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少女入教
果然，第二日清晨才刚用过早饭，便有一身玄衣红边的教徒进了寨子，不一会儿院子里便多了几名妙龄少女，洛川混在队伍最后一排，洛川低眉顺眼的样子倒也像极了苗族姑娘。
眼见其中一个教徒站在一旁开始清点人数，老人忽然颤巍巍地走下来，同教徒附耳几句。洛川余光瞥见那教徒脸上神情不太乐意，又见老人往他手上塞什么东西。那教徒便也没再说些什么，只走在前面带着她们出了寨子。
从寨子出去之后，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道，原本三人一排的队伍此时变换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洛川亦步亦趋地跟在大家身后，余光却在打量四周。
穿过林间小道后，又走了半个时辰，路口处已有十几个妙龄少女在那里等着，想必是从另一个寨子里选出来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五毒教的外殿，甫一进大殿，洛川只觉眼前一黑，手下意识握住腰侧的乌云翦。即使外面是白日，殿内仍是伸手不见五指。洛川凝神屏气听着殿里的动静。忽然眼前有微光亮起，紧接着火光越来越亮，洛川不适地眨了眨眼睛，这才注意到大殿四角点起了火把，空气中还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殿中无人说话，可洛川却听到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蛇在她肩脖攀蜒而上，在她耳旁“咻咻”地吐着信子。洛川只觉后背一凉，下意识猛地侧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只见肩脖处空无一物，哪里有什么毒蛇。
洛川很快便意识到这是出现了幻觉，只怕从刚进大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们这些人便已不知不觉地中了迷药。
她悄悄地用指甲狠狠地攥着手心，直到掌心传来的痛感彻底驱散了幻觉，洛川才松开了拳头，悄悄打量着殿内的一切。
只见大殿四角乃是巨石垒成，借着火把，才看清上面绘着的古怪图腾。守在巨石下方的教众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脸上却挂着极标准的笑。带他们进来的那几个教徒，此时正对着高台上燃起的篝火跪着，嘴里不知念着什么。
黑黢黢的大殿，站着近百号陷入幻觉的妙龄少女。原本寂静无声的人群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洛川被吓了一跳，只见人群中的两个少女不知何故竟相互殴打了起来。两人眼眸皆呈赤红色，脸上呈现出怪异的笑意，皆死死地盯着对方，那可怕的眼神蹿着亮光，像匍匐在丛林中随时准备一跃而上咬断猎物咽喉的饿狼。
其中一个人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直接捅进了对方的身体里，鲜红的血汩汩冒出来，淌了一地。甜腻的空气里多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原本其他人都各自现在幻觉中，尚无反应。
但在嗅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后，这些少女如地狱恶鬼一般扑上来，洛川才意识到这才是考验的第一关。
让手无寸铁的少女杀掉另一批手无寸铁的少女，被杀的或许是自己的姐妹、女伴……
洛川看着这群与自己年岁相当的小姑娘如同抢夺地盘的狼群一般，相互厮杀，不死不休，洛川只觉得背脊发凉。她过了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场面的杀戮。而她，很快也被卷入其中，避无可避。
洛川不忍与这些无辜少女刀刃相向，她竭力躲避着面前几个少女的围攻，闪挪腾移间，教徒很快便注意到洛川这边的动静。若她再不动手，必定会引起教徒怀疑。
洛川别无他法，心下一横，刻意隐去自己的武功。她陷在人群中，虽能自保，却免不了被其他人厮杀。眼见巨石与火把之间有罅隙，恰能容纳一人。洛川忍痛从人群中逃出来，挤到缝隙中。
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重，惨叫声渐渐止住了，洛川却不敢侧过头去看。她仰面望着殿顶，仿佛那里藏着救赎。
过了很久，才听到教徒开口说话。
殿内已是血流成河、尸体成山，场面惨烈。洛川强忍着心头涌上来的恶心，任由教徒将自己从上打量到下，像买卖牲口一样。
洛川余光瞥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就在那身影站起来的瞬间，旁边一个倒下去的身影与之险险擦过，只听得“轰”的一声闷响。
此时，殿中活下来七八人。只见教徒吹了吹手中的火折子，一簇细微光亮顷刻变成了明亮的火把，空气中的丝丝甜味也慢慢消失了。
那为首的教徒口中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见另外两名教徒如得号令一般，过来将浑身血迹斑斑的几人带离外殿，洛川也昏昏沉沉地混在其中。
脚踏出门槛的那一瞬，洛川下意识闭上了眼，耀眼日光刺得她不敢直视。
殿外四周绿树环绕，空气清新。洛川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气，直到林间草木的清香充盈肺腑，她才感觉到自己从方才那个修罗场逃离出来。
不一会儿，她们被带到一个天然浴池。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入目所见是一块凸起于崖边的巨石，中间凹陷，池水清澈见底，水面冒着汩汩白气。
