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调查
“你们听说了没，那个四处拐卖孩童的犯人畏罪自杀了！”
“这哪是畏罪自杀啊，我听小道消息说是被拐孩童的父母怒火难平，找人”聊天者对着同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明明是官员急于让罪犯招供，导致用刑太重，犯人一下子没缓过来便当场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你们这是哪来的错误消息？我有位在宫里当差的亲戚，她可是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了？”众人凑上前去。
见其他人被吊足了胃口，说话者很是满意，她故作神秘兮兮地转身四处看了看，才继续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啊，那人贩子是被人教唆，专门去拐卖一些达官贵族的孩子，如今被抓了，背后那人害怕事情暴露，便一不做二不休。”说话者使了个眼色，其余人当下会意，皆嘘声不已。
“可调查案子的人不是泷将军吗？何人这么大本事，能在将军眼皮底下杀人？”
说话者看了一眼那人，一脸避讳莫测：“那我便不知了，达官贵族之间的复杂关系，不是我等百姓能明白的。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再光伟正直的人，也会与其他人有冲突不是，私底下的作风谁知道呢。”
“这点倒是真的，隔壁主城的城主不也是总在冬日里行善施粥，不久前还不是被查出”
近日烦心事过多，泷清月闭上微微泛红的双眼，伸手揉了揉脑袋。
拐卖案一查便是半个月，才刚刚问出点苗头，犯人竟不声不响地死在了牢房中，为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而亡。
案照常例来说，在她抓捕住犯人后便可功成身退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其他部门即可，再不济还有皇帝直接管辖的监察司。
这次案件涉及到官场和江湖勾结，想必女皇会出动监察司那帮家伙。
泷清月回忆起三日前那场密谈——
“此番案件涉事巨大，不说民间叫苦连天，便是宫中几位和朕天天见面的官员都受到了迫害。这几位官员天天跑来找朕哭诉，求朕救救她们孩子，有位年纪大些的更是忧思过重一病不起。”
“泷将军施巧计捉拿到了逃犯，为朕排忧解难，当是功不可没。”
“为陛下解忧乃微臣本分。”泷清月说着官方话语，随即行了个礼。
“爱卿快快请起。”凰君走上前扶了一把泷清月，继续说道：“朕长你几岁，你是朕看着长大的，朕早已将你当做亲人看待。”
“微臣不敢…”
凰君摇了摇头，打断泷清月话语：“还记得月儿小时候最为调皮可爱，总是烦朕对着你不停唠叨宫里那些个繁琐礼节。”
女皇言及此处，眼中满是随忆与难得的温情。
她无奈笑道：“你身居重职，挡了太多人的路，无数人在后面看着，想纠出你一点错误好将你拉下去。若是因为这些礼节上的事被他人抓到把柄日日向朕告状，一面是先祖定下的规矩礼仪，一面是与朕情同手足的幼时玩伴，朕实在为难。
凰君轻握住泷清月的双手，温声道：“可这些东西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如今只有你我姐妹二人，便无需在意这些繁文俗礼了。”
“陛下…”泷清月抬首看向身前褪去了往日那份威严气势的女人，岁月终是在这位君主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当年那个在她犯错后一边皱着眉头数落她，一边给她摆平一切的大姐姐早已成长为合格的君王。
总是情绪不外露，也总是让她看不懂也摸不透。
“陛下——世上有多少人想要这个称呼，可他们不知道受了这声称呼后要承担多么大的责任，不知道这声称呼背后潜藏着多么大的孤独。”凰君抬眸望向虚空，眼中流露出几分沧桑与疲惫。
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争到最后面目全非丧失了自我。
泷清月静静看着平日里不动如山的帝王在这一刻竟如常人般黯然神伤。她想起还未完全解决的外国交涉，想起如今朝堂官员间的杂乱动荡，这一切的一切都压在君王身上，即便只是代入一下，便让她喘不过气来。
