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算计

谢晏和望着新鲜出炉的圣旨，双眸灿烂。她唇瓣一翘，露出十分甜美的笑容：“晏和多谢陛下。”

魏昭将手里的朱笔放到笔山上，墨眸宠溺：“满意了？”

谢晏和眸光一闪，唇瓣嘟着，软软说道：“也不是很满意。”

“这般贪心吗？”魏昭失笑，他抬头看了一下外边的天色，温声道：“陪朕用了晚膳再走？”

“还是不了。”谢晏和摇了摇头，眼波轻动，宛如湖水一般的眼睛荡起了丝丝涟漪，她有些落寞地说道，“落到了有心人的眼睛里，总归不好。”

魏昭望着少女流睇而横波的眼睛，不由抿紧了薄唇，内心是说不清的复杂心绪。心动、失望还有无力感，最终，都化作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眠眠，你还是不信朕。”

谢晏和顿时沉默了下来，半晌，她故作轻松地露出一朵娇俏的笑容：“陛下，您就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谢晏和的语气渐渐低落了下来，唇角的那抹笑容就像是水中晃动的明月，缥缈易碎：“您突然说了那样的话，我需要时间去适应，适应您身份的转变，还有、还有……”

谢晏和咬了咬唇，幽幽说道：“我不是不信您，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好了，朕不逼你了。”谢晏和突然的示弱像是一只小刺猬收起了身上的利刺，露出了最柔软的肚腹。魏昭心下一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朕让冯英送你出宫。”

谢晏和一脸乖巧地任由建元帝动作，末了，她对着建元帝福了福身：“陛下，晏和告退。”

“去吧。”魏昭挥了挥手。既然小姑娘想让自己多给她一点时间，来日方长，魏昭并不急于这一时。

谢晏和正准备告退，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脚步微顿，期期艾艾地说道：“三日后，我要在小别庄举办‘芳菲宴’，不仅邀了女眷，还有男客，由福庆公主的驸马帮忙待客。陛下，您那日……能不能出席？”

魏昭了然地笑了笑，神色温柔地说道：“朕说过，会去给你捧场，这句话，仍然有效。”

“谢陛下。”谢晏和心满意足，就连走出大殿的身影都透着一丝欢快。

直到人不见了，魏昭这才收回了目光。

“孔四全！”魏昭点了新提拔上来的宫殿监事的名字。

“陛下。”

这位新出现在建元帝身边的新面孔不像是冯会和冯英这对干父子一般，生的相貌堂堂，一身的书卷清气，看上去不像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反倒像是翰林院的学士。

孔四全生就了一张看上去尖酸刻薄的脸孔，平平无奇的长脸，一双不阴不阳的吊梢眉，狭长的眼睛，往外翘的鹰钩鼻子，鼻翼两侧有着两道很深的法令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阴沉无比。

孔四全八岁便被亲生父母送进了宫里，因为相貌生的不好，在宫里磋磨了二十几年，一直都难以出头。还是建元帝慧眼如炬，发掘出了孔四全的才能，将他破格提拔到自己的身边。

因此，孔四全对建元帝感激涕零，恨不得为这位陛下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从他上任以来，办的每一件事情都没有让建元帝失望过。

“朕听说，李木不想退掉婚事？”魏昭的一双墨眸浮上了一丝凛冽之色，他眼珠本就生的极黑，带着怒气看人的时候，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令人脊背发凉。

“陛下，李木痴心妄想，罪不可赦。这件事可要奴才去安排？”孔四全语气阴沉地说道。

“先不必。”魏昭手指搭在下颌上，淡漠的神情透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冷意：“经此一事，也能让眠眠这丫头吃个教训。让她看清楚，这世间，对她最好的人，是朕。”

“是，陛下。”孔四全恭声应下。

魏昭将桌上的密折封好，扔给孔四全。

“朕警告过平安大长公主多次，让她不要妄动。朕的这位好姑母，却仗着帝姑的身份对朕的吩咐置若罔闻，肆意妄为……”

魏昭压低的嗓音像是天边堆积的云层，黑沉如墨，仿佛下一刻便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孔四全，你将这封密折送到平安大长公主的府上，告诉平安大长公主：看在雍和县主的面子上，朕再饶她最后一次！”

“是，陛下。”孔四全身手矫健地接过建元帝扔过来的密折，躬身退下。

……

崔紫苏是一路哭回崔府的。

到了崔夫人居住的院子，不等丫鬟通报，崔紫苏便哭着冲进了内室，一头扎进崔夫人的怀里面：“母亲！”

崔夫人四十岁上才生下了崔紫苏这个嫡幼女，老蚌生珠，崔夫人当时十分惊喜。因此，一直将这个老生女儿视作眼睛珠子。崔紫苏长到这么大，崔夫人不仅没有弹过她一个指甲，就是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此刻见到女儿哭着进来，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崔夫人瞬间睁开了眼睛，她匆忙将女儿搂到怀里，急声问道：“我的儿，是谁欺负你了？哭的为娘心都要碎了。”

听着母亲的软语安慰，崔紫苏的眼泪瞬间落得更凶，直接哭到了打嗝儿。

崔夫人见女儿这里问不出什么，她凌厉的目光投在崔紫苏身后的丫鬟身上，怒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竟让小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夫人息怒！”崔紫苏带进宫的两个丫鬟立刻跪在了地上。

“平姑，将这两个小贱蹄子给我各打二十板子，也好让这群，，奸猾的刁奴紧紧皮子！免得她们爬到主子的头上去！”