很快便有侍女送了干净衣裳过来，只见她们放下衣裳并未离开，而是分列两旁守着那里，像是担心她们会中途逃跑一般。
洛川接过属于自己的衣裳，眼见众人一件件地脱掉外衣和中衣，洛川下意识往旁边走去，她腰侧还别着用来防身的乌云翦。
洛川故意侧着身子对着侍女，解开自己的外衣，左手小心翼翼地摸出腰侧的乌云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在她刚脱下的衣裳里。
洛川缓缓下到水里，池水漫上她后背的鞭伤和今日刚添的新伤，比浸了盐水还要疼痛难忍，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再看看其他人，亦是眉头紧皱，个个疼得龇牙咧嘴。
浸泡了半盏茶的时间，洛川只觉身上痛感减轻了许多，经脉活络，通体舒畅。
听得侍女夹着半句苗语半句汉话的话，洛川和其他人一样换上了新衣裳，乌云翦神不知鬼不觉间被她塞到了中衣腰间。
就在她低头整理衣裳的时候，忽然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洛川余光看过去，只见一少女惶恐地看着她，小声用苗语同她讲话。洛川听不懂苗语，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侍女用苗语厉声呵斥刚刚拉了自己衣角的少女。
洛川见她眼中一片凄惶，便知她已摆脱了幻境，彻底清醒过来了。应当是她发觉一同入选的其他人都不见了，才好奇问了自己，惹得侍女一阵呵斥。
洛川借着抬头瞬间，扫了一眼其他人，只见她们或垂首，或紧紧攥着衣角，无一不是已然明了方才在外殿发生的一切。但谁都没有说话，接下来是否还有考验，是否还会继续流血死人，谁也不知道。
洛川心里也在打鼓，但她们只能跟着教徒穿过长长甬道，来到一处庙宇开阔的大殿。
八人一字排开，站在殿外的平台上，由教徒安排去处。见教徒的手指停在自己身上，洛川便往前站了一步。那手指很快便停在方才拉过她衣角同她说话的少女身上，教徒身旁的侍女上前走到洛川和那名少女面前。
洛川很快便明白，接下来这侍女要去的地方才是她们今后要侍奉的地方。
洛川眼观鼻鼻观心，在心中默默记下来了走过的路，最终她们停在一处陈旧的木屋前。
带她们过来的侍女用蹩脚的汉话僵硬地说道：“今后，你们俩负责这屋子里的人，不可让他们逃走了。”
见洛川和那少女连连点头，那侍女才放心离开。
洛川和那少女言语不通，自觉地一人守着一边。洛川透过竹门的缝隙往屋内瞧，只见屋内地上坐了几个人，手脚都被绑着，不得动弹。
洛川又环顾了一眼四周，千竿翠竹环绕，风过簌簌。
她凝神听着屋内几人的呼吸声，两长一短，其中那个呼吸短促的应当是不会武功的。
“喂，你是汉人？”站在另一边的少女忽然俏俏问她。
洛川点点头，那少女环顾了一眼左右，见四下无人，便走到洛川身边，轻声问她：“你可知那些同我们一起进来的女孩子都去了哪里么？”
洛川愣了一下，只怕那些尸体此刻早已被抛下山谷喂了野狗吧。她垂下眼眸，静默了片刻才道：“她们，都死了。”
那少女蓦地红了眼眶了，眼中噙泪：“在外殿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川看着她晶莹泪滴摇摇欲坠，艰难开口道：“我们中了迷香，陷入了幻觉，在外殿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那少女吓得扶住了门框，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这双手竟然杀过人。
洛川十分能体会这少女此刻的恐惧心情，她低声安慰道：“这不怪你，是五毒教狠毒，让我们自相残杀，留下最强的几个以供驱使。”
那少女忽然捂面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洛川手足无措地拍了拍她肩膀：“别难过，不是你的过错。”
那少女哭了许久，洛川也陪着蹲了许久。许是哭累了，也许是想明白了。只见那少女忽然红肿着双眼看向洛川：“你是不是会武功？”
洛川迟疑了片刻，在少女单纯的注目下，最终点了点头。
“五毒教有古怪是不是？”
洛川又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一起想法子把五毒教干的恶毒事都捅出去！”那少女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洛川忽然想到了自己，她有片刻的愣神。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洛川忍不住提醒她。
“我知道，但我不想有更多人像敏敏一样就这样平白丢了性命，她昨日才刚过十五岁生辰……”那少女话音渐低，声音哽咽。
“若你真的下定决心，那此刻便不要再哭了，以免惹得他们怀疑。”洛川的劝慰虽然硬邦邦的，但那少女确实很快止住了哭泣。
过了半晌，她已收整好心情，神色坚毅地问洛川：“你可知这屋子里关的都是些什么人？”
洛川摇头，那少女便凑近门口，用苗语同里面被关着的人沟通。
一番沟通，那少女同洛川解释道：“他们说自己是右护法身边的巫医和侍卫，已被关在这里一月有余。”
洛川记得那老人曾同她说过，右护法乃是持中立态度。如今连右护法身边的人都被抓起来了，想必右护法此刻若不是被控制了便是也被抓起来了。
“你帮我问一问，可有大巫医的下落——”就在两人说话之际，洛川已然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了。
她朝少女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两人便立即站回到竹门两旁，神色肃穆。
果然不过片刻，便见一个着玄衣红边的教徒和一红衣玄边的侍女走过来，那侍女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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