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三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从那个自称巴沙洛缪的空贼被警卫员带下去后，伊莎“暧昧”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安格鲁斯的脸。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才发现你的真面目，很让我吃惊。”
“一边去、一边去。小丫头片子别弄的和我很熟的样子，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你的。”
安格鲁斯特地强调了“今天”这两个字。
“呃……”伊莎微微缩了缩脖子。
——又被这个家伙抓到语病了。
虽然伊莎与安格鲁斯相遇也不过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个之间总是在斗嘴。
“恶魔。”伊莎嘟囔着小嘴，看起来可爱极了，“快！转过去让我看看，你屁股后面是不是有条黑色的尾巴。”
“你当我是妖怪啊！”
“本来就是嘛。”
伊莎的话获得了周围所有船员的认可，他们几乎整齐划一的同时点点头。
“你！你们！”
安格鲁斯一脸受伤的指着伊莎，连手指也带着微微的颤抖。
“怎么？我有说错吗？”伊莎一脸无辜的将目光投向了最近的船员。
“……没、没有！”那位船员愣了一下，随即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刚才端着“杀人茶”走进来的，似乎就是这位大小姐哦……
“看到没？我没有说错嘛。你，就是怪物！”
伊莎看着安格鲁斯眉头一抽抽的表情心里乐滋滋的——终于扳回一城了。
“怪物……是吗？……”
不知为什么，安格鲁斯的神情忽然黯淡下来。
“喂！你怎么了？”伊莎狐疑的侧过了脑袋，“才说了几句怎么就没精神了呀？是不是……发烧了？”说着，她伸手摸了摸安格鲁斯的额头，“没有发烧呀。怎么了？”
“呵、呵呵……没什么……”安格鲁斯干笑了两声。
此时，“滴、滴”的电子声忽然传来。安格鲁斯精神一振，立刻低头查看通讯手环。
信息的内容是一篇五百字左右的山水游记。不过使用通讯手环上的编码分析器后，信息真正的内容出现了。
内容只有两个字——待援。
安格鲁斯在哈拉斯特要塞生活了一年，对要塞驻留舰队的情况了如指掌。要塞里最快的浮空舰要属埃尔赛尤级高速巡洋舰·曙光之星号。但即使要塞得知宝石公主号遭到空贼劫持，立刻派出曙光之星号进行救援，也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才能抵达当前空域。而在两个小时里，把这艘游轮洗劫两次都够了。
——那为什么空贼没有这么做呢？
安格鲁斯始终在考虑这个问题。
重新夺回舰船的控制权后，警卫员立刻对击毙、俘虏的空贼进行了清点。他们发现，登舰的空贼一共只有七十个。其中内应十九个，另外的五十一个是搭乘小心浮空艇登船的。
但从宝石公主号上的内应行动到警卫员展开反击，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为什么空贼没有选择只要十分钟左右就能完成舷接，而是用浮空艇不痛不痒的运了五十多个人到船上？宝石公主号可是一条大鱼，他们为什么没有派出更多的人手？
而且直到现在，那艘浮空舰依还是……不对！
安格鲁斯忽然注意到，浮空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快！马上离开舰桥！所有人立刻撤离！……晚了！卧倒！卧倒！”
安格鲁斯一翻身，把最近伊莎她整个扑倒在地。
船员们的反映也非常迅速，所有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丢掉手里的东西，卧倒在地。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舰桥的上半部分被整个掀翻。凛冽的寒风随即横扫整个舰桥。强大的风压将所有人狠狠的压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
就在船员们觉得将要窒息时，狂暴的风忽然停止了。
“快！马上离开舰桥！”
安格鲁斯一手扶起伊莎，而另一手则始终保持手心向上、五指合拢的姿势。象征着奥术的光辉正在他手中绽放着炫目的光辉。
“快！动作快！”
船员们立刻不顾一切的爬起，连滚带爬的冲出舰桥。
所有幸存的船员都逃出舰桥后，应急闸门合拢了。十多名船员生还的不到一半。没能逃回来的大多是在舰桥中弹那一刻被疾风卷走的。
“船左边中间偏下点，左边的第二个引擎，还有舰桥。一共三个地方中弹。”伊莎的小手死死拽着安格鲁斯。虽然她没有受伤，但一张小脸吓得惨白，“他们又准备开炮了……而且、而且是船头那个最大的……”
“轮机室!轮机室！”安格鲁斯冷静的打开通讯手环。
“……吱……咋……”
通讯手环里只有一阵阵毫无意义的杂音，似乎周围有一个强大的干扰源。
“诶！”安格鲁斯狠狠一拳砸在墙壁上，“……立刻去第二舰桥，从那里联系轮机室让他们立刻安排抢修！”他顺手抓住一个船员拉到眼前，“告诉轮机长，救援马上就到！让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坚持下去！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是！”
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满是烟火味的通道中。
直到最后一个船员消失在舱道中，安格鲁斯身体微微一晃，无力的坐倒在地，脸上也失去了血色。
“……血？”伊莎忽然觉得手上湿漉漉的，低头一看，满手都是鲜血！这时她才注意到，安格鲁斯左肩膀上赫然插着一块锐利的金属片，“……啊！”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顿时响彻了整个通道。
“安静！”一声低喝总算是止住了伊莎的“音爆炸弹”，不过随后安格鲁斯的话让她再度陷入恐慌，“拔掉它。快一点。”
“不……我不敢……”伊莎的小脸更白了。
“没、没什么不敢的……来吧，我知道……你能行的。”
