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花神祭
许多年前，二月十二日。
二月十二，是著名的花朝节，杨家的所有公子小姐今日都去祭拜花神，唯有幺女玉环留在家摆弄着花签，闲来无事的她，走到巷子里，看见了两名男孩正在玩什么牡丹花的游戏，出于好奇，她走上前问道：“你们这玩的是什么？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可以吗？”
离她最近身着紫衣的男孩说道，“你好，我叫明，这是我的朋友百里茂。”说罢，指了指旁边的茂，茂似乎有些害羞。
“你好，我叫百里茂，我俩在学习占卜之术。”
“你们没有家人吗？”
“长城就是我们的家啊。”明的脸上洋溢着笑容，“虽然我们都是孤儿，但是长城让我们感到无比温暖。”
“倒是你，”茂的脸上写着不屑，“我看你穿成这样，大概是个大家闺秀，可你一人跑到这儿来，不和兄弟姐妹去祭花神，难不成就是为了在这里玩吗？”
“谁说的？”环的脸上气鼓鼓的，“我我我，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他们都不带我去！一个劲地说是我没娘，晦气。”
“既然来都来了，那不如我们一起玩好了！”明提议道，“我啊，这儿有几个骰子，一二三为小，四五六为大。你俩说开大还是开小，输了的人，就把他的脸化成花猫！”
“好啊好啊，”玉环拍拍手，“我赌大！”
百里茂耸了耸肩，“那我开小。”
明张开双手，是大。
“茂！你输了！来来来，让我俩给你化成一只花猫哈哈哈哈哈哈！！！”
百里茂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愿赌服输了。三人又玩了几局，结果所有人的脸都被画花了，天色也晚了许多，环站起身，对这两个新朋友说道，“我叫环环，我家就在这扇墙里面，咱们还可以经常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小环。”明似乎接受了环环这个朋友，“以后，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15年前——二月十二日。
此时的玉环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人了，一身粉衣加璎珞珠钗，显出她的活泼和端庄。明和茂这些年依旧经常来拜访，当然，是在杨家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这天，茂没有来，明一个人□□进入了玉环的院子。
“小明，你又来啦！”一见到明来了，少女立刻跑了过来。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河洛的战乱结束了！终于不用为生计东奔西跑了！”
“真的吗？明？我太高兴了。”这是，少女突然发现茂没有来，“茂呢？今日他怎么没来？”
“环环，忘了告诉你了，大唐的军队打算收复长城今日我前往宫里与英国公谈判，茂和沈猫则留守长城。”
“什么？这样一来你们岂不是没有家了？”
明苦笑一声，“是啊，今天，可能在你家呆不了很久了。”
“没关系啊，不过话说回来，你最近和茂说的临卦是什么啊？”
“临卦，就是以上临下，以尊贵临卑贱。”
“这么说来，太宗陛下邀请你去给他算命？”
“当然不是了哈哈哈，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在业余时间去书库看了关于这些卦象的书，这次只是为了留住长城才会给英国公他们谈判。”
“哦这样啊，”少女拉住明的手，“你进屋吧，天要下雨了。”
就是这一瞬间，明的脸红了，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看了一眼她桌上的文房四宝缓解了一下他自己的尴尬。
“我可以问小姐借一些盘缠住客栈吗？这两日用光了我所有的银子，只怕今晚只有露宿观音庙内了。”
“可我的零钱也很少啊，要不今晚你住我屋里吧。”
“我怎么好意思要是被杨大人发现了，你我都得受罚。”
“没关系的，今夜要下雨，总不能让你睡在又湿又冷的破庙里吧。”
“这对小姐的声誉有损。”
“我不在乎。”
少女的眼神写满了担忧，明无奈见状只得答应。“时候不早了，我得去参见英国公。对了，这个牡丹花签送给你！”
杨玉环紧紧握住这个明送给她的花签，并收在了自己的百宝箱里。
“一路走好。”
待明走后，玉环坐在后院练习琵琶，突然想起来今日下午全家有事需要商议。于是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大堂。一进大堂，发现自己貌似来晚了，父亲没有看她，而主母则十分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为何今日来晚？”杨氏夫人说道。
“回母亲的话，玉环只是练琵琶，练的走火入魔了，才忘记”
还没等少女说完，二小姐玉筝插嘴说：“母亲，妹妹只是一时忘了，别太计较。”
“回去抄一遍女德，下不为例。”
“是”
大姐玉佩坐在杨氏旁边，忽然站起来，笑着说道：“妹妹，可要恭喜你了。”
“什什么？还请大姐告知。”
此时，杨大人有些局促地说道，“玉环，陛下想着让你代替豫章公主去与北荒和亲。”
“父亲大人，为何是玉环？而不是其他臣女？”杨玉环大吃一惊，她不能成为第二个王昭君，她想道。，
“玉环，你知道现如今大唐急需一位能巩固势力的盟友，豫章公主病弱，太宗陛下说，你会以公主的身份去和亲，这对于杨家来讲，也是莫大的荣誉。”
“什么？从古至今，被送去和亲有几个公主能再回到故乡？您就如此狠心？若是我娘还在的话，一定不会”
还没等杨玉环说完，主母的一个耳光便落在了她脸上，“聘礼都准备好了，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杨玉环见状，直接瘫倒在地。大姐见状赶紧扶起她来，“好妹妹，别难过，我和你二姐都有婚约在身，只怕选了我们不合适。快，红雨，赶紧把妹妹扶到屋里好生照顾着。”
