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讨厌我的初中老师，永远
我认为有一种老师不配为老师，他们教人偷窃，他们容忍学生欺负弱势群体，他们因为自己不痛快就惩罚学生，他们不配做我心目中的老师。我之所以会永远记住她，就是为了告诉自己，永远不要成为这样的人。有的时候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很难说的清楚，但是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却一目了然。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成为了自己不想成为的人；有些人，永远也不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我记得她跟我说过，她见过一个眼睛清澈见底的人，眼神里面没有一点杂质，什么时候看都那么纯粹和自然，她很羡慕。这样的人我没有见过，但是我知道她绝对不是。
她做过很多荒唐事，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教我偷东西。
当时初中入学的时候会给每个人发一张桌子和一个椅子，虽然不用花钱买，但是如果丢失的话是要赔偿的，离校之后桌子椅子还是归学校所有，学生只有使用权。每学期期末，学校都会派人清查每个班桌椅的数量，如果发现哪个班里的数量少了，就要该学生赔偿，如果不知道是哪个学生丢的，就要从班级的班费里面出钱。
某一个学期的期末，学校快要清点桌椅板凳的数量了，但是我们班的桌子和椅子都少了两三把，不知道去了哪里。按理说我们每天都在上课，如果没有桌椅岂不是很明显，但是当时好像是运动会结束，我们要把运到操场的桌子再搬回自己的教室，有些同学可能会把别的班的桌椅当成自己班的，就给搬错了。
当时老师知道清查组马上就要来了，为了在这个时间之前补充完整应有的桌椅数量，就把我和班长叫住，
“一会课间操的时候你们两个先别去，在这等我，需要搬桌子。”
“搬桌子？要不叫几个男生吧。”
“别喊，说这么大声干什么，不叫他们，嘴太快了，就你们两个。”
“好的，那我们跟体育委员说一声，课间操不去了。”班长去跟体育微有说，我就负责在教室等着大家都离开。
过了一会，同学们都走了，教室就剩下我和班长两个人，整栋教学楼也没有几个人，整个学校还响彻着体育老师整队的声音，课间操要开始了。正当我和班长迷茫为什么要我们两个搬桌子的时候，老师出现了。
“走吧，别出声，你们去楼上看看，哪个教室没有人，就搬哪个教室的桌子。”
“搬别的教室的，那他们老师知道吗？”
“知道还用趁没人的时候吗，大家都这么干，没事。”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不去搬他们的，他们就来搬我们的了。”
可是，这是偷东西，不是搬东西呀。我跟在老师后面，和班长互相看了一眼，她比我更听老师的话，可是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我不喜欢做不正确的事情。我跟在后面慢慢吞吞，可也跟着上楼了。
“去吧，就这个班吧，没人，也比较隐蔽，你们进去搬，我在这看着，来人了提醒你们。”
“好，我带小夕进去了。”
“可是，班长，我们为什么不跟这个班的老师商量一下，有些运动会的搬错了，肯定有的班多，有的班少，跟几个老师商量一下，多退少补不就可以了吗？”
“听老师的吧，哪个班多出来肯定就不愿意退了呀。”
“怎么会呢？老师们都很好，也很讲道理，我们这样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老师不是在门口看着吗，我们快点就没事了。”
“不行呀，这样别的班发现自己少了几张桌子，会追查的，如果有人举报是我们搬的怎么办呀，我们还是跟老师说说，别搬了。”
“快点吧，一会来人了。”
老师还在外面望着风，班长已经要搬着桌子出去了，我迟迟下不了手。我在心里自己跟自己打架。
天使：“如果我搬的话，我就成为了小偷，跟自己厌恶的人没有区别。”
恶魔：“如果我不搬的话，老师一定会批评我没用，以后再也不信任我了。我是好学生，应该听老师的话。”
天使：“我应该跟老师说，让她跟其他老师商量一下，一定可以解决的。”
恶魔：“赶紧搬吧，老师信任我才让你搬的，怎么没叫其他人呢，我们不搬别人的，别人就要来搬我们的了。”
天使：“偷东西是不对的，老师不应该带着学生做这些事。”
恶魔：“没时间了，一会课间操结束大家都回来了，如果被发现老师会担责任，跟我们没关系。”
天使：“老师会担这个责任吗？如果被发现，老师肯定说不知道的。”
恶魔：“就算被其他老师批评了，老师事后也会安慰我们的，毕竟是让我们做的，赶紧的吧。”
老师在外面等的着急了，几次催促，“你们两个好了没有，赶紧出来，这会没人。”
“好了，我跟小夕就出去了。”
