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离别

　　那是一项古老的咒语，用于开辟世界与世界之间的位面通道的法术，却意外地并不需要很庞大的魔力与素材支撑，是地狱魔咒里泛用价值性的天花板，集普适性、精确性、可变性为一体，只要能正确按照其标准引导魔力，哪怕是一只刚刚够上魔力及格线的小鬼也能轻松穿越世界。

　　然而它坏就坏在“只要能正确按照其标准引导魔力”这句话上面，就像一位物理大神可以靠一块黑板与一只粉笔给你写出宇宙演化的整个过程公式，而你上去拿着粉笔连个线性代数都解地很艰难，这个咒语为了最大限度降低使用者的魔力门槛，几乎把魔咒的复杂性演变到了极致！没有相当深厚的理论功底，想要释放出这条魔咒根本是痴人说梦，而以地狱当中绝大部分生物————哪怕加上了魔鬼这群自诩高等的存在取平均值————也没有几个人真的能徒手规划出这条魔咒。

　　那你说我专门的去疯狂钻研魔咒学，充实自己的理论知识能不能达到它的要求呢？当然可以，但是首先你别忘了地狱是个什么地方：哪怕是最上层的恶魔魔鬼们都随时有着性命之忧的吃人世界！苦心钻研魔咒理论可能会让你的手段多样化一些，但却对你魔力的增长没有丝毫作用，当你花费了数年的时间辛苦研究出了一条变革性的理论，隔壁那只和你同时期长大没你聪明没你强的憨脑壳都已经可以靠着碾压性的魔力轻松把你干掉吞噬了，对于极端实用主义的地狱风气来说完全没个卵用。

　　所以说这种充满原始性的社会结构真是十分神奇，上限高地能突破云层天际，下限低地能low穿地心引力，以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来讲就是每个人都同时存在着极端化的安全需求与自我需求，完全不符合社会发展层次规律的限制。

　　巴尔斯算是个异类，底子里是人类的她无比尊崇知识的力量，哪怕在魔力修行的途中也没有放下对魔咒结构的理论学习，尽管程度上没有太高，但这样一条众所周知的“废咒”还是清楚记得的，毕竟有很多空间类魔法都是以它为基础开发出来的，了解它有助于了解其他更多方便好用的魔法。

　　很明显的，她并不属于那寥寥几个能徒手规划出这个咒语的存在，但她相信自己的师傅，这个屡屡给她带来奇迹之人能够做到。

　　林斯特不知道这条魔咒是这么难的东西，也同样不知道自己居然在二徒弟眼中是这样一个全能的存在......所以他从巴尔斯的意识里接收到了这条魔咒的理论之后，第一时间并没有感觉到它有多难。

　　至少比晦涩难懂、不讲人话、跳脱奇葩，有专门一整套区别于常识逻辑的哲学要好懂多了！

　　挠着骨头之间闭合的缝隙，以当年第一次研读德文原版资本论的心里准备开始对这个咒语进行理解，花了整整三个日升日落的时间，林斯特总算是完全理解了这条魔咒的奏效方式了：

　　【这不就是把两片地区的空间坐标相互重叠，在其中凿个洞以达到瞬间穿越，类似于虫洞一样的公式么！？】从学习的海洋当中回过神来的林斯特无比地感慨道。

　　当然，以魔法————还是地狱文明的魔法为理论基础的魔咒自然是和纯粹的人类科学推演出的方程式有根本上的区别，但就其造成的效果而言，与林斯特所知的虫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从已知的结果手段逆推而上的话，想要理解它的运行方法就并不是什么难事了，如此才得以这么快就可以尝试将其施展出来。

　　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这个徒弟非要用让他来学习使用这项咒语的真正想法了。

　　花了一天时间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的巴尔斯没有对自家师傅如此高超的悟性表示惊讶，最后再与其合作推演了一遍魔咒，确定能够对她施展回城方式后，巴尔斯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只是和林斯特来了一个紧紧的、长久的拥抱。

　　骷髅的身体没有温度，甚至僵硬的排骨还十分硌脸，却仍旧给了魔女小姐充实的安全感，使她那覆盖着层层叠叠无数张面具的脸上，也久违的能够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最后这个谢师礼，可给的真够大啊，丫头。】

　　“啊啦，您看出来了？”

　　【废话，只要不是瞎子的话都能看得出来吧。】

　　白骨骷髅按着她小小的脑袋，咧嘴轻松地说道。

　　极致化的复杂性，同样代表着极致化的理论高度，仅这一条魔咒几乎就涵盖了绝大部分地狱魔咒体系的基础，冒然尝试分裂的话固然可能导致极高的失败风险，却也同样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

　　地狱居民们的混乱天性就不适合干这样一种精细活儿，但对于拥有无限寿命，又无生存压力的白骨骷髅来说确实再好不过了，有朝一日，林斯特甚至能因此参透时空的本源！从这个山谷囚笼当中走出去！！

　　这才是巴尔斯非要他花时间学习魔咒来辅助她自己的原因！

　　“要说贵重，您交给我的那份手稿笔记才是最贵重的吧，我可以想象到当我将其运用起来后整个地狱会发生何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巴尔斯拍了拍自己长裙外兜里，那本被她以魔法制作出来的厚重羊皮纸书说。

　　【那不一样，屠龙纲要人人都能读背，真正能运用到现实的却没几个人，能够成功的就更少了。】

　　摇了摇头，白骨骷髅拍了两下少女的后背，与她从拥抱状态下分开来后说：【记住，“尽信书则不如无书”，马克思主义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实践性，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切不可忘了这句话。】

　　“知道啦。所以这算是您给我的临别赠言么？就像大师兄那样？”巴尔斯笑道，林斯特已经有给她讲过关于安格拉的事情了，也让她对这位大师兄有了点攀比之意。

　　【当然不是，以这种书本上的官方套话来总结咱们这段缘分，岂不是太过无趣了一点？】

　　没有离别的悲伤，没有狗血的胡闹，百余岁的成熟魔女与佛系骷髅相视一笑，怀揣着将来一定还会见面的心思，接受了自己师傅赠与自己的最后一番赠语：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愿下次见你之时，你能让我见识到一个不一样的：地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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