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法事
过了一会儿，鸳鸯面色古怪地从屋外走进来。
她说道：“县主，江小姐就在侯府外边的马车上。江小姐说，您现在方便见她的话，她这就来拜见您。”
谢晏和黛眉颦了颦，桃花眼里闪过一抹深思的光芒，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她婉声道：“人就在外面？还真是个急性子。请江小姐进来吧。”
鸳鸯退下之后，谢晏和轻笑了一声，侧首望向宫嬷嬷：“张家的亲孙女派不上用场，就派外孙女来。张甫明可真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宫嬷嬷十分感慨地说道：“是奴婢狭隘了。这能坐上宰相之位的，绝非凡人。单论这份审时度势的本领，王缙比张甫明差远了，也难怪他会被张甫明压制这些年。”
“这不是皆大欢喜吗？”谢晏和神色顿了顿，不无嘲讽地说道：“王家将王若弗的死算到了我头上，为了报复我，竟对兄长暗下杀手。看在嫂嫂的面子上，我给王家一条生路，但王家若还想要繁盛永昌……”
谢晏和轻哼了一声，甜美的嗓音杀气四溢：“他想都不要想。”
“所以您和张甫明交好，就是为了牵制王缙？”宫嬷嬷一脸佩服。
“这只是其一。”谢晏和摇了摇头，却不肯细说了。
……
“谢姐姐！”
谢晏和还没有看到江伊人的身影，耳畔便远远地传来一道清脆至极的声音，犹如枝头上欢快的百灵鸟，仅仅是一个称呼便让人甜到了心坎里。
不一会儿，湘妃竹帘后面走进来一道活泼、娇俏的身影。
江伊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兰草纹上襦，葱绿色的撒花百褶裙，头上挽着单螺髻，发间插了一支红珊瑚蝶恋花发钗，耳边戴着拇指指甲大小的粉珍珠耳坠，脸上薄施脂粉，琼鼻檀口，眉眼弯弯，像是迎春花一般的热闹和灿烂。
“伊人给谢姐姐请安。”江伊人微笑着给谢晏和行礼。
“伊人妹妹快请起。”谢晏和吩咐屋里面的丫鬟，“还不给江小姐看茶。”
“谢姐姐。”江伊人直接坐到了谢晏和的身边去，她甜甜一笑，颊边露出两粒甜美可人的梨涡。
“姐姐，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呢。”江伊人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看上去乖巧极了。
“多谢妹妹惦念我。”谢晏和将丫鬟送上来的糕点推到江伊人面前。
“妹妹尝尝府里面厨娘的手艺，看看这荷花水晶糕是不是合胃口。”
摆在江伊人面前的水晶糕做成了小小的一块，正好能够一口吃下去。
每一块水晶糕都是荷花花瓣的形状，上面是一层漂亮的浅粉色，下面是一层浅浅的碧绿色，看起来晶莹剔透，还有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江伊人用银杏叶的银叉子叉起来一块，送入唇中……她随即十分惊喜地眯起了眼睛。
这花糕外面的一层犹如奶冻，软软的，滑滑的，里面的馅料似乎是莲子泥制成，掺了香甜的荔枝蜜，不仅入口即化，还有着一股荷花的清香，令人回味无穷。
江伊人连吃了两块荷花糕，又喝了一盏茉莉花茶，她用帕子拭了拭唇角，赞美道：“谢姐姐，贵府厨房的手艺，比之御厨也不差什么了。”
谢晏和微微一笑：“妹妹若是喜欢，不妨带几盒回去，也好给府上的老夫人尝尝。”
“那我就谢过姐姐的好意了。”江伊人笑吟吟地给谢晏和道了谢。
想起临来时张老夫人的叮嘱，江伊人嘟了嘟嘴，对着谢晏和抱怨道：“我早就想来看姐姐了。可是外祖母嫌我闹腾，怕我扰了姐姐的清静，又怕我不懂得尊卑，一直将我拘在府里头。我今天还是偷偷跑出来的。”
谢晏和失笑道：“老夫人未免也太小心了。我很喜欢伊人妹妹的活泼，你回去告诉老夫人，侯府的大门随时为妹妹敞开。”
“谢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江伊人抱住谢晏和的手臂，轻轻摇了摇。
谢晏和抬手扶正被江伊人摇晃的有些松动的钗子，柔声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要将你当做妹妹。”
江伊人开心极了，她一双妙目闪闪发光，叽叽喳喳地说道：“若不是谢姐姐身份贵重，我倒想效仿那些话本里的侠女，和姐姐您义结金兰。”
江伊人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她连忙捂住了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怯生生地看着谢晏和。
谢晏和见状，一双桃花眼弯了弯，她一脸好笑地说道：“在妹妹眼里，我难道就这样迂腐吗？”
江伊人顿时松了口气，她连忙摇头，一张小嘴甜的像蜜：“当然不是，谢姐姐在我心里最好了。”
江伊人说完，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跟着自己过来的丫鬟，威胁道：“谁若是敢把这件事传到我母亲和我外祖母的耳朵里，别怪我不顾念旧情，将你们发卖出去。”
