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功德
声落。
本就漆黑的天地，突地变得更暗。
先前是夜幕之下，又有妖气遮住星光明月，黑难见物。
如今是一种纯粹的黑暗，虚无的黑暗。
天地间一切皆无存，像是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非但不可见物，见人，便连自己都感觉不到，好似消失在这黑暗中一般。
人若失明，必然心慌意躁。
不过是刹那一瞬间，众人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双目失明，困在了黑暗中千百年，心慌、恐惧、极致的绝望。
不需要多久，再多一个呼吸，除却大胡子、左千户外，所有人都要神魂受变得疯狂。
庆幸的是，下一瞬，无边的黑暗虚无之中，忽然亮起一道道金光。
金光轮转，化作一圈圈金色轮盘，轮转不休。
天上，地下，四方，俱是金色轮盘在转动。
照破黑暗，天地重现。
“唵——”
奇异之音乍响，于每一个轮盘中，皆现出一尊佛陀。
不可计数的佛陀，跌坐轮盘，口诵经文，梵音唱响。
让人几疑自己到了传说中的西方极乐佛国。
重现众人眼中的天地却陷入了让人窒息的凝固。
狂风止息，云雾停滞。
那万丈妖蜈就像是被嵌进了这片固化的天地间，悬在空中，纹丝不动。
“哇……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短暂的震骇后，道士最先出声。
不过现在他也乍呼不起来了，舌头已经快打结，眼珠子都要跳了出来。
“怎么可能……”
大胡子圆睁一双铜铃似的大眼。
“燕大侠，这不会又是什么妖怪吧……”
年轻书生做了个重重吞咽的动作。
难怪他会惊吓。
刚刚出了个如来佛祖，现在更夸张，数不清的佛陀端坐金轮，天上地上，尽如佛国净土一般。
比刚才那尊大佛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现在的妖怪都这么喜欢拿佛祖当牌面吗？
“不要胡说八道！”
大胡子扭头，怪眼一瞪。
开什么玩笑？
这种滔天的法力神通，他可惹不起。
别说是他，这世间没有人惹得起。
年轻书生脖子一缩，不是被大胡子吓的，是他后脖子突然莫名发凉……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众人只见那已经凝固如同奇石怪峰般的浓雾之中，有一人缓缓踱出。
脚踩虚空，如履平地。
一袭月白僧袍，皎如明月。
水光流转，色如天青。
却都极不上那人超尘绝世的姿容。
“你干什么？”
道士扭过头，瞪视着身旁一娇俏女子，双手捧脸，两眼痴迷。
“他好帅……”
道士撇嘴：“帅什么帅？帅能当饭吃吗？”
娇俏女子痴迷依旧：“他要肯让我吃，我这辈子不吃饭都行。”
“嗯？！”道士两眼一瞪。
另一美艳女子回头喝斥：“月池闭嘴！不要亵渎高人！”
“……”
她们口中的高人，动作似缓实疾，此时已一脚踏落那蜈蚣精山岳般的头颅，轻轻一跺，便见蜈蚣精万丈巨躯猛地一颤。
“孽障，你有何话说？”
“你是谁？！”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蜈蚣精挣扎狂吼，巨大的声音如雷鸣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
只是无论它如何挣扎，连绵如山脉的巨躯甩出风雷之声，几如天塌地陷。
那一颗山岳一般的魁首却始终定在空中，在那白衣僧人脚下，纹丝不动。
“无冤无仇？”
“你且看……”
陈亦脚踏蜈首，指向下方：“这尸骨如山，血肉成泥，从何而来？”
“又有多少生灵，填了口腹，才成就你这万丈妖身？”
“他们又有何辜？与你有何冤仇？”
“那都是他们自愿的！”
蜈蚣精狂吼：“乾坤晦暗，神佛皆寂！遍地妖魔，人比鬼恶！人间世何处不是血海滔滔，修罗地狱？”
“我为天生佛种，只要我化龙升天，便可为在世真佛，普渡慈航，解救众生出苦海！”
“它说得也有道理啊……”
下方，道士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点头道。
“对你个头！”
大胡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
“它自己扮佛扮多了，连自己都信了，你也疯了不成？”
“等它成佛？这人世间的生灵全喂进这畜生肚子里它也成不了佛啊！”
“你们知道什么！”
蜈蚣精巨躯狂扭，吼声如雷。
“当今天子昏庸无道，倒行逆施，朝中臣官私心鬼蜮，攻讦不休，若非本座坐镇朝中，这天下不知道还要乱成什么样，早就生灵涂炭，白骨遍地！”
“如今不过是一座尸山，又有何妨？”
“我无罪！这是我的功德！”
左千户一步踏出，骈指骂道：“天子昏庸，自有忠臣匡扶，朝臣不孝，自有法纪纲常，天理循环，人间事，自有人间道，人间了，如何能轮到你这妖孽倒行逆施，颠倒是非黑白！”
蜈蚣精蓦然大笑：“哈哈哈哈，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是妖！我若生为人，得天地钟灵，又何须用此法？我也想一心参禅悟道，不出百年，必可升仙成道！”
“阿弥陀佛……”
“魔障遮心，执迷难返。”
陈亦摇头：“天道地道，人道鬼道，道道无穷。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生生不已。”
“孽障，休要多言，因果业报，如影随形，你需难逃此劫！”
“左施主，你动手吧。”
陈亦脚下一动，人已从蜈蚣精头上消失不见。
“哼！”
“妖孽！本官今日就要为那些葬身你口腹的人讨回公道！”
左千户见状，已一步踏出。
纵身一跃，所过之处，留下了一串如若实质的人影。
瞬间便到了那巨蜈之上。
身化烈焰，如一团陨石天火坠落。
“轰！”
瞬间砸中巨蜈，巨首之上，出现一道道裂痕。
“嘶吼！”
蜈蚣精吃痛，狂吼不已。
却显然这一击并不足以致命。
“哈哈哈哈！区区凡人，也想杀我？”
“你若不出手，这些蝼蚁是杀不了我的！”
“他们都要死！”
蜈蚣精口中的“你”，自然是让它惊惧到极点的陈亦。
这贼和尚明明有着滔天的法力，反掌间便可镇杀它。
但却偏偏不自己动手。
既然如此，也不必去管，反正在那贼和尚的神通封镇之下，它也逃不了。
不如死前拉几个垫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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