“卑臣愿为陛下分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泷清月神色肃然，坚定立下誓言，她想告诉眼前人，无论如何都有她在背后陪着她，正如小时候第一时间挡在她面前揽下所有责罚的大姐姐那般。
“朕也只有你能完全信任了。”凰君顿了顿，皱眉说道：“罪犯抓到后接下来的审问追查工作朕本打算让监察司接手，可朝廷中一些人，到底是朕太仁慈，竟将手伸到了朕身上！”
“监察司中朕怀疑有内鬼，此人十之八九和勾结江湖的官员有联系，在朕肃清监察司前朕打算将此事全然交于你，你可愿意？”
泷清月弯腰行礼：“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
当初立誓言时有多豪情万丈，如今打起脸来就有多痛。
泷清月将手上案件情报丢在一旁，不到半柱香时间又捡回来。
泷将军在战场上从来都是沉着冷静，令下属安心的将领。即便当时打了败仗，也能立马看清局势将损失降到最小，有几次甚至把握住了敌人自以为胜利在望最为嚣张松懈的时刻，出奇兵反败为胜。
泷清月“国之屏障”的称号，有泷家世世辈辈忠贞不渝一生报国的努力积累，但更多是她年少时便穿盔戴甲，在沙场上一场接着一场战役打出来的。
事实证明一个人在一方领域优秀，在另一方领域未必干得来，泷清月难得体会到了心累的感觉。
罪犯因受不了刑罚之苦终于松口，说出了一些孩子的去向。
“小民虽干此伤天害理之事，也是不得已为之啊！小民从小外貌丑陋受世人厌弃，平常人能干的活计永远轮不上小民，小民若不这样便要被活活饿死，小民是被逼的啊！那些被拐来的孩子小民在出手之前都有费尽心思为他们挑选一个好人家，确保他们能长大成人！大人明鉴，求大人饶小民一命，小民定当改过自新！”
泷清月派人按照罪犯提供的地点找到了那些个被拐的孩子，被找到的孩子有被卖给大户人家做奴隶的，也有被买去做童养夫的，无一不是骨瘦嶙峋伤痕累累，但终归人是找回来了。
可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却并未找到，最为关键的几位官员之子更是毫无消息。
她们试图从这些孩子口中问出点消息，但孩子们受了太大刺激，一问及相关经历便激动恐惧不已，或是害怕大哭不停嚎叫或是如木偶般沉默呆滞，无论外人如何询问都不理会。
无奈官员只能将孩子送回各自父母家中。
泷清月从私库中拨出一些银钱交于这些遭受不幸的家庭，也算是一种安慰。
之后又审问了几次，罪犯皆是一口咬定她知道的都说了，不了解幕后指使是何人，她不过是被那人利用逼迫的。
泷清月想起最后一次审问罪犯交代的实情。
她承认了幕后有人指使她去拐卖孩子，甚至有些孩子的拐卖时机都是那位在幕后指挥的人安排给她的。
孩子到手后她将其交付给接头人，那人便会给她许多银两，之后孩子命运如何，都是由幕后主使处理，她是一概不知。
能摸清楚官员家庭情况，甚至有能力去布局，一而再再而三的给罪犯创造机会拐走孩子，这幕后之人定是朝廷中人！
泷清月也为人母，能理解那些父母孩子被拐走后的无助与绝望。
想着自己放在手心里宠爱的孩子这会儿却在不知名的地方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即便钝刀一块块切割着自己血肉也比不得这种撕心裂肺的痛。
若真是朝廷斗争危及子女，这幕后之人当真是杀人诛心，险恶至极！
初见曙光，泷清月顺着这条线正再接再厉审查下去，却在此时出了意外——罪犯暴毙于牢房之中。
如今犯人一死，稍有起色的进度瞬间中断，依靠着手上这些零碎线索，完全没有办法追查下去。
泷清月不相信罪犯是因用刑过重而亡，审问犯人的是她的亲信，跟随她上阵杀敌多年，其间受伤流血无数，对于伤口最是了解。
平日里活捉了敌军俘虏后也是由她来审问，如何让犯人吃尽苦头却始终吊着一口气，她再清楚不过。
出事后她派手下将犯人尸首检查了一遍，结果确实是失血过多而亡。
此番案件全然由泷清月负责，发生了这种失误，无论如何她都得给朝廷一个交代，给那些被拐孩子的父母一个交代。
女皇为平息官员怒火，只好将案件调查权转交给监察司。
“这几日辛苦你了”，凰君温声安抚着眼前颓败的将军，“你常年在外奔波劳累，如今便趁着这个机会在家好好歇息一段时间罢，也好多陪陪子瑜，那孩子从小便少了父亲的照顾，这些年定是想念你想念得紧。”
“谢陛下隆恩。”泷清月知晓这是变相禁足自己了，但过错始终在自己，辜负了陛下一番信任，如今面对任何惩罚只能一一应下，免得让陛下在朝臣面前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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