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残夜
黎熠桓跟着容翊连夜坐车到了p城东部。
在洛沉宸大学的时候，他的弟弟只有两三岁，算下来现在这孩子也就不过八岁左右。
这么早夭折，实在有点让人心碎。
黎熠桓轻轻搂住容翊，暗暗安慰他。
容翊却笑了笑，摇摇头：“我没事的。”
他似乎是想了想，大概是刚才那番谈话有用，主动道：“我弟弟，跟我是同父异母的。”
黎熠桓沉默。
周尚寒大学的时候偶尔和洛沉宸讨论过一起见家长向家里出柜，都被对方搪塞过去，他一直觉得是男朋友比较慢热，愿意慢慢来。
当然洛沉宸很少联系家人，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想那么多。
“我妈妈去世了，之后父亲就再娶了。继母身体不好，挺久之后才好不容易怀上的。”容翊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仿佛是在说他人家里的事一样。
黎熠桓忽然明白洛沉宸为什么会习惯于把自己放在低的位置了，大概在有了弟弟，甚至更早以前，他大概就已经习惯在家中被忽视了。
他轻轻顺着容翊的背。
他发现，在剧情里的时候，容翊并不会对接触有太多抵触。
这倒是好事。
“对不起。”容翊轻轻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该不告诉你。”
黎熠桓眸色暗了一分，没接话。
他不喜欢争抢责任的场面，但感情中的事情大多都不可能是一个人单方面的责任。他也有错，所以他自然也要努力去改。
夜色阑珊，p城是个大都市，纵使在夜晚也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在这样浩大繁华的城市里，很难得到小城镇能给予的踏实和归属感。它注定承载着数不清的游客，旅游胜地数不胜数，各种风景照被上传到网络上，成为所有人的城市，而不是某个人温暖隐匿的故乡。
黎熠桓忽然想，洛沉宸这个人大抵一生也没想过能够独占些什么，无论是爱人，还是生活着的这座城市。
他所爱的都太光芒万丈，所以他对城市没有期待，城市对他没有束缚，自由，但也孤独，因为没有思念的纽带。
当他背上旅行包离开这里时，脑海中也许不是这座城市街头巷尾的小商店小酒，不是繁荣的旅游胜地中拥挤的人潮，也不是被赞不绝口的那片海景，他的回忆只剩下周尚寒，一个他同样认为不属于自己，但关系又却无限近似于所属物的人。
他相信他也无限渴望过所谓永恒，只是不能相信自己配得上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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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沉宸家是一个气派的小洋楼，可见家境不错。
进屋，屋内装潢算得上华丽，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哭得撕心裂肺，见到洛沉宸来了，却猛地起身，恶狠狠地：“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了？”
容翊表情很平缓，似乎很无奈：“医院通知我的。”
“呵，通知你？人明天都要出殡了现在才告诉你？”看得出两人关系非常恶劣，女人上来就要把人赶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你哪里来的滚哪里去。”
“……”容翊被她推了一下，黎熠桓赶忙搂住他，正打算说什么，女人睁大眼睛，挑眉，讥讽，“哟，这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男朋友？呵，你爸真是下手太轻了，还没把你打怕，居然还敢把人带回来？你不嫌恶心我嫌恶心，给我滚出去！”
黎熠桓皱眉，原著里，周尚寒现在才意识到洛沉宸大概率已经和家人出过柜了，可却没有跟他说。
真是……像他前男友做得出来的事。
“你爸也是，把你打死算了，还放你到其他城市胡作非为，跟男人瞎搞，现在还光明正大跟男人回家，真是家风败坏……哦，”女人盛怒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得阴阴的，“我忘了，你根本不是个亲生的，那败不败坏倒也无所谓。”
黎熠桓诧异地看向自己男朋友，害怕他会情绪过分激动，但容翊却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低声：“小仁……也是我弟弟。”
看来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黎熠桓心里一紧。
“你弟弟？呵，别在这里给我装好人，这里不需要你，你给我滚远点。”
女人一点也不留余地。
“阿姨，”黎熠桓横眉，冷冷地，“这里也是小宸的家，你没有权利赶他走。”
“我没有权利？”女人咄咄逼人，“这是我的房子！他爸爸在去世的时候遗嘱上只有我和他弟弟的名字！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说我没有权利？”
黎熠桓深深吸了一口气。
甚至一分都没有给自己的这个孩子留。
哪怕是养子，也不至于得到这种对待。
容翊本人却很淡定，一如他以往不争不抢的样子：“我只是想来看看，如果弟弟已经不在了，节哀顺变，我就先走了。”
说实话，他其实早就猜到自己继母会是这个态度，所以才没有先去医院。
本来觉得无论如何对方至少会同意让他一起安排后事，出席葬礼，多一个亲戚也体面些，没想到继母已经厌恶自己到这个地步了，那他自然也不能死皮赖脸在那里呆着。
