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尔无错怀璧其罪
风渐平息，静如止水。
洛晨曦停顿片刻，“你已经身在江湖了，还想往哪里走？”
柳白摇着头，很是失落，“这不是我想象中的江湖。”
洛晨曦不禁有些好奇，“那你想象中的江湖，应该是何模样？”
“应该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快意恩仇。”
柳白口中的江湖，应该是江湖本来的样子，她们曾听过，却极少见过。不论是三教还是六大门派，锄强扶弱，快意恩仇，越来越稀少。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却屡见不鲜。
江湖，渐渐变了味道，可身在其中的所有人，竟从未过任何感觉。而那些，做了本来侠客应该做的事情，却反而成了众矢之的，却反而被所有人所排斥。
洛晨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不敢直视柳白的双眼。
“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快意恩仇。”叶轻眉平静地重复着柳白的话，眼中隐隐闪烁着晶莹得光点，“羸弱之人，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即便是做正事，也有要做正事的能力。”
叶轻眉眼中含着泪水，声音中止不住哽咽，“师叔曾对我们说过的话。”
柳白迟疑片刻问道，“你师叔是谁？”
“独孤长空。”
自从叶轻眉说出独孤长空的大名，三人便不约而同沉默不语。或许是独孤长空的死，让他们无法接受。
天色将晚，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深夜里，柳白躺在树梢上，看着夜晚天空的明月。
几个月前，也正是这样一般夜晚，一代大侠独孤长空，命丧于不知名的荒山野林。
那个夜晚，也正是柳白对于这个江湖，原有印象产生怀疑。
一路行来，所遇到种种人，种种事。不断揭露着，这个江湖最阴暗的一面。
柳白虽然亲眼看见，切身体会过，可未曾真的面临过。直到张道也真真切切的让柳白，最近距离地感受到。面临死时，是一种什么感觉。死里逃生，又是一种什么感觉。
远处一直监视柳白的张道也，最清楚不过，经过此番经历，到底会如何影响一个人。
多半会是踌躇意志，从此贪生怕死，若是心性脆弱着，便更会因此而停滞不前，隐姓埋名退出江湖归隐山林。
张道也更希望柳白是后一种，因为，身怀沟通走兽之禀赋，对于涉世未深的少年来说，反而是一种灾难，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若是柳白选择了后一条路，生死之间的磨难，反而是他以后的家常便饭。
江湖门派之间尔虞我诈，不是小打小闹，而是你死我亡。
六大门派屹立至今，暗中杀掉成百上千敌人，才能达到今天如此鼎盛的局面。谁也不会允许，一位身怀如此禀赋的少年，流入敌对门派手中。若是一张底牌己方没有，最好权衡的方式，就是让对方无法得到。这是他选的路，这也是他应该所承受的代价。
张道也只不过是，提前告诉他，将来所要面对之事，仅此而已。
看着渐入沉睡中的柳白，张道也随即盘坐于树枝上，屏气凝神运功调息，到了他这种境界，几日几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已经不成大碍，相比睡眠，运功调息反而效果更佳。
一夜无话，转而便到了天明时分。
日光渐亮，却未照彻山林，张道也渐渐睁开双眼。
眼前柳白不知何时起身，正站在自己面前，搭弓射箭，只是弦上无箭。
柳白拉弓不射，而是缓缓收回。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张道也，也不禁好奇，此等修炼之法，闻所未闻。仔细观察，整整一刻后，才发现其中奥秘。
虽然并不高深，却胜在精简，张道也恍惚明白，为何柳白年纪轻轻，射术却达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
只是技艺虽高超，但却忽略了修行的本质，修炼真气才是根本。
眼见柳白修行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胸前背后早已被汗水浸湿，的确刻苦。
柳白将弓箭背在身后，盘坐于树枝上，便开始修行真气。
张道也沉默无言以对，天赋勤奋韧性心性，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只可惜修行时间过晚，错过了最佳时期。恐怕此生难登化境。
想至此处，不禁有些叹息。
柳白真气运行一个大周天后，睁开双眼，顺着树枝灵巧下树。
洛晨曦起来的较早，叶轻眉在她身后熟睡，眼圈泛红，昨夜应当很晚才睡去。
“这么早便起来？”
洛晨曦摇了摇头，“总要有人守着。”
言下之意恐怕，并未入睡。
柳白拱了拱手，“我去找食物。”
说完，身影隐入森林，一个时辰后才回来。此时，叶轻眉已然醒来。
柳白将慢慢一兜子的野果，放在二人面前，“果子无毒，我试过。”
洛晨曦点了点头，抓起一只野果，便吃下去。
柳白开口说道，“救命之恩不言谢，这几日的吃食，由我来解决，夜晚之后，回到山上寨子里，我会在那里等你二人。”
叶轻眉与洛晨曦还未反应过来，柳白身影便隐入草丛之中，不见其身影。
叶轻眉愣了半刻，突然高声质问道，“你怎能放他离去！”
洛晨曦却不紧不慢，将口中果子慢慢咽下，方才开口说道，“反正我是追不到，要追你追。”
“你…”叶轻眉一股怒气，堵塞在胸口，气得说不出来话。
洛晨曦细嚼慢咽，吃掉整颗野果，开口说道，“他的脾气秉性与独孤大侠，有八分相似，说到便会做到。”
“即便如此，也不可轻信，毕竟乃是师叔遗物！”
洛晨曦深深看了一眼叶轻眉，“还有给我师父的信。”
叶轻眉顿了顿，她也明白，这封信对于洛宫主来说，同样十分重要。
洛晨曦丢给叶轻眉一颗野果，“先填饱肚子，夜深时分，便见分晓。”
叶轻眉皱着眉头，看着手上野果，犹豫片刻，一口咬下。果肉丰满，汁水甘甜，也不知此种野果何名，倒是十分香甜。
吃掉整颗野果，腹中饥饿感觉，减少半分分，对柳白印象，也稍有改变，“他会来吗？”
洛晨曦一边吃着野果，一边回想着从见到柳白，那一刻开始，他的所作所为，略有迟疑开口说道，“我觉得他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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