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白与黑、平凹凸
“李凡，李凡……你怎么啦，别吓我……”
有一个非常非常熟悉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不停叫着自己的名字。
李凡突然感觉胸口堵得慌，就像被强行塞进了一大块什么东西般。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可眼皮沉重得仿佛各停着一辆公交车，而且脑袋嗡嗡发出阵阵奇异响声，又闪过许多支离破碎画面，由此直接引发的剧烈疼痛，犹如有人在自己脑壳上狂乱蹦迪。
身体里的水分几乎被排干，他能清楚感觉到，被剧烈疼痛扯出的汗水，从全身毛孔拼命地往外流失。
“好渴，我好渴。”
李凡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就在这时，一只软软凉凉手掌贴上自己的脸，还是先前那个叫着自己的熟悉声音：“张嘴，喝水水啦。”
接下来出现在李凡微弱感知里的，就是有人端着一大杯水，将杯沿堵上自己的嘴后，丝毫不会伺候人那种往里灌。
“咳咳咳……”
水顺着喉咙往下，呛进气管，李凡顿时剧烈咳嗽起来，然后居然就直接被呛醒了。
他猛地睁开双眼，入眼便看到，旁筱白正一脸惊喜站在旁边望着他，手里还端着一个已经见底的水杯。
“咳咳，咳咳。”
李凡忍不住再度咳嗽起来，只是没人发现这声音似乎有些过于机械化。
“看来多喝热水真是对的，还以为你之前总这么说是在骗我。”
旁筱白很是高兴看着自己的成就，又见李凡实在咳得厉害，赶紧将手中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用力替他拍了拍后背。
顺着旁筱白的动作，李凡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躺的地方，是医院里那种白色病床，小单间里干净得异常简陋，消毒水味道在逼仄空气中肆意弥漫着，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白白，我这是怎么啦？”
“我还想问你呢，无缘无故就从楼上摔下来，我都被你吓死了。”
“无缘无故？”李凡下意识重复一遍这个成语。
之前相关的全部记忆，在此时瞬间涌入脑海里。
“书，那个日记本，声音，影子，黑色和白色的……”
李凡刹那间回想起了一切，猛地抬起头来，正想将自己经历告诉旁筱白，一个惊悚的影像突然倒映在他视觉里。
眼前的旁筱白不止是旁筱白，无数机械线条般的螺旋触手幻影，就在她身上不停扭曲晃动着，李凡心中顿时出现一个可怕而又确切的真实认知，一旦让这些幻影全部凝聚成真实，恐怕属于旁筱白的这个人，就会直接从世界上完全消失了。
看着李凡突然变得满脸惊悚，瞳孔收缩，旁筱白被吓得脸都白了。
“咔哒”门被打开的声音，惊醒了陷入诡异影像中的李凡。
他根本不想关注是谁来了，只是呆呆看着旁筱白，可现在旁筱白又是旁筱白了，刚刚从她体内伸展而出的那些螺旋线条，仿佛只是幻象。
但他的确看到，并且还是两次了。
李凡心里很是不安。
“李凡是吧，交钱拿药之后，你就可以出院了，诊断结果是疲劳性昏厥。”推门而进的高壮女护士拿着病历本，“钱是好的，但命是要紧的，以后可要注意休息。”
“可是活着没钱了不也很没意思吗？”
病房里忽然有人回了这么一句，李凡才发觉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
此刻就见一道身影，从护士宽广的后背视线盲区里闪了出来。
“你是谁啊？”“是你啊。”“是你！”
以上三句分别出自护士、旁筱白和李凡之口。
护士语气是那种擅闯的不满，而旁筱白是并不熟悉的客气招呼，至于李凡，他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
红眼珠子和随意搭话的腔调，同一身单薄夏季运动装一穿就是好几天，现在回想起来，在购书中心七楼遇到的，扛着一堆旧书往下走的那个人，估计也是他了。
“是你把那旧本子放进我书桶里的？”
“什么旧本子，你们之前就认识吗？”旁筱白听到这里有点疑惑，“难怪你昏倒之后，他自告奋勇把你扛着送上救护车。”
“……”
李凡顿时觉得眼前这人绝对不怀好意。
见到三人好像互相认识，高壮女护士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废话，只是催着赶紧来个人去交钱拿药好搞创收，于是旁筱白不得不跟在大嗓门护士的宽广背后，暂时离开这间狭小的单人病房。
“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平凹凸，路见凹凸的凹凸，一脚踏平的平。”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我们应该素不相识吧？”
平凹凸闻言，身体一歪靠在墙边，好像光站着就很累一般，模样随意极了：“只是刚好遇见你而已。”
“换取能源的时候巧遇说得通，但购书中心七楼呢，是你故意把那个旧本子丢进书桶，导致我直接昏迷摔下楼，那些黑雾到底是什么？”
李凡语气有些激动，他实在无法想象之前经历的一切，所有那些，根本就是脱离常识之外的东西。
“真的只是刚好遇见你。”
平凹凸语气变得正经起来：“刚开始，原本只是想在你那里存点东西，好不容易从北方女王大厦里弄出来的合理内核，估计谁也想不到，我会随随便便把它藏在一个路人身上。”
李凡脑海底层的沉睡记忆，被平凹凸此刻说到的“合理内核”所激活。
顿时有一股漆黑如墨的浓稠雾气，从他双手之上缓缓溢出。
“这……难道我看到的那些影像都是真的？”一种难以置信充斥在李凡心头。
“的确如此，旧日记本里记录的是真实过往，而你女朋友身上的是正在发生。就是你女朋友的消失又出现，让我改变了等风头过后，去你那里取走合理内核的想法，将这颗合理内核激活，没人比你更适合了，因为想要你女朋友活着，你就不得不站在它的对立面。”
“什么东西？”
“它可不是什么东西，话说你真的认识你存在的这个世界吗？”
“这里是反地界。”
“为什么偏偏是反地界，难道叫做地界不行吗，或者直接是世界？”
对于平凹凸这番近乎强词夺理的反问，李凡沉默不语，他觉得所有一切正在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我之前无法清楚告诉你，是因为在反地界里，你需要亲眼去看见，才能够相信。在这里，一个人是无法告知另一个人那些看似不存在的东西，真相只能由自己去寻找。当你找到了也看见了，外在告知才不会被规则限制，这样你才能懂得，这个世界的真相。”
“现在我已经一知半解了，所以真相是什么？”
“这也是接下来我想跟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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