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碘酒
“你……看过这本小说吧？”酒吧里dj放的音乐有些吵，黎熠桓不得不扯着嗓子问。
容翊皱着眉，沉默，点头，缓缓开口：“三章。”
“……”本来以为有机会通关的黎熠桓感受到了绝望。
他是在课间时间看到自家同桌在读这本小说的。封面很漂亮，扉页还有一行小小的字，看上去有点像是作者特签。
【不用读心术来了解你，是真诚。】
“那能说说你知道的吗？”三章至少还聊胜于无，黎熠桓想了想，要求道。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容翊。说实话，这个要求对于他平时只点头摇头说单音节字词的同桌来说有点苛刻。
容翊看着自己的手指，微微弯曲，小拇指凹陷处有一颗红色的痣。他若有所思。
“这个故事，攻是任黔，受是沈以纯。”容翊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起伏，“任黔是这家gay吧的酒保，沈以纯是贩毒组织成员，来这里杀目标对象。”
黎熠桓点点头，自动忽略了自己听不懂的“攻”“受”等名词，又觉得有点不对劲：“等等，什么吧？”
“gay吧。”容翊似乎一点也没觉得不对。
“……”黎熠桓反复确定着这个词的意思，陷入沉思。
算了。这有什么。
一个为生活所迫，一个为任务而来，非常合理。
“好吧。那然后呢？”黎熠桓问。
容翊沉默，垂眸盯着眼前的吧台，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不舒服：“你是…任黔，我…是沈以纯？”
他的语气微微上扬，一副自我怀疑的样子。
好像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黎熠桓难得在他身上看到一点人类情感，居然有些感动。何况他现在也觉得非常疑惑。
“明白了。但是，你没有看接下来的剧情，那我们怎么可能保证百分之六十的完成度呢？”黎熠桓思索半天，指出问题所在。
容翊沉默。
黎熠桓无奈。
也不知道刚才那个冷冰冰的系统能不能叫得出来。
仿佛听得到他内心想法一般，系统声音响起：“我在。”
“我们要怎么完成任务？”黎熠桓问。
“保证剧情百分之六十流畅度。”系统回答。
“……”黎熠桓无语。这不是说废话吗，“我是说，能不能给个剧本？”
“剧本需要1000积分获得。”系统道。
“……”黑店。
人机二者聊得不太愉快，黎熠桓揉额，决定先走完能解决的剧情。
连他自己都诧异了一下，怎么就这么坦然地接受了穿越进小说里这件事。
……也许是每周一节的政治哲学起到了一点作用，让他这个二十一世纪好青年有了点良性迷信，相信科学哲学至上是神学。
罢了。
“你能说说你看了的故事吗？”黎熠桓问道。
“你摸摸我。”他同桌不接他的话，反而突兀地问。
“……”黎熠桓一愣，诧异，“啊？”
“你摸摸我。”他同桌面色平淡，仿佛提的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
黎熠桓心里一窒，不知为什么总有点怪异的感觉，可能因为这里是gay吧，也可能因为迷乱的灯光照得容翊皮肤苍白。他轻轻抚上他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细嫩，很冰。
同时，一道失真的声音像从远方传来，不清晰，但仍然能分辨得出是容翊的音色。
“好冷。”那道声音轻轻地说，有些颤抖。
黎熠桓惊讶地松开手。
他这是，听到了容翊的心声？
“你冷吗。”黎熠桓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想递给容翊。
“你听得到？”容翊抬眸，眼神有点复杂。
“可以。”黎熠桓回答。
容翊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不用给我。”他轻声说。
“这里空调确实太凉了，会感冒的。”黎熠桓刚才摸他的手的时候，感觉实在非常冰凉。容翊平时就一副面色苍白的样子，感觉还挺虚弱的。
他担心他同桌病倒了，不仅剧情进行不下去，连药都不知道上哪里买。
到时候那个冷血系统不会冒出来一句“一袋感冒冲剂100积分”吧。
实在不敢想。
容翊摇摇头，拒绝他的衣服。
黎熠桓叹了口气：“那你来说说你知道的情节吧。”
“一杯威士忌，谢谢。”午夜酒吧，正是最热闹的时刻。
黎熠桓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家同桌。吧内音乐激昂欢快，酒杯碰撞，情话，接吻，意味不明的□□将空气揉杂出粘腻的味道，但容翊却穿着干净，白衬衫，黑领带，如果不是身材过于清瘦，还有几分霸道总裁的感觉。
这样的人在这种鱼龙混杂的酒吧里显得太格格不入了，偏偏又因为出众的长相而变得非常惹眼，黎熠桓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难道原剧本里的沈以纯也是个这么与众不同，存在感极强的人物吗？
但作为杀手，理应有隐藏自己气息的能力。
而且他同桌这细胳膊细腿的样子，真的能杀人？
……
算了，越想越觉得这个游戏很坑。
“好的。”黎熠桓按照容翊告诉自己的剧本演下去，转身要开始调酒。
调酒？
黎熠桓眨眨眼睛，盯着一排装着不同液体的杯子发愣。
容翊说要什么来着？威士忌？
可黎熠桓甚至连鸡尾酒都没喝过。
罢了。黎熠桓努力安慰着自己，百分之六十而已。他随手拿起一些看上去毒不死人的液体，组合在一起，放上一片薄荷叶。他也不知道威士忌怎么装饰，但总之意思到了大概就行。
