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情断义绝

　　祝晚秋就坐在林胭脂不远的美人榻上，她深深叹了口气道：“真是个傻子……”她正兀自感慨，猛地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镜子前的林胭脂也是在同一时间转头看向门的方向，进来的是柳少秋，眉目含情，手里拿着一只陶瓷小碗。碗上还冒着些许热气，阵阵食物的香味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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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胭脂，这是我为你煲的汤，快来喝了。”柳少秋款款走来，把碗递到了林胭脂的面前。林胭脂接过碗，冲着柳少秋笑了：“少秋，你对我可真好。”她的这个样子似乎是真的忘记了柳少秋曾经做过的一切，眼里心里只留下了柳少秋对自己的好。

　　柳少秋就坐在一旁，看着林胭脂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才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的时候说：“那我先走了，你先好好休息。”虽说神情语气与先前的缱绻并无二致，但是祝晚秋就是觉得此时的他极其冷漠。

　　林胭脂突然抚上自己的脸颊，眼泪透过指缝留了下来，瘦弱的肩膀不断抖动。窗外的阳光透过缝隙洒满了整个屋子，林胭脂头上的珠钗发饰都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祝晚秋的心一阵难过，她多想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背。只是她忘记了，也许这就是“梦里不知身是客”。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窗外日升月落了好多次。突然耳边响起了喧天的锣鼓声，再把目光投向林胭脂，只见她一身的喜服，一张脸美得仿佛是九天仙女。因为没有父母，自小一起长大的小桃也不见了踪影，她就一个人立在屋子里，手上拿着红得夺目的盖头。不多时，她就将盖头盖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走了出去。祝晚秋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在前头走着，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情郎。祝晚秋的内心极其复杂，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了心头。

　　林胭脂坐上了轿子，马上的柳少秋一脸的凝重。他的脸色惨白，并没有新郎官的喜悦。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时而握紧时而放开，像是焦急到了极点。祝晚秋离得近，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柳少秋的面容，她皱起了眉头，想不清楚柳少秋到底有何打算。

　　迎亲的队伍开始行进了，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只是这一切都只是错觉，是旁人都看不懂的虚幻与假象。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轿子在一处宅子前停了下来。祝晚秋站在门口的那株银杏树下，枯黄的叶子铺满了一地，她的一双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林胭脂的手被柳少秋牵着，款款走向宅子里，那火红的喜服耀眼夺目。祝晚秋也跟了进去，瞧见这处宅子布置得极其用心，一步一景，在池塘边还有一架秋千。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之前有人坐过这秋千，秋千正在微微晃动。祝晚秋别过头去，看到林胭脂和柳秋生已经走进了房间。屋子里烛影晃动，窗子上映着两双人影。本该依偎缱绻的两个人影此时此刻却分隔得很开，林胭脂的影子在晃动，最后陡然倒地。而柳秋生站得笔直，身旁还多出了一个柔弱娇小的影子，这两个影子靠得很近很近。

　　祝晚秋心下一惊，立马奔了进去，只见林胭脂坐在地上，斜斜的发髻上的金钗都散落一地。原本簇新的盖头也皱巴巴地落在一旁，而在盖头的旁边站着柳秋生和小桃。许久没有露面的小桃面色更加红润美丽，目光落在她小桃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小桃高高昂起自己修长的脖颈，用眼角的余光睥睨着地上林胭脂，声音里饱含着鄙视：“林胭脂，我瞧着你可怜，倒是可以让你留在府里。反正我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你可以留下来帮忙带我和秋生哥的孩子。”林胭脂的手指几乎快要把地面给抓破了，有一丝丝的血液从指甲缝里面流出来。她的声音里带着近乎绝望的痛苦：“这一切，都是你们算计好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眼睛只是看向柳秋生，并不看向一旁的小桃，她只想知道柳秋生为什么会如此狠心。

