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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相见时难别亦难


林在御诧异地盯着河风看了许久,这个男人刚才说什么?

        帮他弄死蜀国?

        他不是蜀赵的巫师吗?

        他到底是在试探她还是在给她挖坑,欢迎她往里面跳?

        林在御强装冷静,平静地问道:“我总该要知道为什么吧?”

        一个国师,让她一个外人帮忙弄死他效命的朝廷。

        “县主只消仔细想一想是否想活命。”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闷。

        想了想,他还是添了一句:“其他的,我以后会悉数告知县主。”

        直觉告诉林在御,这个人与蜀赵之间很复杂,即便她现在刨根问底也问不出什么。

        林在御这才放松紧绷的神经,看向车榻上躺着江沉砚。

        河风看出了她的想法,忽然伸手将锦被掀开,露出江沉砚绑满绷带的上半身。

        他以为这个女人看到这些会害怕,至少会露出一丝少女的怯懦,毕竟她年纪不大。

        只是……她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彷徨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很少有河风看不懂的人,这位淳芳县主,果然复杂的让人扫兴。

        分明柔若无骨,却又有种让人不可欺的风骨在。

        这就是南水仙人的高徒吗?

        河风替江沉砚盖上了锦被。

        也是过了许久,林在御才缓缓开口问他:“他没事吧。”

        男人听不出来她的这份迟疑与深思……

        她素来自负,大抵从未为哪个人的命运感到迟疑过。

        是的,她有些担心。

        那天夜里,雁州城外大战。

        伏兵千里,北凉军队的夜袭之策被蜀赵识破。

        北凉人此刻还不知道,蜀赵有巫师河风,他的占卜从未出过错,除了大雁口那一次他没有占。

        江沉砚在身中数箭以后,被蜀赵的大将从战场上拖回了蜀赵军营。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回必死无疑了,可他还是活了下来,就连被人拖行一里路都没有让他昏死过去。

        在拖拽进军营的那刹那,身边经过无数人,他的敌人,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手握住了一个人的脚踝。

        这个人一身白衣,戴着黄金面具,他知道这位应该是蜀国的巫师。

        虽然他没有去过蜀国,但蜀国的一些传闻他还是听说过的。

        他用尽力气开口:“救我……”

        鄂河的大巫曾说过他之一生与巫灵有缘,有几次缘他不知道,若这句话是真的,那么救他一次吧。

        他还不想死……

        若是他死了。

        若是他死了……

        那个女人真的要变成孤家寡人了。

        马车在五日后抵达一个叫怒陵的小镇。

        刚进入这个小镇的时候,林在御掀开过车帘打量过一阵,这里的百姓衣着与中原有些许不同,但也不是胡人容貌,看着与汉人无异。

        这里的男人,很喜欢戴面具,不过是那种涂的怪异的面具。

        马车穿过几处街市后驶进一处土楼中。

        车停了,河风没有动,似乎是在等。

        很快外面来了一队人,说着林在御听不懂的“诘语”。

        半刻钟后,有黑衣武士上车,将江沉砚抬下车。

        等人都走光了,河风请林在御下车。

        怒陵诘人的土楼,除了子午线上有两个大门,其他地方几乎无法出去。

        每一层能住下一大个家族,见河风带着一个姑娘回来,好些人都出来瞧,但谁也不敢说话。

        *

        一口气爬到土楼的最高城,林在御已是气喘。

        河风会偶尔停下来等她一会儿,面具下的脸不知悲喜。

        林在御想她还能活着,累一点无所谓了。

        至少这一刻的她不是了无生趣的躺在床上……

        几个黑衣人已等在门外,见河风走来他们向他行礼。

        这些人一身黑衣,脸上也戴着漆黑的面具,面具上只有嘴唇涂着白漆。

        林在御进屋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妇人在西榻铺床,东方临窗处,江沉砚已被安置于榻上。

        从林在御醒来,江沉砚就一直昏迷没有醒过,对此她也未曾询问过河风。

        她不怀疑河风的医术,若是江沉砚能醒,自然是能醒的。

        这么久不醒,说明江沉砚的情况并不太好……

        也难怪河风每日半夜都会醒来查看江沉砚的伤口有没有愈合。

        *

        河风让戊阿婆照顾林在御的起居,这位阿婆四十五岁上下,放在大魏定然被唤作大婶……

        但戊阿婆说她孙子都十岁了,坚持让林在御喊她阿婆,不然就是不给面子。

        林在御:“……”

