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心事

廊外季雯率先反应过来，低头一礼。季雲也从初时的惊惧中回过神来，一礼作罢，脸上居然还腾起朵朵红云，随即看到被刘志略略挡在身后的纸鸢，精致的鹅蛋小脸又有些扭曲。

        季鸢在一旁瞧的真切，微微转头打量了一眼刘志。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已经渐渐有了些男子气概。眉峰锐利，颇有几分英气，配着仍喷着些许火气的眼睛，倒像那么一回事；鼻梁很高，鼻尖却很是精致；鼻子下面的嘴唇淡红色，像是涂了口脂，倒是有几分可爱。纸鸢在侧面打量，暗自咋舌，别说，这人若不看脑子只看这张脸，倒也的确有几分看头，难怪对面的几个女孩子两个三个的都红了脸。

        想到这，纸鸢忙退后一步，和那个“众矢之的”保持一点距离。这女学里，平日无风三尺浪，若自己再和这个小魔头搅到一起，怕是以后都别想再过安宁日子了。奈何刘志完全没意识到这里面的情况，想说什么张口就来，“我平素最厌烦这种拐着弯骂人的女人。这弹弓本来是准备用来打鸟给你玩的，现在用来打这几个聒噪的女人倒也合适。”说着，刘志便将手里的弹弓往纸鸢这边递了一递。“表妹你拿着，以后谁再说这种话给你听，你便直接捡了石头打过去，岂不是痛快！”

        纸鸢听了这话，觉得刚刚那感觉的确没错，这厮绝对是傻，且还不是轻微的傻。她能理解刘志那直线条的思路，想来他之前在宫里，这种话里的软刀子也没少挨。今日误打误撞听了季雲他们的话，一时将她的忍让，当成了自己之前挨刀子却还不了口的窘迫。如今萧贵妃势大，刘志做事便可以无所顾忌，可这不代表她也可以如此行事啊。

        纸鸢看了看刘志一直举着的弹弓，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接。刘志也没容她想太久，见她面色犹豫，便直接拉了她的袖子，塞到她手里。纸鸢暗暗掂了掂这弹弓，还蛮沉的，不知道是鎏金的还是纯金的。想到这，又暗自起疑，这三皇子家底还真够厚的，前些日子刚宰了他近三万两白银，这会儿又颠颠的过来送金子。

        还在想着，整个人便被拉着往前走去，“三皇子，你这是干什么！”

        刘志满不在意，“跑马去，我看看你这些日子有长进没有。”

        纸鸢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此刻身后那几道要烧起来的视线，心里警铃大作，急急的道，“三皇子，你我虽是表亲，但男女授受不清，你且把手放开。”

        刘志听了这话，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纸鸢，见她果真粉面带怒，于是犹豫了起来，“我放开，那你得跟我去马场。”

        纸鸢气的笑了出来，“三皇子，我今日的课不是马术。”

        刘志长这么大，大约还少有人拒绝过他。脸一沉，“那我就不放。”

        纸鸢不敢强行拽回袖子，若这位真是别扭起来，撕了袖子，自己今日便无论如何都圆不过去了。一时无法，两人竟僵在廊上。刘志比纸鸢高出一头，这会儿又站的极近，纸鸢不愿仰头看他，输了气势，只扭头看一边的廊柱。院子里刚刚的说笑声全止住了，纸鸢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些个贵女们在干什么。血渐渐往头上涌，纸鸢暗恨自己为什么刚刚没有叫映水她们跟着。

        两人正僵持着，纸鸢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骁骑卫大将军季云康之女，季宁见过三皇子。”

        纸鸢听了这声音一愣，这季宁平日里性子最冷。来女学的第一日她便见识过。在那之后，她私下里观察，见这季宁对谁都冰冷着一张脸，唯独对小惜云还温和些。十三岁的姑娘，却老成的跟三十岁的尼姑一样。这会儿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看热闹，而这个平日里最安静的姑娘，反倒最先走了出来。

        纸鸢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满脸绯红，于是只僵僵的站着不敢回头。刘志往纸鸢身后看了一眼，语气有些不耐，“什么事？”

        季宁没有理会，语调依旧平静无波，“我季家男儿虽然马背上传家，门风骁勇，但季家的女子秉承的却是贞烈贤良。三皇子如此公然的拉扯，只怕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刘志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季宁道，“三皇子人品贵重，不惧世俗，但还望替鸢儿妹妹考虑一下。”刘志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一顿，看向纸鸢，只见她满脸绯红，美目含怒。不知为何，心竟腾腾的就跳了起来。刘志略略一顿，便讪讪的放了手。“那…那我改日再找你骑马。”说罢竟转身就走，步履间颇有几分匆忙。

        纸鸢此刻心里满是感激，默默的理了理袖子。回身对季宁一礼，“今日多谢姐姐替我解围。”

        季宁见了，只是笑笑，便朝着书院的方向去了。其余众女见再没热闹可看，不管是什么心情，也都纷纷散去。

        见人都走了，远远在后面看着的小惜云跑了过来，“鸢儿姑姑，你没事吧？”

        纸鸢抚了抚小惜云的头发，“姑姑没事，刚刚有没有吓到你啊？”

        惜云摇了摇头，双丫髻上的银坠子跟着一阵晃动，“我不害怕，只是吃惊。”

        纸鸢听了这话一阵失笑，“你吃惊什么？”

        小惜云神秘一笑，“我不告诉你。”

        庆东府外，双锏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主子，头大如斗。

        他家主子之前虽是行事无所顾忌，但好在心思简单，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干什么。只要找准了他的路子，这主子倒是好伺候。可是这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这人只进了趟庆东府，怎么出来就神神道道的了。

        刚他见三皇子出来，凑过去问了句主子可还顺利，三皇子没理他不说，傻呵呵的笑了一声，复又皱起眉头，看的他一头雾水。这还不算完，这人居然连马都忘了骑，直直的从坐骑旁边走了过去。

        他双锏伺候了这位主子也有七八年了，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可他家爷从来没这样。双锏牵着马在后面跟着，想着想着就听前面刘志又一声傻笑，之后便又没了动静。这头上冷汗蹭蹭直冒，他家爷……这难道是被人下降头了？三皇子现在的样子要是让萧贵妃看见了，自己这条小命怕是都要交代了。想到这，双锏心里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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