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拒绝
谢晏和没有想到李木的反应会这么大。她顿了顿，语气清淡地说道：“李大人，你的反应不必如此过激。据我所知，你在五品的位子上也有三年了。我哥哥恰好认识辽东卫的詹将军……”
李木不等谢晏和把话说完，心头生出一股被冒犯的不悦。
他俊朗的面庞没有半分的笑意，那双望向谢晏和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失望：“我在县主的心里面，就是这样的人吗？”李木质问道。
不管李木对自己的感情是真是假，谢晏和都不会承认。
谢晏和浅浅勾了下唇角：“不然呢？李大人，我理解你想要谋求一个进身之阶，可是靠着女子上位，并不光彩。”
雍和县主人美声甜，两片玫瑰花一般娇嫩的红唇吐出的话语就像是天籁之音般美妙。
上次在柳园里，李木听着雍和县主说话，每次都是竖起耳朵，恨不得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看她笑语嫣然，浅吟低诉。
可是如今，李木却想堵住自己的双耳，这样，就不会听到雍和县主轻蔑的话语，那些利刺，也就不会深深地扎在自己的心里面。
李木紧紧攥住了双拳，第一次，他对权势生出了一股超乎寻常的渴望。若是自己有权有势，面前这个女子看着自己的目光，是不是会像辽东的那些胭脂一样，眼睛里面都是倾慕，而不是现在，骄矜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一股强大的怒意自心底油然而生，李木将自己的指骨都捏痛了。然而，在对上雍和县主幽静如潭、无波无澜的目光之后，李木顿时泄了气，颇有一些无处下脚的无力感。
好像他喜悦也好，愤怒也好，雍和县主就像是台下的看客，始终冷静、疏离地看着戏台上的人。
李木想到被自己贴身藏着的婚书和八字，心中生出一腔孤勇来。倾国名花，不一定非要富贵的土壤才能够滋养，也许自由的空气会让它开的更艳丽！
不试一下，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县主，不管你心里面怎么想我，我都不会退婚的。”
李木铿锵有力地说道。
谢晏和眉尖蹙了蹙，又很快松开，她垂眸，目光落在根根如削的葱指上，像是没有听到李木的决心。
从李木质问县主开始，宫嬷嬷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这个莽夫果然难缠！
宫嬷嬷目光之中的狠意一闪而过，她若无其事地轻笑道：“李大人，我家侯爷说过，只要李大人答应退婚，就许你一个正四品之职，五年之内，还会帮您升迁到三品的位置上。高官厚禄，就在李大人的一念之间，我劝李大人三思。”
威逼不成，这就开始利诱了。李木气极反笑，平声道：“宫嬷嬷，我若是做了侯爷的亲妹夫，还愁没有一个三品之位吗？”
李木故意说了一句气话。
宫嬷嬷却当真了，她眉毛倒竖，怒斥道：“竖子敢尔！”
被自己心仪的女子误解，甚至轻看、鄙视，李木再好的脾气也被激怒了。
“那就请嬷嬷拭目以待！”李木冷笑了一声，他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向主座上的那道倩影……
半晌，李木唇边的冷笑渐渐收敛，最后拂袖而去，连声“告辞”也没有。
宫嬷嬷目光平静地望着室内晃动的珠帘，目若寒冰，脸上的神情尽是森然。
等到珠帘停止了晃动，宫嬷嬷这才收回视线，她的声音充满了杀气：“县主，这个人不能留了。”
“嬷嬷，陛下的人一直就在暗中监视，不能够授人以柄。”谢晏和淡淡说道，“您放心，这桩婚事成不了的。”
谢晏和的态度算是给宫嬷嬷吃了一颗定心丸，然而很快，宫嬷嬷又平添了一股新的顾虑，她一脸糟心地说道：“就怕这个李木狗急跳墙，婚事不成，因爱生恨，出去败坏县主的名声。”
谢晏和曼声道：“不是还有祖母吗？她应下的婚事，自然由她去想办法。”
宫嬷嬷不像谢晏和这样的盲目乐观，她忍不住跟谢晏和说了句实话：“侯爷拿您的婚事威胁大长公主，是怕大长公主会有不利您的动作。至于退婚……侯爷并未在大长公主身上抱多大的希望。毕竟……大长公主虽有一片舐犊之情，可她做事的手段粗糙的很，侯爷哪里敢把您的终身大事交托给她。”
宫嬷嬷还不了解平安大长公主吗？当年和自家夫人打擂台，那些私底下的较量，大长公主每次都是输的那一方。 若不是她身为帝女，又是今上的皇姑，身份使然，早就被人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这样的人，侯爷哪里敢把心肝宝贝一样的妹妹交给大长公主。