宫里的惠贵人性情温和，心地软善，随了她的生父——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崔文静、崔大人，一向都是与世无争的性情。

但惠贵人的生母却是一个精明、厉害的妇人，心肠更是冷硬。

崔夫人对惠贵人这个不肖自己性情的大女儿，一向都是不假辞色，但是对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小女儿，崔夫人却是一派慈母柔肠，小女儿只是掉个金豆子，她都能心疼半天。

如今见小女儿受了委屈，崔夫人哪里能忍得下去，张口便是二十板子。

崔紫苏身边的丫鬟都是弱女子，这二十板子下去，只怕半条命都没了！  

一时间，内室只剩下两个丫鬟磕头求饶的声音：“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崔紫苏自觉今日在两个丫鬟面前丢了脸，早就看这两个丫鬟不顺眼了。如今母亲为了自己出手，崔紫苏一脸无动于衷的神情，只是默默掉着眼泪，十分委屈的样子。

崔夫人见了，神情更是恼怒，她厉声道：“主子面前，你们竟敢大声哭嚎，可见平日里有多放肆！平姑，还不给我把这两个小贱蹄子拖下去，不要脏了我的眼睛！”    

崔夫人平日里积威甚重，两个丫鬟眼见求饶无望，顿时瘫软在了地上，哀哀地啜泣。

平姑连忙对旁边站着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人将这两个婢女拖下去。

崔夫人亲自为女儿擦着泪，柔声哄道：“母亲的小心肝，告诉母亲，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崔紫苏重重咬了下唇瓣，视线往屋子里一扫。

崔夫人立刻读懂了女儿的心思，低声斥道：“都退下去！”

屋子里顿时响起丫鬟走动时衣角摩擦的窸窣声，等到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崔紫苏抬起脸庞，痛哭道：“母亲，女儿在宫里面丢尽了颜面，女儿不想活了！”

崔夫人一听，这还得了，她跟着落了泪，痛声说道：“苏儿，你这话就是在挖母亲的心肝！有什么话，你连母亲也不能说吗？”

“母亲，都是姐姐无能，才会让我被一个太监看不起！”崔紫苏哭哭啼啼地将宫门口的那一幕告诉了崔夫人。

崔夫人顿时眉毛倒竖，破口大骂道：“这无根的狗东西！连个囫囵的男人都算不上，竟敢折辱我的女儿！你姐姐这个窝囊废，给陛下生了两位公主，至今却只是个贵人！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废物！”

崔夫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冯英，但她心里清楚，冯英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也只能拿着软弱的大女儿出气。

“母亲，您不知道，姐姐在宫里面，一点宠爱都没有！从我进宫起，陛下就没有到过姐姐的寝宫。”崔紫苏一脸委屈地说道。

“什么！即便你姐姐病重，陛下都不愿意来看你姐姐一眼吗？”崔夫人虽然是装病，可大女儿却是真的染上了风寒，一直都不见好。结果陛下却这样薄情。

“两位公主呢？陛下既然不来探望惠贵人，两位公主就不做点什么吗？”

崔夫人想到了两个金枝玉叶的外孙女。陛下虽然对大女儿十分看不上的样子，但对待两位公主，一向都是宠爱有加的。

崔夫人不相信：母亲病重，父亲却连探病都不肯，两位公主的心里面能没有一点想法。

“母亲！”听到自己的母亲提到了那两个外甥女，崔紫苏更加的恼怒。

“姐姐是白生养她们了。从姐姐病了，两位公主隔三差五地来一趟，通常在姐姐的宫里面坐不到半个时辰。您不知道，她们和姐姐这个生母半点都不亲近。”

崔紫苏越说越是怨愤：“怪道不把我这个小姨放在眼里呢！连姐姐自己都拿捏不住自己的女儿。”

“你姐姐这个人，那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崔夫人恨恨地咒骂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就是个木头，连婢女都辖制不住，也无怪乎公主们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崔夫人骂完大女儿，对着小女儿又是温言软语的慈母之态，她低声说道：“在宫里的这段时日，你有没有遇到过陛下？”

闻言，崔紫苏羞恼地喊了一声：“母亲！”

崔夫人挑眉，一脸打趣儿地说道：“怎么，在母亲面前，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崔紫苏羞涩地垂下头，讷讷说道：“就在御花园里遇见过两次。一次是陛下身边跟着太子，女儿只能避让到一旁。也不知陛下看见了我没有。还有一次……”

崔紫苏害羞地咬住了嘴唇，望着母亲一脸盼望的神情，她才强忍着羞涩，低声说道：“还有一次，陛下看见我，问我是谁？我说是惠贵人的妹妹，陛下点了点头。结果……”

崔紫苏又是遗憾又是恼恨地说道：“女儿刚和陛下说了这一句话，宜昌公主和端敏公主就寻来了，说是姐姐到处找我，让我赶快随她们回临华殿。”

“陛下呢？陛下有没有说什么？”崔夫人握住小女儿的手，殷切地说道：“陛下看你的眼神，有没有喜欢在里面？”

“这女儿又怎么会知道呢？”崔紫苏又羞又气地剁了下脚，一脸的嗔怒之色：“都是父亲不好！派人到宫里说您病重，让我回家侍疾。当时临华殿里，不仅姐姐在，两位公主也在，女儿不告辞，难道还厚着脸皮留下吗？！”

“好啊！我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原来是那个榆木疙瘩误了我女儿的前程！看那个老东西回来，我怎么和他算账！”

崔夫人一听这还得了，顿时怒气冲天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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