        晌午过后,河风让戊阿婆来唤她过去。

        *

        土楼最高一层的子午线上是诘人的占室。

        林在御猜测河风是这这处土楼长大的,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

        占室里,河风席地而坐,见林在御进来他微抬手示意她坐在对面。

        戊阿婆关上了占室的房门。

        “县主一路走来有什么发现?”他似问非问,提起茶壶给她倒茶。

        林在御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淡道:“这里的女子很少。”

        整个土楼里一路走上来,女人很少很少。

        河风顿了一下,许久没有说话。

        诘人女子很少,所以诘人女子不外嫁,很早就婚嫁了。

        怒陵除了诘人,还有衣人和南羌。

        河风是有夔氏后人,是守护这片土地的神子。这座土楼是诘人有权势有武力的人居住的地方,而这些人只听令于河风。

        “县主,此时蜀赵与陈汉的兵力集中于边境。”

        当河风说这句话的时候林在御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有多少人?”林在御问。

        “不多。”

        整个怒陵孩子和五十五岁上下还有战斗力的男人加起来都没有多少人,河风显然不想隐瞒这一点。

        林在御皱眉:“那你让我怎么帮你?”

        “怒陵没有人口但有矿山,但是怒陵人不会开采。”

        林在御顿时明白了,她站起身来,踱步思忖。

        若是联系青霜,至少要等一两个月。

        但是……

        在蜀地,她还有一个认识的大商朋友在蜀地。

        河风将笔墨纸砚摆在林在御面前,林在御提起笔写下她要找的人,具体去哪里找,若是找不到又该联系谁。

        “这人是漕陆大商,半生痴迷于造船,你先帮我找到她。”

        长公主在世时曾让几个人教她《管子》,这个女人曾是长公主为她重金聘请的老师。

        南阳俞夫人。

        诘人巫族的情报功夫是一流的,只用了半个月便联系上了俞夫人。

        让线人递交了林在御的亲笔信后,俞夫人立刻派了心腹过来。

        林在御看着眼前的青年,先问了青年的名字。

        “在下俞和安。”

        林在御诧异了一阵:“敢问阁下与俞夫人是什么关系。”

        “俞夫人是我母亲。”俞和安笑道,他说着取出一个信封来,“我母亲有一封信让我带给你。”

        林在御接过来,她看完了信收好,看向面前的青年:“在这里见到我,阁下不觉得奇怪吗?”

        俞和安眼眸微垂,淡淡一笑:“母亲曾告诫只管挣钱,什么也别问。”

        俞和安带来有大匠十七人,这十七人带领怒陵人将这里的铁矿煤矿开采出来。

        曾经北燕骑兵身上的重甲有三成出自这俞和安和俞和安的属下之手,俞和安教他们如何打造甲片,又如何把这一片片甲片敲打在皮具上……

        在经过这一系列的工序后,一个骑兵的重甲便完成了。

        一个人做出一套来需要七天时间,但是人多了便快了许多。

        站在土楼的最高层,能看到草场上正在操练的士兵。

        戊阿婆说这些人将来都会成为骑兵。

        许多年前,他们的族人因为没有骑兵成为了奴隶,死伤高七成以上,他们都是在乱世里苟延残喘下来的……

        听到这里,林在御隐约能猜到河风的身世了。

        西蜀赵氏并非是中原的赵氏,曾经前赵才是中原赵氏所建立的,西蜀蜀赵是汉化的鸬刺人,胡姓鸬刺阿,因为从前赵手中夺取政权,而继承赵制,复以赵为国姓。

        如今陈汉能同蜀赵合作,全然是因为北凉掐断了陈汉同西域的商路,陈汉盛产陶瓷和丝绸运不出去,蜀赵一提议打北凉,陈汉太子想都没多想,直接出兵援助。

        而蜀赵打北凉也是有这个原因,再者蜀赵野心甚大对土地的执念很深。

        林在御自觉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唯有江沉砚日复一日,就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晌午过后,戊阿婆在教林在御绣花,是一种诘人非常喜欢的图案,很是复杂。

        诘人的衣袍除了巫族的白色,就是寻常男子常穿的黑色,他们的衣服的颜色很单一,唯有腰带才展现出属于他们的活泼与审美艺术。

        绣到一半了,戊阿婆突然低声寻问林在御,隔壁雅房里躺着的那个少年是不是林在御的丈夫。

        说实话林在御愣了一会儿,甚至在想她哪里表现的像是江沉砚的“妻子”了?

        她连给江沉砚擦脸这种事都没做过,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河风刚收的小徒弟在照料江沉砚。

        戊阿婆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没再问了。

        只是那一次,她半夜起来,见到这位林姑娘站在雅房的西窗前许久,她脸上的神情那样的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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