一旁的婢女把杨玉环扶到卧室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剩下杨玉环独自在屋里黯然垂泪，直到明回到她身边。
“环环，发生什么事了？”明看到杨玉环一副伤心的样子，不由自主的给她擦了眼泪。二人都意识到自己离对方很近，但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明，父亲大人说要我代替公主去北荒和亲，我无法拒绝。”
“？”明表示十分惊讶，“说明什么？你我以后都无法相见了么？”
“怎么办？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明，你以后保重”
还没等杨玉环说完，一名女子便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撞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这名女子看样子温文尔雅，可是她接下来的操作却让人看傻了眼。
“本宫乃豫章郡主，今日，本想看看替身的模样，想不到却撞见与别的男人私通。本宫早有耳闻你作风不正，但本宫必须亲眼看见，才叫事实。”
我作风不正？杨玉环心想，但嘴上还说道：“回殿下的话，民女只是”
豫章公主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皇家顾及名声，绝对不会送你这般的女子去和亲的。走罢，以后有你好看的。”随后豫章公主离开，只留下杨氏夫妇的一腔怒火。
当天夜里，明被铐到了柴房，被一群家丁打到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杨玉环跑了进来，塞给他一些银子并说道：“明，你快走，你回了长城就安全了，不用担心我，最多嫁不出去，有我母亲的牌子在，父亲不敢拿我怎么样。”
“环环，真的谢谢你，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嫁人，等我回来娶你。”
可是杨玉环万万没想到，杨大人不顾多年父女之情，次日一早直接将她扫地出门，并将她在家谱里除名。走投无路的杨玉环只得去了长乐坊签下了卖身契，用自己年少时的记忆换取了学习琵琶的天赋，但这也使得她丧失了许多关于‘幸福’的记忆，唯独明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后因长乐坊嫲嫲的青睐，成为了长安城第一乐姬。她的琵琶曲能使人忘忧，一曲千金难买。
10年前，二月十二日。武后继位当政。
此时杨玉环正在房里练曲子，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说是最近一名给陛下算过命的牡丹方士求见。
“牡丹方士？”杨玉环愣了一下，随后便从抽屉取出那只明送给她的牡丹花签握在手中，“罢了，让他进来吧。”
“这”小丫头有点为难，“小姐，他可一分钱都没出！连给本应给我的小钱都没给。”
“无妨，让他进来便是。”
于是，这名牡丹方士进了门。杨玉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牡丹方士则把一个绣着牡丹的青色流苏禁步放在她面前。
“给姑娘的见面礼，请笑纳。”牡丹方士端坐在杨玉环面前，“能否请姑娘为在下弹上一曲？”
“这是谁家女儿绣的，如此精致。”杨玉环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望着流苏上那朵小巧的牡丹说道。“我可以给大人弹曲子，但随后我要问几个问题，大人必须如实回答。”
“可以。”牡丹方士不急不躁地讲道，“没想到长乐坊竟然也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杨玉环拿起琵琶，戴好指甲，半闭着眼睛，弹了一曲霓裳羽衣曲。这牡丹方士仿佛也在琴声里看见了在长城的日子，所有孤儿们都在那里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幸福和安全感。曲罢，牡丹方士缓缓睁开眼，说：“现在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第一，大人，现在陛下当政，那么请问先帝的臣子都去哪儿了？”
“都一个不剩地被姜子牙杀了。”
“不是被陛下所杀？”
“不是的，陛下目前看来还是实权不大。”
“豫章公主又何去何从？”
“这公主嫁到北荒不到一年半，肺痨去世了。”
“大人可有心爱之人？”
听到这个问题，牡丹方士斜眼撇见了那支放在桌上的牡丹花签，随后便说道：“冷却的心啊，早已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我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只是最终曲终人散不知何解。”
“哦？”牡丹方士有些感兴趣，“那在下变为姑娘算上一卦，可愿意？”
“麻烦先生了。”
牡丹方士对算出的结果似乎不是很满意，“初闻不知曲中意，在听已是曲中人。现知词意唯落泪，不见当年陪孤人。曲中思念今犹在，不见当年梦中人。”
“大人所言极是。”杨玉环笑了一下，“请问您可有婚配？”
“尚无。”
“为何？”
“这个问题，姑娘已经问过了。”
“心爱之人与婚配并无关系啊，有些婚配是父母之命。”
“姑娘的这只牡丹花签有些眼熟。”
杨玉环望着牡丹方士的那双异瞳，有些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前人。
“明你终于来看我了，是你么？”
“嗯，是我。”牡丹方士轻轻把眼前的女子抱在怀中。“环环，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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