班长扭头对我说，“快走吧，小夕。”
“挑好一点的桌子哈，不要坏的，坏的还得赔破损的钱。”
老师还真是精打细算，偷东西也要紧着别人好的偷走，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偷，还是不偷？我还是假装挑选，一直纠结。
铃铃铃，铃铃铃，课间操结束了，学生马上就要从后面的操场回到前面的教学楼了。
老师探了一下头进来，冲着我们喊：“快点。”
我一鼓作气，抱起一个桌子就往门外冲，一路上什么也不敢看，不敢想，一溜烟的跑进我们班，把桌子放下的一瞬间，终于松了一口气。平时还会觉得桌子沉，可是刚刚什么都顾不上想，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桌子的重量。
眼看着同学们课间操结束，正在朝着教室走过来，老师还来“安慰“我们，“没事，这都正常，咱们不搬他们的，他们也要来搬我们的。对了，别跟其他人说，你们俩知道就行了。”
“好的，老师，我们知道了。”班长对老师有绝对的信任，可是我不行。
我过不去自己那道坎，我始终认为这就是偷窃，我竟然沦为了小偷。我对不起被偷的班级的同学，你们要来背这个黑锅了。要从你们的班费出钱赔偿桌子了，对不起。
但是这位老师，她也欠我一句道歉，我因为害怕屈从于她的权威，也因为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做了错事。她最不该教会学生去偷，还一副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嘴脸。
还有一件事，对我的伤害更深。
一天下课后，她来教室借课本，她要去别的班级上课，但是自己的没带，所以过来借学生的。
“你带政治课表了没有？”“没带。”
“你带了没？”“没带。”
“小夕，你带了没有？”“我也没带。”
“小夕，你为什么没有带？”
“今天没有政治课，我就没带。”
“没带还有理由了，上学就要带课本，为什么不知道带？”
“昨天有作业，我回家写作业就直接带回去了。”
“你现在飘了是不是，早上早读时间为什么读语文，不读政治，还是你建议的读语文，你本事很大呀！”
“不是的，今天大家都没带政治课表，我们昨天读的政治，今天该读语文了。”
“你再狡辩？起来，拿着你的桌子，坐到最后面去！不要挨着任何人，我看谁敢跟你说话。”
我抬眼看了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我也不敢违抗，让我坐我就坐好了。
后来，她不知道从哪里借到了一本课表，连忙上课去了。
明明她自己也没有带课本，为什么迁怒于别人？
明明没有政治课为什么一定要带政治课本？
明明语文才是主课，政治只是副课，我为主课说句公道话，争取一次早读怎么错了？
明明我是班里的第一名，从来都是坐第一排的，就因为这个原因让我坐最后一排的墙角，还让所有人都不敢跟我说话，她这就是公然使用暴力，对我人格的侮辱，对我心灵的摧残。
她就是要用她老师的权威，让我屈服，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利害，但偏偏这就是她最不厉害的地方。她内心怕很多东西，她一点都没有自己假装的那么强大，不过是小人一个。
要是以我现在的性格，我肯定要给自己争取一个公道的说法，就算闹到校长那里，我也会维护自己的权益，抗争到最后一刻。
可是当时的我不敢，我是班级里人尽皆知的贫困户，我拿着学校给的一个月两百元的补助，而这个补助还是老师帮我争取的。虽然我并不想要这个补助，已经明确拒绝了好多次。因为这个补助让我抬不起头，我没有办法跟同学正常相处，所有人看我都是异样的眼光。我连买一个好看的本子都觉得羞愧，觉得对不起学校给我的补助，我竟然用这笔钱买了一个好看的本子，太奢侈了，我不应该。
可是的可是，老师一定要给我，一开始她可能真的可怜我，但是后来我觉得她真正的目的是用这个补助绑住我，我好听命与她。帮她批改试卷、批改作业、偷桌子、盗听其他同学的隐私、给学习不好的同学补课劝退……她留着我这样一个单亲、贫困、胆怯又学习好的女生，大有用处。
坐在后面的几天时间，确实没有人敢跟我说话，只有偶尔几个“坏同学”过来我桌子跟前，说的是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是大概是有人同情我，让我不要往心里去；有人劝我跟老师认错，赶紧坐到前面去；有些人拿眼神瞟我，仿佛是在说你也有今天。
但是我是不会认错的，我没有错。
也有其他的任课老师看到我坐到后面，很是好奇我这样一个好学生犯了什么错，我只说是没带课本，不知道他们信不信，反正没有人帮我说话，没有人劝老师让我回去。
坐在后面的时间还真的是很自在，没有人管，没有人盯，没有人关注。不像坐在前排，背后总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做什么都不自在，老师提问也总是会提问前排的同学。后面就相当于世外桃源，悠闲自在。我甚至都不想回去了。
