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建言
平安大长公主苦笑了一声，虽然这个孙儿没有在她身边长大，她对他不甚了解。可是不到而立之年便能够爬到从二品的高位，又岂是等闲之辈。
杀人灭口当然是最佳之策，可是这样做，却会打草惊蛇。
说不定……将明正等着她跳到陷阱里面来。
平安大长公主骨髓里泛起深深的寒意。虽然她对长子怒其不争，可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如何能够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她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殿下，您不如祸水东引。”庞静转了转眼珠，面白无须的面庞带着几分阴沉、可怖。
他缓缓说道：“庶人魏蹇的胞妹纯宜长公主曾经秘密入京，若是用纯宜长公主来转移侯爷的注意力……”
平安大长公主忍无可忍地打断庞静的话：“庞静……”
她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家令一眼，那目光像是第一次看清楚这个自她开府之后便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
半晌，平安大长公主语气森然地说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纯宜可是本宫的亲侄女。”
庞静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想到的这个计策。
在庞静的眼里面，只有自己的主子大长公主，至于别人，只分为敌人、盟友、路人和可以利用的。
纯宜长公主命不好，一母同胞的亲兄长谋反失败，还将国公爷牵连了进去。虽然陛下赦免了她，但出身便是原罪。
“殿下。”庞静一脸平静地跪下，他阴沉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还请殿下早做决断。”
平安大长公主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庞静退下：本宫还要再想想。“”
……
靖平侯府，谢晏和睡了三年来唯一的一个好觉，一夜无梦到天亮。
软烟罗的如意万字纹纱帐被一只手臂轻轻撩起。
谢晏和目光迷蒙，在看到那张慈爱的面庞之后，她甜糯的嗓音带着一丝慵倦的睡意：“嬷嬷，我真怕自己是在做梦。”
“县主不是做梦，以后您每天睁开眼都能看到老奴，直到您看烦了为止。”
宫嬷嬷笑吟吟地说道，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自鸣钟，声音温柔地说道：“您睡的时候有些长，眼看着就要用午膳了，您不妨先吃碗燕窝粥垫垫肚子。”
“这么晚了吗？”谢晏和初雪一般白皙的肌肤浮上一丝赧色，她有些难为情地抿了抿嘴角，糯糯地说道：“嬷嬷刚回来，就让你撞见我赖床。”
“您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晚了，以后可不能这样熬夜了。”宫嬷嬷动作利落地服侍谢晏和换下了寝衣，找出新作的衣裙给她穿上。
等到谢晏和梳洗之后，宫嬷嬷目光慈爱地看着她将一碗燕窝粥吃完，这才缓缓说道：“那个李木，就是大长公主为您挑选的夫婿？一个五品的寒门出身？”
谢晏和拿起雪白的绢帕拭了拭嘴角，听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地便皱了皱眉，语气更是淡淡的：“此人是由前昌平伯府陈家通过成郡王府的敬华县主引荐给祖母的，祖母她不敢违背东宫的意思，便默认了这桩婚事。”
“可那时候侯爷在信里面提到过，要将您许配给顾家的表少爷，他既是您的表哥，又是浙省的解元，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大长公主何必舍近而就远？”
宫嬷嬷眉心微拧，只要大长公主向敬华县主表明自己的孙女已经定下了婚事，陈家自然会知难而退，大长公主放着年轻俊彦不要，而是把县主许配给李木这样不堪的人，堂堂公主之尊，脸面都不要了吗？
宫嬷嬷心中这么想的，便也这么说了。
谢晏和牵了牵唇角，桃花眼里含着浓浓的嘲讽，只是仔细看的话，便能够发现她眼睛里面一闪而过的泪光。
“对于祖母来说，牺牲自己其中一个孙女，便能够和东宫交好，甚至能够和太子妃尽释前嫌，多么划算的一桩买卖。”
谢晏和看似毫不在意，但是被自己的亲人当做弃子，她心里面还是生出了一分委屈，从头至尾，她又做错了什么！
“县主，您别怕，侯爷不日就要凯旋回京，有他给您做主，谁都不敢欺负您。”宫嬷嬷面色冰寒，眉宇之间流露出浓浓的煞气。
想要牺牲县主来达成目的，也要看看侯爷答不答应！
