着能不能让柳叶这丫头去。如今她在花家村，也是呆不下去了。”
阿才叔将此次的来意说了出来，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实在没有脸开这个口。可一切都是为了女儿，他少不得腆着脸跑一趟。
“就是，不知道小容侄女能不能同意……”
阿才嫂也接话道，毕竟女儿去年很是对花容不住。
“柳叶愿意就好。”花容倒也干脆，她那边确实是缺人，“不过，如果到时候不能通过考核，后边儿就不能留在庄里了。”
就因为是亲戚，花容觉得，才更应该事先说清楚。
“应该的，这是应该的。”
阿才叔急忙道，不过他也相信，以女儿的聪明，旁的人都能学会，她自然也是能学会的。
花景琦在旁边儿听着呆了，柳叶这是要离开花家村，到白山县去？之前怎么都没有听她说过？
她要是离的那么远，想要见一面都难了。
“花容，谢谢你。”柳叶终于抬头看向花容，郑重地道，然后又有些羞愧道，“去年的事，对不住了。”
花容点点头，如今说开了就算，她也不能死记一辈子。柳叶为此丢了婚事，还弄到如今这样尴尬的境地，也算是受到了惩罚。
“小容你把具体地方告诉我，等过了十五，我就套车把柳叶给送去。”
阿才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儿。
大家都在笑，就连花景琦都想开了——如果到现场开杂货铺，他回花家村的时间并不多。村里人多口杂的，如果他特意见柳叶只怕很快就会传到娘耳朵里。他现在还没有把家里给说通，这时候是万万不可能摊牌的。
柳叶去了白山县也好，省得在村里遭白眼。等过阵子他把爹娘说通了，再去柳叶家里提亲。
“大姐姐，咱们去后院看看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花容走到花如月面前笑着道，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了。
“好。”
花如月点点头，和花容一前一后出了门。
云栖梧也站起来，这种“话家常”的场面，他完全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索性也出去了。
三个人到了后院，还在院外就看到了周兴嗣、花景年和美玉三个，只是此时的情况有些古怪。
就见周兴嗣还在那里扎马步，美玉小姑娘在他的旁边学的有模有样儿，动作标不标准不重要，贵在一颗学习的心。
而花景年，就在石桌旁坐着，气鼓鼓地看向这边，教训小姑娘道：“美玉，你给我过来，我们俩谁才是你舅舅？”
美玉看着乖乖巧巧的，心里还挺有主意，听了这话摇头道：“小舅舅，你也过来呗，咱们一起玩儿。”
周兴嗣在一旁微微皱眉，他这是在练功，可不是在玩儿。不过，这话他又不好同一个小毛头解释，忍的相当辛苦。
“谁要和他一起玩儿？老古板一个，你看看他那张冰块儿脸！”
花容听到这里，一下子笑了出来，虽然她很不喜欢花景年，但不得不说这比喻倒是挺形象的。
花景年听到笑声，嘟囔道：“不就是扎个马步么，就好像谁不会似的。”
“你要是能坚持一炷香时间，一会儿有鸡腿吃。”花容挑眉，笑着道。
“这有什么……”
花景年学了周兴嗣的样子半蹲着，几息之后，就开始站不稳了，胳膊也开始发酸。他还要面子，咬牙强撑着。
只是到了后来，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平日里在家什么活儿都没有干过，又缺乏锻炼，体力并不好。
“小舅舅，你没事吧？”
偏偏，美玉都比他坚持的时间长，这会儿关切地问一句，反倒让花景年更加面子上挂不住了。
“这个学的再厉害，也不过是武夫……”
花景年不服气道，他是读书人，这种事情做起来自然吃力了。
“你不要被他的样子给骗了，说不定，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花景年越说越来劲，似乎这样就能挽回刚刚在小外甥女那儿丢了的面子。
“嗯，小舅舅很厉害，教美玉写名字。”
小姑娘点点头，颇为自豪地道。在此之前，她连自己的名字是那两个字都不知道。
“要不要，我也教教你？”
花景年笑眯眯走到周兴嗣面前，盯着那张好看的脸得意洋洋道。
“不必。”
周兴嗣淡淡道，其实心里很不耐烦，他只是想好好练功，为什么就是有人打扰呢？美玉他也就忍了，可花景年这家伙到底是为什么要跑过来？
“杏儿，去取笔墨纸砚来。”
花容见状，笑容满面地道，既然花景年想显摆，那就让他彻底显摆个够。