闻言，谢晏和轻笑了一声，一双桃花眼弯成了两道浅浅的月牙，她软软地说道：“嬷嬷你终于跟我说实话了。既然哥哥不相信祖母，想必京中一定藏着给他办事的人。嬷嬷还要继续瞒着我吗？”
县主这样的敏锐，宫嬷嬷无奈之中，生出了一股浓浓的自豪感，她失笑道：“您现在也会跟奴婢玩心眼了。”
“还不是因为嬷嬷总把我当小孩子。”谢晏和拉着宫嬷嬷的胳膊使劲地晃了晃，撒娇道：“嬷嬷快把哥哥的安排告诉我吧。”
宫嬷嬷被谢晏和摇晃的衣裙凌乱、髻松钗斜，她笑着讨饶道：“县主快快松手，奴婢这把老骨头都要被您给摇散了。”
“嬷嬷哪里老了？”谢晏和依言松开了自己的手臂，她掩唇浅笑道：“嬷嬷现在可以说了 。”
宫嬷嬷望着她一脸慧黠的神情，满脸宠爱地说道：“您呀，真是拿您没办法。”
宫嬷嬷附在谢晏和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名字。
谢晏和挑了挑眉，语气里面充满了钦佩：“哥哥真是未雨绸缪。”
“侯爷智珠在握，不过……似李木这样的小人，不得不防。”宫嬷嬷脸上浮现一抹冷色，“奴婢这就派人监视李木的住所，若是他有什么不当的举动，就别怪侯府手狠。”
宫嬷嬷这是铁了心要给李木一个教训了。
想到那个犹如白杨树一般坚韧不拔的男子，不论家世和才学，放在京城里，也算是出色的子弟了。
谢晏和心中生出一丝淡淡的不忍，她缓缓舒了口气，在宫嬷嬷面前帮着李木辩解道：“嬷嬷，其实……李木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他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宫嬷嬷皱了皱眉，她无法理解县主为什么要帮这样一个低贱之人说话，宫嬷嬷一脸不悦地说道：“县主，您就是太善良了。这李木当真光明磊落，如何会趁人之危？您在柳园，就有退婚之意，可他怎么做的？”
宫嬷嬷冷笑了一声：“即使如他所说，是大长公主执意要将婚期提前，可奴婢说句话糙理不糙的话，牛不喝水，还能强按着头吗？”
谢晏和默了默，她知道宫嬷嬷说的有道理，李木在这件事上并不无辜。可是谢晏和有自己的判断，李木看着她的眼神，有着隐忍的爱慕，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被自己拒绝后的受伤，爱意是无法掩藏的。
“嬷嬷，我认为，当务之急，还是祖母那里。”谢晏和眼见无法说服宫嬷嬷，只能转移了话题，希望宫嬷嬷分清轻重缓急之后，能够打消对付李木的主意。
一个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奋不顾身之人，谢晏和相信他不会坏到哪里去。
宫嬷嬷心中长叹了一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还不够了解吗？那颗柔软的心脏，被包围在尖锐的外壳里，内里却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罢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何必让县主知道呢！
宫嬷嬷从善如流，顺着谢晏和的话说道：“不止大长公主府上，就连谢国公府，侯爷都安排了人。”
“昨夜……”宫嬷嬷面色凝重，她咬了咬牙，十分恼恨地说道：“大长公主连夜召见了庞静……据我们的人回报，庞静带了一个包住头脸的黑衣人进了大长公主府。虽然那人全身都被包裹在斗篷里面，但从步伐来看，应是一个妙龄女子。”
“是被押进去的吗？”谢晏和想到自己听过的那些传言，轻轻咬了下唇：“大伯父后院里面只有大伯母一位女眷，夫妻二人恩爱无疑、相敬如宾。但是我有听到一些风声，大伯父置了一处外宅……祖母……”
谢晏和顿了顿，继续说道：“祖母派人暗中寻访过，但是一无所获。这些消息，都是竹心传给我知道的。”
听到熟悉的名字，宫嬷嬷严肃的面容浮上一丝笑意：“这丫头如今都能够独当一面了。只是……大长公主知不知道竹心暗中在做的事？”
“一个药膳丫头，祖母不会放在眼里。而且……竹心颇得祖母的欢心。”
竹心的卖身契一直握在谢晏和的手里面，这个丫头只是她暂借出去的。
大长公主即使要寻个借口打杀了，也得知会她一声。哪有不声不响就处置了孙女身边的使女的？
依照大长公主的骄傲，应是不屑这般做。
这也是谢晏和放心和竹心来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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