　　柳秋生将身上的喜服扯去，让小桃为他换上了一身常服。他在桌前落座，传来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寒冰：“林胭脂，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每一次拥着你都让我觉得无比折磨。我等着就是今天这一刻，让你也感受万箭穿心的痛苦。”

　　林胭脂听着这些话，只觉得不敢置信，她最爱的人怎么能够这样说？她从地上爬起来，双目盯着柳秋生，一字一顿说道：“柳秋生，既然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对我好？我从未逼着你喜欢我！”

　　柳秋生笑了，那是一种冷漠的笑，这笑容里都是嘲讽：“我为什么会勉强自己喜欢你？哈哈哈，那都是因为你的父亲！你可知道，我的母亲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子，可就是被你的父亲所骗，最后抑郁而亡。我很小的时候就被收养，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当想起母亲我更是心痛万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会，似乎是在回忆往事：“那一次，我想去素未谋面的父亲家里去看看，正趴在门口张望的时候你走了出来，情急之下我只能假装买糖葫芦。可是你也走了出来，我只好买了最后一串糖葫芦，我拿着糖葫芦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你在哭，于是我折转回去，就这样我成功取得你的信任。可是我恨你，一直以来都恨你，恨你的父亲，恨你的母亲！”

　　林胭脂恍然大悟，她的身子止不住发抖：“难道……父亲和母亲的死也是因为你……”

　　柳秋生勾起了嘴角：“是。”

　　林胭脂怒不可遏，所有的悲痛转化成无穷无尽的恨：“柳秋生！你可以不爱我，可以骗我，可你不该杀我的父母！我恨你，恨你！”她的眼泪冲毁了所有的妆容，她一把扯下身上鲜红的衣服，只着白色内衫，头上还残存的珠钗也被她尽数拔下，狠狠丢在了地上。

　　林胭脂就这样推开门，头也没回就走了出去……

　　夜已经深了，深秋的风吹在单薄的林胭脂身上，有着刺骨的冷意。她抬起头看到月亮很美，云层层叠叠交缠在一起，像是一块屏障。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推开店铺的门，银色的月光也流淌进去，铺了一地。她走进去后重新关上门，背抵着门，眼泪无声无息滑落。

　　点了一盏灯，她就着微弱的灯光重新上妆，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红色的衣裙。一切准备妥当，她就静静等着，终于她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还带着一股幽香。这香味，祝晚秋很是熟悉，她猛然看向门口的方向。果然是杜昭，紫色的面纱上露出一双好看却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杜昭的声音又一次在祝晚秋耳边响起：“你唤我来？”她在对林胭脂说话。

　　林胭脂粲然一笑：“嗯，想让你取走我的性命。”

　　“为何？你的寿命远远没到尽头呢？”杜昭有些不解。

　　林胭脂顿然没了生气，似乎对这个世界已经再无留恋，声音也十分空洞：“我觉得够了。”杜昭看她去意已决就缓缓点头，把一粒红色的药丸放在林胭脂的面前：“吃了它，你就解脱了，你的血会为我所用。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什么遗愿？”

　　“把我的尸体挂在城楼之上，我知道你可以做到。”林胭脂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就把药丸吞了下去。她的身体就这样软绵绵倒在了地上，倒落的时，手碰到了桌子上的胭脂，各种颜色的胭脂散落一地，在林胭脂的尸体边绽开了几朵夺目的花。

　　上官昱青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燃着的三支香，眼见香越烧越短，他的心时刻提在嗓子眼。

　　黛月的眼睛也一直没敢离开桌上的香，她一会看看香，一会看看躺在床上熟睡的林胭脂，拿在手里的帕子都被她揉得皱皱的了。“上官公子，我们要不要现在把香吹灭呀？”黛月看着香越来越短，心里非常着急。

　　上官昱青沉声道：“再等一会。”就在香即将燃尽的千钧一发的一刻，祝晚秋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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