“嬷嬷，我不怕。”谢晏和轻轻笑了一声，她目光淡宁，云淡风轻地说道：“万不得已之时，我还可以引虎驱狼……”
她语气顿了顿，语气里面充满了自嘲：“一具皮囊罢了……”
“县主，您不要这么悲观。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您又怎知自己不会正位东宫、凤仪天下？”宫嬷嬷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精光。
这位随着谢晏和的母亲顾夫人沉浮了半辈子的忠仆比谢晏和看得更加透彻。
如县主这样的绝代佳人，若是落到了凡夫俗子的手中，哪里有半分自保之力，只能随着权势辗转、浮沉。
即使顾家表公子日后能够身居高位，可再高的位置，也高不过帝王。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那便不能退。
谢晏和明白了宫嬷嬷的意思，她脸上流露出一抹受伤的神色。
粉光若腻的容颜，眉尖微蹙，眼波将流，犹如沐浴在风雨中的幽兰一般，别有一股弱不禁风的美丽。
宫嬷嬷神色震了震，这样惊心动魄的美貌，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心动呢。
这一刻，宫嬷嬷突然理解了陛下对县主的执着，理解他为何干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县主迎进宫中。见识过了皓月的清辉，又怎么屈就萤火的光芒！
“县主，奴婢知道您心里不愿意。可那个人是陛下，即使是侯爷，和陛下对上，也没有半分的胜算。”
若是可以，宫嬷嬷当然希望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能够有个年龄相当、举案齐眉的夫婿。可既然只是奢望，放任自己只会徒增伤悲。
宫嬷嬷清楚，一味的纵容不会有好结果，不如把道理给县主掰碎了，让县主好好想一想。
宫嬷嬷的苦心，谢晏和不是不明白，可是她更担心的，是陛下不堪朝臣的阻力，再次失诺于她。
“嬷嬷，若是陛下失信于我，除了死，我就只能在庵堂里面了此残生了。”谢晏和眼眶一酸，眼睛里面蓄满了泪，她幽幽道，“我不怕死，可是我的仇人都还活得好好的。我不甘心！”
当时谢晏和甘愿喝下大长公主赐下的那杯鸩酒，是因为她比大长公主更加了解建元帝。她若就这么死了，大长公主就只能承受建元帝无处发泄的怒火，说不定还会让大长公主最珍视的东西付诸流水。
若是能够用一死来报复她的亲祖母，未尝不可。
可是现在，既然她侥幸活了下来，她就一定要向魏津复仇。更何况……谢晏和还没有弄清楚去，大伯和父亲之死，究竟有没有关系。
“县主，您放心，陛下不是太子。就连太子，都愿意为了陈蓉与陛下和天下人为敌，您又怎知陛下不会呢？”
宫嬷嬷活了半辈子，看事最是透彻，她以为，陛下对县主不会是县主想的那么简单的！
从侯爷的从二品的安西大都护之位，到两位小少爷开国县男的爵位，这都说明了一点，陛下在给县主铺路。
若是纳妃，或者让县主假死，自此以后改名换姓做那见不得光的人，都不必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和心血，更不必许出这么重要的职位。
而且，陛下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就连太子都娶妻了，陛下要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要比他们这些外人看的更清楚！
“县主，李木从一大早就候在咱们府门口 ，奴婢怕他招了有心人的眼睛，把人请到了府内，您要不要见一见？”
宫嬷嬷突然间转换了话题。
谢晏和皱了皱眉，刚刚嬷嬷还在说陛下，怎么话音突然间就转到了李木的身上？
谢晏和愣了愣，睫毛上挂着的泪珠要落不落的，她动了动唇，神情难得有些呆滞地说道：“李木又来了？”
“奴婢听府里的下人说，这位李公子已经连续来了两日了。您不在，他就一直守在府门口。”
“他要做什么？”谢晏和桃花眼里浮上了一丝厌色，她很是不开心地说道：“嬷嬷您不知道，这个李木就像是牛皮糖一样。我曾经将他约出来过，就在柳园，徐徐跟他说了想要将婚期延迟，他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结果我们见面后的第三天，祖母就将婚事提前了。”
谢晏和撇了撇嘴，也不管这个动作有多不优雅了，她恨恨道：“出尔反尔的小人，也有脸来见我？！”
“县主，您不妨听听李木会说些什么。”宫嬷嬷半辈子里见过的人多了。
她家小主人这样的好颜色，身份又高贵，和那李木有着云泥之别。一朝能够攀上这样的贵人，也不怪那李木会舍不得放手了。
“那好吧，我听嬷嬷的。”谢晏和轻轻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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