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平王室密卷 恩仇

“禀太子！瑜洲将军和阿里嘎将军大获全胜！颜不党兵败投湖。所有叛军死战不休，现已全部诛灭！”年轻的文人一向表现的云淡风轻，喜怒不形于色，这次表现得竟有些激动。

        李原野猛地握紧拳头，这一刻他朝思暮想了数年，国仇家恨，此刻，报了！

        泪水顺着脸颊流淌，看似晶莹，实则混浊，因其中尽是辛酸、苦楚、屈辱、不平……

        “太子殿下……”文人在一旁提醒，让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在将士面前，是不能流泪的。

        “义弟怎么样？”李原野平复了一下情绪，表情上无比的关切。

        “北冰王率军势如破竹，敌军不敌北地骑兵锋芒，节节败退，几近全军覆没。”文人对于北地古远人在战场上的摧枯拉朽是喜忧参半，颜不党被打的摧枯拉朽，高兴是因为自己也是颜不党的敌人，可是如果有一天，没有了共同的敌人，朋友变成了敌人后，摧枯拉朽的力量是否也对自己起作用呢……

        “何时我古国也能有如此骑兵啊！有义弟在，天下有何惧哉！”李原野不禁感叹王青狄之雄，北地骑兵之勇，只恨古国故地难以生长出这样剽悍的人马。

        文人不语心中所想，要说，也不能这个时候说，不过这个时候有这个时候需要说的话。

        “太子殿下，取得皇宫，是否安抚其中的幸存皇室……”

        文人的话，简短，极富深意。

        “听着！”

        决绝的回复！李原野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刚刚下了很大的决心，也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思考。但他的命令传达不过是在瞬间完成。

        他眼神很复杂，好像是对文人下令，也似乎是在恳求。

        “把、榭、窕、宫、夷、为、平、地！”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着牙，闭着嘴吧，把这些字一个个生挤出牙关的。

        那文人闻言，身子如遭雷击，落进了冰窟一样不停的颤抖，险些栽倒在地，不解的问道：”那，可是公主，她在的地方，那是几百年来皇室第一美丽……住的地方……她是您妹妹啊……”

        “没错！”原野突然拔剑，“她是我妹妹，是父王最疼爱的女儿，可是因为她，父王被杀！我们古国险些亡国！若是没有姐姐……我都不可能东山再起！她，是我的妹妹，也是古国的罪人！她是我亲妹妹不假！若非如此……”

        他说这些话，表面气愤，其实文人看出来他的心在滴血。可那愤恨也不是份虚假的情绪，原野腰间长剑一挥，一扫而过的轨迹中似乎空气也为之凝滞，这种剑气即便是棵大树挡住剑锋，也要枝干分离。

        这个动作，已经斩断了所有的余地。

        “是，陛下！臣！遵旨！”文人低下头，抬起眼，用力吐字道。

        “我是太子，不是陛下。”原野看着文人，眼神柔和了些。他的心还是很软，这是他少数的几次硬下心来。他叹了口气，对文人说：“还想做点什么？”

        “让臣再去看看吧。”

        “好，你尽管去，日落以前，那里不会再存于世上。”原野挥了挥手。

        文人的眼中透露出感激的神色，隐去了。

        原野上马，再次进入了这阔别多年的皇城。他看到烧焦的宫墙，上面爬着的喇叭花已经变成了尘泥，那些花是节日里父皇带着他和兄弟姐妹亲手种下的。如今，父亲的花落了，他也不再是那个小孩子了。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昔日的姹紫嫣红，今日的破败不堪，现在交由他来在断壁残垣上重建姹紫嫣红。

        “义兄！”

        原野看到了自己的义弟，北方古远人领袖王青狄。他身上铠甲、手中刀剑都沾染血污，此刻还来不及擦洗。他的容貌极为威武，用虎、用豹似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姿态，也许他更像一只头狼。

        虽说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可是现在王青狄的脸上完全看不出痕迹。

        丢掉刀剑，单膝跪地，右手按心。

        “义兄！这里，攻下了，你的家，我帮你夺回来了！”

        “兄弟！”原野紧紧的抱住他，也行在这一时刻，太子原野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什么江山社稷，不是什么报仇雪恨，也不会是什么美人如画，而是与自己相拥的这个人。

        整军，筑坛，斋戒。

        后，太子野并王青狄敬告天地，祭拜列祖。李原野遂阅三军，昭告天下，以太子尊，继皇帝位，改元庆平，都长安。

        关中既定，帝与北冰王共伐颜贼余孽，扫清天下，澄清寰宇，再造乾坤。庆平二年，天下大定，帝封北冰王关外之地，更号北王，昭告天地，杀马立誓，永不相背。

        次年中，北国生边患，北王乃还，北军辞京，长安震动，帝率群臣相送，直至渡河之岸，帝与北王携手而泣，恋恋不舍。

        时，前军师贾雲，拜丞相，于京闭关执笔，历月余，列三卷，一曰《北策》，二约《边军》，三约《坚壁》。

        一个月始终奋笔疾书的他在放下笔的时候并不感到卸下了千斤重担，而是感到又披上了沉重的枷锁。烛光明暗不定，他再次把自己融入阴影中，比起昔日战场上奋笔疾书之时，天差地别。虽容颜依旧，但老态已显，手抚初蓄新须，呢喃：“北地之事，日久毕患，只待后世之君……”

        他又想起来那火种坍塌的琼楼玉宇，他的心脏像被巨手紧握，就像一遍一遍看到了最美好的东西被毁灭……

        那是他最大的弱点……起身欲望窗外，忽大咳不止，直至见血，扶墙冷汗如雨时，他忽然想到：也许不必等后世之君……太子他……不，陛下他……

        庆平三十六年正月初十，帝崩于天荒城长和殿，年五十九，谥昭武，葬祖陵，庙号烈祖。太子嗣位，改元朔光，大赦天下。

        帝崩，古国举哀，信至北地，北王越瀚海，入寒城关，过连城壁，行千二百里，陵前参拜，泣血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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