看着安格鲁斯虚弱的笑容，伊莎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抽痛。
“好、好吧。我试试。”强压着转身就跑的念头，伊莎小心翼翼握住了那块沾满了鲜血的金属片。
金属片至少有三分之一在肉里，要取出并不怎么容易。伊莎小脸涨的通红接连用了几次力都没能拔出，反而让安格鲁斯痛得猛吸冷气。
“用力！”
安格鲁斯忽然一声暴喝。伊莎心里一慌，手上不知不觉用力，猛的向上一提。只听见“噗”的一声，金属片从肩膀中。殷红的鲜血随即泉涌而出，转眼间就染红了整个衣袖。
“你先休息一下，我马上去找个医生过来。”
伊莎手忙脚乱的想要帮忙压住伤口。“嚓”的一声，她从裙子上撕下一大块布料，用尽全力的扎在伤口上方。
“不、不要……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伊莎。听我说……”安格鲁斯艰难的用没受伤的右手按在伤口上方帮助止血。大量失血而略微泛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虚弱的笑容，“……其实，空贼要找的东西，就是你吧……不，应该是名为阿特洛波斯的妖精。”
“……嗯。”伊莎的表情微微一变。不过最终她还是点头承认了。
“呵呵……这也难怪。拉克西丝、克罗薇，还有你。拥有命运三女神中的任何一位都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是吗？”伊莎的声音涩涩的，不过她随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你不是说已经和拉克西丝姐姐定下契约了嘛。你怎么没去统治世界啊？”她开朗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某种心虚，“别废话啦！快放开我，我先去找个医生过来！”
“不用……其实、其实你就是最好的医生。”
“我？……难道你想……不、不要！”
伊莎情绪激动的跳了起来，原本已经基本止血的伤口也在她激烈的反映中再度渗血。
“伊莎，不……阿特洛波斯。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醒来的，但……那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安格鲁斯不断喘息着。
船体忽然传来了剧烈的震动。伊莎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安格鲁斯身上。
显然，空贼的炮击又打中游轮了。
“呜……”安格鲁斯发出一阵哀鸣，显然是碰到了肩膀的伤口。
“啊！对不起！对不起！”
“其实……哈拉斯特要塞的救援至少要两个小时才能过来……”
“什么！那你刚才怎么说……”伊莎脸上瞬间闪过吃惊的表情，但随即又恢复平静。
身为妖精，伊莎掌握的知识要远远超过常人。她轻易就推测出安格鲁斯隐瞒消息的意图。
“伊莎……其实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成为空贼的俘虏？或者是成为我的羽翼？……这样的选择应该不会太难吧……”
“……你，是在威胁我？”伊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我只是在叙述事实。”安格鲁斯喘息着用右手压住了左肩的伤口。微微用力，只听见“嚓”的一声，被鲜血染红的整条衣袖被他撕了下来，“拉克西丝选择了我作为她的主人。凭借着与她的契约，克罗薇、还有你，实际上已经是我的羽翼了……”安格鲁斯用力押住伤口，一阵阵抽搐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我还没找回拉克西丝，就先遇上了她的妹妹……命运女神还真是对我不薄啊，呵呵……”
“少自作多情了，我可没承认你是我的主人！”
“伊莎……时间不多了……”
“……哼！”伊莎扭过头，摆出一副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听的架势，“你打算和我同契。然后把外面的家伙收拾掉？别做梦了！没有默契主人和妖精，连普通制式羽翼的能力都发挥不出来！”
“没有试过怎么能下结论……而且……”
“而且什么？”
“……不论你还是我，我们都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伊莎猛得转过头，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无影的利剑，直指着安格鲁斯。片刻之后，她缓缓收起了目光，原本充满活力的小脸也显得格外黯淡。
“把我交出去。把我交给空贼。这样……这样至少可以换取这艘船的平安……”
“不！”安格鲁斯想也没想就断然否决了，“我宁愿现在就杀了你，也不会让你落在那群禽兽手里！”
从少年坚定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在吓唬人。
伊莎呆呆得看着如此宣言的安格鲁斯。某种特殊的感觉从心中不断涌出，悄然占据了少女的心田。
“……谢谢。”伊莎低下头，掩饰了自己的表情。
“我……”
“不，不用说了。我愿意……”少女抬起头，俏丽的小脸上绽放着喜悦的光辉，“来吧……”
伊莎小心翼翼的坐进安格鲁斯怀中。为了保持身体平衡，双手自然的抱住了安格鲁斯。两人间的距离顿时化为零，伊莎甚至能从安格鲁斯的眼中看到自己微微泛红的小脸。微微慌乱中，伊莎微微扬起头，随即紧紧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嘛？脸上好烫……）
不过等了许久，预想中的仪式却始终没有到来。伊莎略带懊恼的睁开眼睛，再也不顾掩饰自己的羞涩。
“你……”
四目相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占据了伊莎所有的感官。近在咫尺的瞳孔如同深渊般的深远、幽静，瞬间让她忘记了抱怨，忘记了一切。就在她出神的片刻，唇上传来了深深吻感。
恍惚中，伊莎似乎听见耳边响起了少年温柔的声音：“请允许我，拥有你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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