不过……这种东西给容翊喝，好像有点不厚道。
应该不会有事吧。黎熠桓勉强看得懂这些英文，感觉这几种材料综合起来不像有什么问题。
“您的酒。”按照剧情，黎熠桓故意碰了碰容翊的手指尖。
一阵失真的声音又传来：“矮两厘米。”
黎熠桓没弄明白他同桌在想什么，也没介意。因为接下来要说的台词实在让他感到震撼。他深呼吸，做好思想工作，努力摆出“轻浮”的姿态，挑眉：“小朋友，一个人来玩？”
说完就快被自己雷死了。
容翊微微皱眉，一副厌恶鄙视的样子，但沉默着，没说什么。
黎熠桓在心里苦笑。
厌恶也没用。他也不想的。
他这是清纯男高中生被迫走油腻大叔路线。
“嗯？尝尝哥哥调的酒好不好喝。”黎熠桓轻笑着，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容翊，举止相当尴尬。
容翊瞪了他一眼，将椅子挪远了些。
黎熠桓看着他心里没底。容翊只告诉了他任黔的戏份应该做什么，但是没有说沈以纯是什么表现。所以他也摸不清同桌到底是什么态度。
罢了。剧情重要。
“怎么，难道有男朋友了？”
黎熠桓深呼吸，语气迟缓得像在朗诵，但最终还算是成功地把这句最雷人的话说了出来。
容翊不理睬他，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总感觉比平时更有感情一些。
黎熠桓怀疑他在忍着恶心，努力推动剧情发展。
唉，都不容易，逆来顺受啊。
“是不是那个？”黎熠桓又凑到他容翊面前，指着舞池中央的男子，笑得有点邪，“宝贝，把你丢下去跟别人跳舞的男人，可不能要啊。”
黎熠桓已经很会调整呼吸了。
“别给我增加工作量。”容翊目光阴沉了几分，冷笑，锋芒略显，苍白的面容居然显得有些危险。
“不会的，宝贝。”黎熠桓笑道，“哥哥不妨碍你，但是，真的不跟哥哥玩玩么？”
容翊看上去根本懒得理他。
“连酒都不喝，该不会是怀疑我的水平吧？”黎熠桓继续演着。
容翊用余光撇着舞池，目标人物正在跟一个年轻男孩亲吻，容翊眯眼，通过原著里寥寥几句外貌描写判断出那是自己的同伙。
“吃醋了？”黎熠桓笑，“那种男人不值得。来，哥哥给你调一杯好的，保证喝完神清气爽。”说着就要去碰容翊抓着酒杯柄的手。
容翊迅速躲开，不过皮肤还是轻轻擦到了一下。
就这一秒钟，原著中任黔读出了沈以纯的身份。
黎熠桓用一种“神秘莫测”的表情看着容翊：“多少赏金？”
容翊冷声：“闭嘴。”
黎熠桓敛声，眉眼带笑地望着他。
容翊似乎是受不了这种注视，又似乎是正好任务开始进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就要准备离开，顿了顿，还是问道：“多少钱？”
“哥哥请你。”黎熠桓笑眯眯的，“但是……”
容翊只听完前半句，丝毫不客气地拔腿离开。
“……”还有一半台词没发挥完的黎熠桓僵在原地，愣了愣，拿起装着威士忌的酒杯，按照剧情，保持着一定身位，跟随容翊。
心里暗暗吐槽：这酒保这么自由，擅自离岗连招呼都不用打。
夜晚路灯光线微弱，这家酒吧开在偏僻的巷中，非常不起眼。黎熠桓有些不适应这种黑暗得彻底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偏偏容翊走路跟猫似的，没有声音，他只好凭着感觉摸索前路。
话又说回来，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啊。
黎熠桓扶额，心情复杂。
按照情节，容翊现在是去杀那个舞池里的男子的，他从蓝牙耳机里得到消息，知道同伙已经把人诱导出酒吧后就立即采取行动了。
而“任黔”通过读心知道了“沈以纯”正在执行任务，并且裤子口袋里有一把刀，于是问他一个人头多少赏金。得不到回答，生活实在太闲的他按耐不住找刺激的心情，拿着威士忌就来找人了。
但是……黎熠桓一想到容翊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就觉得他能不能杀人先不说，看到尸体真的不会恶心得吐出来吗？
黎熠桓实在有些担心他同桌。
不觉就走到了巷尾，似乎是刚刚下过雨，泥泞的地面上还有水迹，转角深处更加漆黑，传来隐秘的嗡嗡声。
容翊没有告诉他具体位置，当然他们刚才也无从知道。黎熠桓只能自己碰碰运气。这个角落位置隐蔽，几乎没有光线，更不提监视摄影机，看上去很适合犯案。他没有过多犹豫就走了过去。
刹那间，黎熠桓感受到一阵突兀的冷风，几乎就在同一秒，他的身体被狠狠按在了土灰墙上，西装打皱，手中的威士忌晃出来，液体滴落在刚才地上的水迹处。
是一道很强的力度，黎熠桓动弹不得，有些慌张，定神一看，来者苍白的面孔在黑暗中非常显眼。
“……”黎熠桓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自作多情地担心同桌。
余光瞥见另外一个男子，男子穿着深灰色的外套，正是刚才舞池里和目标人物轻吻的年轻男孩。
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正是他们的目标。
看样子已经死透了。
黎熠桓在心里默念核心价值观。
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都是社爱党爱国的社会主义法治好青年，这种情节不过剧情需要……罢了。
等等。
黎熠桓忽然意识到，自己脖子上，好像架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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