江伊人的婢女连声说着“不敢”。
江伊人心下满意，这才把视线收回。
对上谢晏和一双暗含着戏谑的明眸，江伊人面颊微红，十分的不好意思：“谢姐姐，让你看笑话了。我母亲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对我太严厉了，若是让她知道我偷偷看话本，非罚我跪祠堂不可。”
谢晏和不好妄议长辈，便没有接江伊人的这句话，她淡笑着转移了话题：“眼看着要到晌午了，妹妹不妨留下来用午膳。不知妹妹喜欢吃什么菜，我好让厨房准备。”
闻言，江伊人的一双美目亮了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她十分艰难地拒绝道：“还是不了。谢姐姐，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若是在外边呆的太久，便露馅了。”
谢晏和柔声说道：“伊人妹妹不必担心，我一会儿让人送妹妹回去，就说妹妹和我是在银楼里遇上的，妹妹受我邀请，到侯府做客。”
谢晏和安排的面面俱到，但江伊人这次来侯府，并不想久留。
虽然宫中将风声捂得很紧，刺探禁中更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但陛下每次出行，便是轻车简从也有金吾卫和羽林卫开道。
久而久之，几乎全京城的官宦人家都知道，陛下每隔一日便会来靖平侯府探望雍和县主。
江伊人这样聪明，又怎么会不识趣，选在陛下驾临靖平侯府的时候打扰。
若是被雍和县主误会自己妄想攀附陛下，不仅她以前的水磨工夫白做了，还会将雍和县主得罪个彻底。
王家的王若弗为何暴病而亡，在她们这样的人家，根本就不是秘密。
王家上一代的嫡女王卿筠可是雍和县主唯一的嫂子，即使有这一层关系在，雍和县主都没有给王若弗面子，否则王若弗也不会自尽了。
有王若弗这个前车之鉴在，江伊人更加小心了。
“谢姐姐，三天前，我陪大舅母去护国寺上香，恰好遇到了王家大夫人。大舅母和王家大夫人寒暄了几句，方才知道，原来王家大夫人是给早逝的嫡长女添长明灯。”
江伊人突然说道。
闻言，谢晏和的一双桃花眼里露出淡淡的悲悯。
她语气怅然地说道：“王家姑娘才十八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王家大夫人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面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是啊，谢姐姐，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家大夫人连头发都白了。”
江伊人说着，眼眶微红，她十分同情地说道：“王家大夫人为了给嫡长女做法事，听说一天一夜不饮不食，凡事都亲力亲为，令人动容。”
“哦？”谢晏和的神色不由认真了起来。
她缓缓说道：“不知道王家的这场法事要做多久。伊人妹妹大概不知道，王家去世的那位姑娘是我嫂子的亲侄女。嫂嫂她又远在西北，我作为妹妹，无论如何也该帮嫂嫂尽一份心意。”
江伊人的眼睛闪了闪。外祖母真是料事如神。自己不过是闲话了几句，雍和县主便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自己临来之前，外祖母一再叮嘱，让自己不要自作聪明，更不要把话说的太透。
这样，即便自己跟雍和县主的谈话被人听了去，也捉不到任何的把柄。
只是……既然是在雍和县主的府上，外祖母还要这样小心谨慎，又是在防备谁呢？
江伊人瞬息之间心念电转，脸上却仍是那副天真明媚的神情。她说道：“谢姐姐，我听说，王家要给王若弗做上七天七夜的法事。不仅为了保佑王若弗转世之后能够托生到富贵人家，一生顺遂、无忧；还要为王若弗化解这一世的冤孽。”
谢晏和的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樱唇噙着的那抹笑意更是消失无踪。
她慢条斯理地重复道：“化解这一世的冤孽？只是不知王若弗的冤孽又是谁。”
江伊人极其敏感地察觉到谢晏和语气里暗藏着的冷意。
她不敢再继续撒娇卖痴下去，而是敛了神色，十分谨慎地说道：“虽然我母亲只信三清真人，但大舅母却对佛祖很是虔诚。耳濡目染，我也学了一些皮毛。这道家和佛家在做法上倒很有一些殊途同归的意思。若要化解这冤孽，得看这冤孽具体是什么。若是人……”
江伊人语气微顿。
她见雍和县主始终面色如常，心中微惊，这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如果是人，大概需要生庚八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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