说完他掩上门，离开了这座小洋楼，大概也不能称作家的地方。
回返的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容翊打破沉寂的空气，勉强道：“白跑一趟……”
他想说早知道就不让男朋友跟来了，但忽然意识到这种情况下这句话只会刺得男朋友情绪更激动。
“你是……”黎熠桓不接他的话匣，直接问，“什么时候出柜的？”
容翊短暂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声：“你刚开始有名气那段日子。”
那大概就是他第一个角色爆火，他毕业第一年年末的时候。
黎熠桓盯着他，在眼底勾勒他温润的眼眸，没说话，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也没有指责。
他轻轻搂住自己男朋友，拍拍脑袋：“以后，让我知道得多一点。”
无论是你的性格，还是过去，亦或是一切关于你的事情。
“嗯。”容翊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湿的。
“你不是亲生的事……”虽然觉得这样会让男友更加伤心，但黎熠桓斟酌着，还是问了出来。
反正小朋友在自己怀里，哭就哭吧，他会慢慢哄的。
“那个……”容翊倒是听不出有多伤心，“其实不是真的。我肯定是亲生的，只是她一直很介意父亲有发妻，父亲宠她，后来就一直哄着说我是领养的……但肯定不是这么回事，我知道的。”
容翊的声音很平，听得出来并没有多难过。
黎熠桓听罢说不上是感到欣慰还是更加难过。
他的亲生父亲，为了哄其他的女人，就简单直接地否认了他这个孩子。
好像还不如不是亲生的。
他也不清楚自己的男朋友听了之后会有多失落，但他能从那些小心翼翼的话语和温顺又懦弱的行动中看出一个家庭带来的不安全感。
一个不确定归属的孩子会无比渴望港湾，但也会因为一点惊吓就逃跑。
“对了，”容翊忽然想到什么，“你给导演请假了吗？”
“嗯。请了。”黎熠桓回答，“连带着我的。”
“现在应该不需要了……跟他说一声吧。”洛沉宸觉得新人导演很辛苦，不愿意拖延拍摄进度。
“请都请了。”黎熠桓勾唇，牵住男朋友的小手，“我们想想这些天去哪里玩吧。”
“啊？”容翊茫然。
“你不是从来没去过西区吗？”黎熠桓眯眼看着他，语气上扬，“咱们一起去约几个会。”
容翊本来有些怅然的心情顿时被这句话弄得烟消云散，心像棉花糖一样软乎乎地飘了起来。
黎熠桓满意地看着男朋友红红的脸，揉揉蓬松的脑袋，看向窗外夜景。
再繁华的都市，也能和爱的人在一起搭建一个小小的窝，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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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翊洗完澡后脸红心跳地发现，影帝大大咧咧地躺在自己床上，穿着睡衣慵懒地玩着手机。
“尚……寒，”他咽了咽口水，“你的房间不是……在隔壁吗。”
影帝笑得很邪魅：“怎么，都确认关系了，我们不能睡一张床吗？”
“……”容翊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根子，“嗯……可以”
“快上来，”黎熠桓挪开身子，“老公给你暖床了。”
明明是夏天，其实不需要暖床的，洛沉宸却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周尚寒好久没有自称老公了。
他真的很怀念那段时光。
他男朋友开朗热情，大大咧咧的，总惹得他脸红心跳。
当然现在也差不多，只是似乎比以前更加成熟了。
“刚刚确认关系，现在就一起睡确实有点太快了。”黎熠桓道，“但是看在我们是老情人的份上，先让我占点小便宜好了。”
容翊不说话，软软地凑到他旁边，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当然，我会慢慢了解你，比以前更关心你，改变一些，不会随随便便。”黎熠桓承诺。
“你不用……”容翊眨巴着眼睛语塞，“你一直都对我很好……”
自他有记忆起，除了已经过世的妈妈，就再也没有人对他那么好了。
黎熠桓笑笑，没反驳。
他作为男朋友有很多失职的地方，但他懒得矫情说那么多。两个人相处就是慢慢磨合，不需要什么空话。
容翊却以为他不信，认认真真地：“我是说真的。”
“嗯。”黎熠桓笑眯眯，“真的，那要不要给老公一点奖励？”
说完他发现自己没出息的心脏又开始跳了。
容翊告诉他，这篇文已经很清水了，后期只有一些亲吻，前几个还都是擦边，不能算数。
但黎熠桓却觉得一个也受不了，只是亲一下脸颊也受不了。
他同桌躺在床上那么乖那么软，他怀疑自己如果不为所动就不算男人。
这一幕就是洛沉宸亲周尚寒的脸颊。
亲脸是纯情的黎熠桓在确定关系前所能接受的最大尺度。他这人非常传统，表白不得到肯定回答是不能亲人脸的。
所以他其实心里也没底，关于接下来的戏要怎么演下去。
正心里混乱着，他同桌在他左脸上蜻蜓点水地啄了一口。
原著里周尚寒深呼吸，黎熠桓也深呼吸，努力忽略下半身起的一点点反应。
“乖，”他关上灯，声音微哑，“明天再好好亲你，今天这么下去，晚上就没法睡觉了。”
容翊脸颊爆红，觉得自己今晚大概不那啥也睡不着了。
但他还是在男朋友的熟练摸背服务下打起了呼噜。
黎熠桓表情复杂地盯着黑夜里同桌的侧脸，良久，无奈地往卫生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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