杏儿点头应了，从书法拿了纸笔过来，把一张宣纸铺在石桌上，又给弄的平平展展的，把笔给了花景年。
花景年接过笔，悬腕在纸上泼墨，写了美玉，又写周兴嗣，果然似模似样。在这个年纪，在这样的地方，能写成这样确实不容易。
周兴嗣离的本就不远儿，这会儿无意间看了一眼，就见纸上写了他的名字。
只是，好好的名字让花景年写出来，怎么都觉得别扭。在某个方面，周兴嗣其实有一点点强迫症，这会儿就很有把自己的名字给撕了的冲动。
他忍不住去看花容，以眼神道：“师娘，这就是你说的字写的还不错？”
花容回以他一个眼神——“觉得他写的不好？不好，你来！”
周兴嗣二话不说，默默地捡了花景年刚放下的比，在周兴嗣三个字上画了个圈，然后又在美玉的美字上画了一半。
刚画完，花景年就忍不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写，就把别人写的给毁了？他这是嫉妒自己写的好吧？
下一刻，周兴嗣拿着笔，将他的名字写了一遍，然后又把那个也着重圈了的美字写了一下。
花景年的字，架构不太好，最重要的是，没有根骨。一个字，就好比一个人，单从字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精气神儿。
“怎么样？写的好么？”
花容慢条斯理地将纸卷起来，明知故问道。
“……”
花景年脸涨的通红，这一下，丢人可丢大了。人家非但会写名字，而且字也比他写的好。
反观周兴嗣，到了这时候，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他本来也不以为会写字是什么难得的事情。
花景年暗自在心中咒骂，他这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妖怪？
“周哥哥写的真好，小舅舅和周哥哥都很厉害。”
美玉照旧捧场地拍手道，而且不忘夸一下花景年，虽然在她的心里，也觉得周兴嗣写的更好看。
“你一直说我师父是武夫，可他写的字，比你和我都要厉害多了。”
最后，周兴嗣又给了花景年会心一击。然后，也不去看他是什么反应，径自回屋去了。
“周哥哥，等等我！”
美玉稍稍纠结了那么一下，果断抛下她小舅舅，追着周兴嗣去了。
“……”
花景年脸红一阵白一阵，盯着桌上的字看了许久——在私塾里，他的学问不是最好的，可字却从来都是最好的，为此还得到了夫子的赞扬。
他最引以为傲的事有两件，一是，他是村里长的最好的。二呢，就是写字了。可现在这两样，他都输给了周兴嗣。
“现在知道了吧？一山还有一山高。”
花如月摸了摸小弟的脑袋，温声教育道。她和这个弟弟年岁相差甚大，往日里对花景年，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细细教导。
花景年垂着脑袋不吭声，花如月说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花容在一旁看了很是惋惜，倘若花景年有这样一个母亲，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讨人嫌。
吃饭的时候，那只大红冠子的公鸡果然成了盘中肉，小家伙儿一手拿着鸡腿儿，吃的满嘴油光。
桌上一盘鸡，一盘鹅，两只烧鸡腿两只烧鹅腿，蕙娘很自觉的给元宝夹了一个，又给儿子夹了一个，然后是美玉。
最后剩下一只鸡腿，她正想夹给大儿子，就见大儿子抢先夹了，直接放到了周兴嗣的碗里。
花景琦实在汗颜，这又不是在自己家里。再说了，他都这么大了，难道还能和一个孩子争鸡腿吃？
“啧，这酒真没劲，姑爷能喝酒么？咱们爷儿几个走一个！”
花文信咂咂嘴，不满意地道。他平日里喜欢喝烧酒，果子酿的酒实在是清淡。
花文远微微皱眉，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慢慢将一杯酒饮尽。
花景琦站起来，笑着祝酒道：“愿大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一回，大家都喝了，就算有不能喝酒的，也都以茶代酒喝了一杯。就连小元宝，也嚷着喝了一小杯。
虽然，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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