后来，她让我搬桌子回去，我心里不满，行动起来慢慢悠悠的，她好像看出来我的情绪，又在班里嘀嘀咕咕，“咋了，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没有认识到就还坐在后面吧，不用回来了。”
“老师，让小夕回来吧。”
“还不快点，想回来还这么慢。”
事后几天，她找机会“安慰”了我，“都是为了你好，你作为班里学习最好的，如果你没有带好头，其他人有样学样怎么办，我都是为了你，为了班里的同学。”
为了我？为了同学？虚伪的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真相扇她一巴掌啊，做梦都想。
我们班里当时有一位智力有点问题的同学，她的父母对她也不好，平时上学穿的破破烂烂，也爱说脏话骂人，所以大家都不喜欢她。有些同学喜欢欺负她，打她或者羞怒她，老师也让她坐在垃圾桶旁边，平时没有人靠近。
我每次看到有同学欺负她，都会很气愤，就算她不好，我们不理她就行了，为什么要跟她吵架甚至打架呢，我们都是同学，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况且我们不欺负她的时候，她还是很安静的待在角落的。
有一次同学欺负她，她也跟同学对骂了起来，我刚好到旁边扔垃圾，就劝她不要跟同学吵架了，她竟然骂起了我来。我一下子很生气了，暗暗发誓，再也不管她了。
“同学欺负她都是她活该，她就是欠骂。”
“她自己不顾惜自己的形象，别人看不起她也是应该。”
其实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自责的，我不该那样想她，也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好心没有被她接受就迁怒于她。
她的这些应激反应都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她不想这样，长期以来没有人理解她，帮助他，关心她，所以她分不清楚好坏，分不清楚真心还是虚伪，她不应该受到虐待，她应该受到保护。
老师知道发生的一切，也默许同学欺负她，遇到她告状，老师也会偏袒欺负她的同学，从来不会向着她说话。她一直被当作怪物。老师做的就是，不让发生头破血流的事情，其他的她都默许。
这个同学一直是个模糊的存在，我甚至记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离开我们班的，不知道她现在活的怎么样了，我想为当时的自己道歉。对不起，我不知不觉，成为了帮凶。
这位老师还做出了很多有违师德的事情，有些已经忘记了，编造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想说我记得的。据说她还上过我们当地的新闻，因为她们班的学生和其他班的学生打架斗殴，她发现了却没有有效的制止。看来她“只要不头破血流的底线”，已经守不住了。
毕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在从事教学的工作，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像我这样的学生受过她的伤害。其实我见过她一次，在同学的婚礼上。我们“热情”的相拥，互道好久不见。她问候我有没有结婚，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回以标准的假笑，心想管好你自己吧。后来我们也没有联系，她自然不会真的给我介绍对象，我也不会真的再见她。
今天我所写下的这些，不足以剥夺她教师的资格，甚至不会对她产生一点点的影响。我只是希望，她良心发现的时候，或者睡不着做噩梦的时候，可以诚心的向她伤害过的学生道歉，希望能争取到一些学生的原谅。
但是，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过去的事为什么要记得那么鲜明？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做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每个人的底线不一样，没必要为了一些人拉低自己的档次和底线。永远不要同流合污，守住自己内心最宝贵的纯真。
我不想做老师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交给学生的，我不敢把我浅薄的见识拿出来跟学生炫耀，更没有能量守住学生们的底线。我的能量很小，目前只能顾住自己不向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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