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安奇香（八）

午后蝉鸣阵阵，甘棠坐在蒲团上，心里思索着那个青衣男子是否就是静意和尚。她本就怀疑，那青衣男子是做法事的僧众之一，现在听说静意身上常年有檀香味环绕，便有了些猜测，但这一切都要等到楼小宛拿来的檀香粉再做定论。

        与宵征又问了尚官羽几个问题后，二人便起身告辞。行至道观门口，尚观羽递过几个药囊：“山中毒虫猛兽众多，二位下山带着这个也能驱散一二，省去一些麻烦。”

        宵征二人再次拜谢，与小如羿招了招手，离开道观，继续寻访。

        一番调查下来，安庆寺的僧众的确如尚观羽所说，虽偶有小过，但并无大的问题。二人一路往安庆寺走去，两侧树木的阴凉遮蔽了午后毒辣的阳光。

        刹那间，在厚厚的树冠中，一抹翠绿飞影急射而下，一条五尺毒蛇直奔甘棠的后颈。

        “啪！”

        宵征短棍横扫，毒蛇被轻松拍到路旁的树干上，滑落在地，扭扭曲曲地往深林里钻去。

        “还是把尚太医的药粉洒上吧。”

        宵征掏出药囊，正要撕开，甘棠挥手制止了他。

        “你看！”

        宵征脸沉了下来，树丛草林间，有无数毒虫蛇蚁暗伏其间，飞快地往深林里爬去。

        “我去看看。”

        抓起一些药粉洒在身上，将药囊放到甘棠手中，宵征飞身腾起，脚尖点在树干上，追着毒虫往树林深入奔去。

        越是深入，他越是心惊。一路上所见尽是毒物，毒蛇绕树吐信、毒虫伏草潜行、毒蜂成群飞舞，乌泱泱地，好像集会一般。

        心惊胆战地跑了半刻，宵征听到前方传来楼小宛的声音。

        “闻不句小心！后面有蛇左边左边，那边马蜂又飞来了！你别跑这么远”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宵征一脚在树干上用力踏下，越过眼前遮挡的树枝，看到前方的一处小水潭中，楼小宛正抱着一个青年男人蹲在水中，衣衫尽湿，黑发如水草一样糊在脸上，狼狈至极。

        闻不句一人一剑独立岸边，随手挥剑，便有剑气斩出，杀伤大片毒虫。但后面赶来的毒虫不断增多，闻不句坚守的战线也一退再退，靠着水潭才勉强应付。

        “宵征，快来救命！”

        楼小宛看到飞出树林的人影，也顾不得宵征要隐藏不良人的身份，直接叫喊起来。人影随声而至，水潭前一双短棍狂舞，空中毒蜂瞬间被清空一片。

        “突围！”

        闻不句大吼一声，配合着宵征杀出一片空当。又反身跳入水潭，一手拉起楼小宛怀中的昏迷男子，向外冲去。

        楼小宛正要跟着突围，但骤然起身，双腿一麻，又跪倒在水潭中。宵征赶紧踏水赶至。但这一瞬间的迟缓，让大片的毒虫堵上了缺口，突围的机会一闪即逝。

        楼小宛趴在水里，呜呜地哭了起来：“我腿麻了我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宵征与闻不句没有回答她，只是挡在她的身前，继续全杀虫，但毒虫如海浪般延绵不绝，不怕死般冲向水潭，根本难以找到突围的机会。

        这是怎么回事，这山里的毒虫不会都往这里来了吧！

        宵征心中发紧，手上短棍丝毫不敢停歇。就在手臂开始发酸的时候，他发觉棍棒击打到的毒虫逐渐变少了。

        不是他的速度慢下来了，而是毒虫的数量正在变少。

        他放眼望去，毒虫群后方明显的开始骚乱，一些蛇蝎马蜂正纷纷逃散。树林中，一把花伞正飞奔前来，甘棠！

        她顶着大伞隔绝飞虫，手中不断抛洒着药粉。

        “用药粉！”

        她对着宵征大喊到，将药囊扔过毒虫群。宵征纵身而起，将药囊高高挑向天空，剑气纵横，瞬间撕裂药囊，淡褐色的药粉在半空中散开，细细落下，浓厚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毒虫群如雪遇骄阳，肉眼可见的稀疏起来，不一会，水潭边就恢复了空旷与寂静。

        这药好像是专为这些毒虫准备的，难道尚太医知道些什么？

        脱困后的宵征喘着气，看着地上细密的药粉，怀疑尚观羽还知道些什么内情。这时，一声咳嗽传来，躺在水潭中的男子悠悠转醒。

        几双眼睛同时落到男子身上，水潭边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怎么回事，居然招惹了这么多的毒虫？”

        宵征率先开口。听到这个，楼小宛气哼哼指着男子到：“还不都怪他！我下山的时候遇到了这家伙，不知到哪里去惹了一身香气，被毒虫追咬。好心帮他，却自己晕了过去，害得我们逃也逃不掉，被毒虫围在这里。不是你们及时赶来，我们可可就死在这里了！”

        说到最后，楼小宛还后怕得呜咽起来。

        那人尴尬赔笑，勉强站起身来，抱拳躬身，对着楼小宛等人行了一个大礼，方才说到：“在下查案到此，遭人算计，幸得到几位相助，才能保全性命。几位大恩，段天翊比结草衔环，重报此恩。”

        “段天翊？你就是大理寺丞段天翊？”

        宵征怪叫了一声。

        段天翊可算得上是近年来长安的一位传奇人物，自他上任大理寺丞以来，一年时间处理沉积多年的悬案、奇案二百七十五件，无一错漏。扳倒贪官污吏数十名，其中不乏三品以上的大员。凭借这些，他还在民间得了个“神断”之名。

        “正是在下。”

        段天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让各位见笑了，查案匆忙，线索稍纵即逝，故而来不及召集护卫，只身前来，还连累了各位，心中实在难安。”

        “不过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竟还遇到两位不良人，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呢？”

        “我等奉命调查云间坊香粉铺子掌柜被杀的案件，因找到线索指向安庆寺，故前来调查。”

        甘棠见身份被认出，与宵征交换一个眼神，便不再隐瞒，将刚才打听到的消息与自己的分析说给了段天翊。

        段天翊先是一笑，在听了二人的调查后，忽然抓住宵征的手臂，急切说：“此事我已有些眉目，事不宜迟，请二位护送我尽快赶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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