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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阵营


“晏清,”赵依依侧过身子,与她对视,“我已经说过你爹爹,让他在陛下面前拒了这门亲事。一入侯门深似海,况且陛下和漓亲王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我怎能放心把你嫁入王府。”

        “阿娘,您不必多虑,不管怎么说漓亲王也是先帝的儿子,陛下的亲弟弟,他不敢对皇甫漓怎么样的。”沐晏清宽慰母亲,“都说漓亲王是大齐难得一见的俏王爷,模样隽美,德才兼备,说不定陛下是想要冰释前嫌拉拢他,特意给我许了这门亲事呢。”

        “这倒也是。”想起先帝那位风华绝代的贵妃,赵依依虽有缘得见一面,但那女子的美貌却让她深刻铭记了半辈子。

        只要漓亲王不觊觎皇位,陛下应该不会对他怎样吧。赵依依惴惴不安地猜想。

        夜里,沐晏清细看平儿搜集来的关于皇甫漓的所有消息,一言以蔽之,通篇可用八个字概括:深居简出,谨小慎微。平日里,除了偶尔入宫请安,皇甫漓只待在漓王府,从不与朝堂有任何瓜葛。

        越是这样,沐晏清越觉得不对劲。想到曾经为了一项任务,她在草丛里蛰伏了三天。呵。皇甫漓,如今陛下已对你出手,这次你还能谨言慎行,做小伏低吗?

        平儿端上一盆温羊乳,凝白如雪,膻味醇厚,放置于桌上,道:“小姐,泡会手吧。”

        沐晏清将手放进羊乳中,像洗漱一样来回撩拨,道:“这羊乳真是好东西,我泡了这么多年,一双手光滑柔软,掌上硬是没生出茧子。”

        平儿:“小姐,陛下今日下了圣旨,要您十日后成婚,明日宫里就有嬷嬷来教您皇家的礼仪和规矩了,我看今晚您还是早点歇息吧。”

        三日后,青州。

        天空阴沉,雷声阵阵,瓢泼的大雨如泻如注,无数的灾民衣衫褴褛,饿得骨瘦如柴,裹着草席横七竖八躺在屋檐下避雨。

        长街上,一女子身穿红衣,手撑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在灾民的注视下缓缓走过。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角,女子并不在意。女子极美艳,眉毛平直上挑,给人以盛气凌人之感。

        浮梦毫无感情地看着遭难的百姓,眼神冰冷,有人不小心瞄到她的眼睛,慌忙低头。稚童无辜,看着有不少年幼的孩童依偎在娘亲怀里,浮梦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扔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扔。从始至终,浮梦面色冷淡,直直向前行进。

        “银子,是银子。”有人惊喜地喊出声。

        “多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

        听着身后灾民们磕头跪谢的声音,浮梦粲然一笑。菩萨?你见过会杀人的菩萨吗?那些人,可是叫自己修罗呢。

        深夜,刺史府,书房。一道霹雳,照得房外亮起银光,张进年一抖,差点掉了手里的诗集。感觉到府里不同寻常的安静,张进年起身走出书房,赫然发现院子里躺满了下人们的尸体,雷声轰鸣,雨水倾盆,地上的积水被淋漓的鲜血染红。

        张进年吓得狼狈地瘫在地上,屁滚尿流,四处乱爬,“来人啊,快来人啊。”

        张进年爬进书房,关紧了门,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蓦地看到书房站着一名女子,当即大吼大叫:“你是何人?胆敢闯进刺史府,行刺朝廷命官。”

        浮梦抽出长鞭,笑得残忍,眼里露出嗜血的狂热,“张进年,青州刺史?”

        张进年慌张地扒书房的门,因为恐惧双手颤抖而不得,“是何人让你来暗杀本官,是丞相?还是亲王?他们给你多少钱,本官给你双倍,不,是三倍,只要姑娘放了本官!”张进年跪地求饶道,“姑奶奶,求你饶了我,求你饶了我吧。”

        张进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长鞭勒住了脖子。眼珠子凸起,青筋暴涨,因为无法呼吸,张进年忙用手去解脖子间的鞭子,然而,没过多久,两只手软绵绵地垂到地上。

        第二天,雨过天晴。青州的老百姓出门经过刺史府,猝不及防看到张进年的头颅被人割了下来,挂在府衙大门口,刺史府厚重的木门大开,有胆子大的人走进去,发现刺史府里的人被残杀殆尽,尸体杂乱无章地躺在地上。

        灾民闻讯,一股脑蜂拥而至,冲进刺史府把张进年所有值钱的物件搬运一空。此事,在青州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宫宴因为太子,不欢而散。坐上马车,因为吃了酒,皇甫漓脸色泛起潮红。夜色深沉似墨,马鸣萧萧,车里一盏红缨灯笼摇摇晃晃。

        皇甫漓望着叽叽喳喳的沐晏清,深邃的眼睛荡出柔柔的情意而不自知。

        沐晏清想到不久前皇甫傲在宫宴上因为太子的话怒气冲霄,拂袖而去,而下面的皇子们表情不一,甚至不乏露出欣喜的,摇头晃脑,啧啧称奇:“今日我才明白,为何太子这些年能够一直平安顺遂,稳坐东宫。不是其他皇子不想,而是他们不争。”

        “哦?”皇甫漓被她勾起了兴趣,“为何这么说?”

        此刻,沐晏清兴致大发,身子挪到皇甫漓旁边,有条不紊地开始分析:“你想,东宫,位高势危,得有多少皇子觊觎。一旦做了太子,那就是四面受敌,要防多少人。所以他们不是不想做太子,而是暂且不争这个位子,毕竟陛下龙体康健,太子不知何时才能继位。与其日日夜夜忧心谁想要害自己,还不如自在地做个懒散亲王。不过,陛下一场大病,让其他皇子们看到了机会。我想太子一定是察觉到危险,才想着明哲保身。”

        “只是,没想到皇甫贺兰居然能直接甘愿放弃太子的位子,连争都不想争。”亏她之前还退而求其次把太子当成了漓亲王此路不通的后路。沐晏清自是不敢当着皇甫漓说出后半句,感叹道。

        “你说得不错。”皇甫漓惬意地靠在围子上,双目半眯,“贺兰这孩子,从小没有太大的野心。不过他今晚能请辞太子之位,是因为他心里有比这个位子更重要的东西。”

        贺兰这孩子?据沐晏清所知,皇甫贺兰的年纪比皇甫漓还要长两岁,虽说皇甫贺兰要尊称他一句皇叔,但是他是如何心安理得说出‘贺兰这孩子’这句话的?沐晏清暗自腹诽。

        不过,比太子之位更重要的东西?沐晏清想到了晚宴时坐在皇甫贺兰身边的那名娇俏的女子。

        沐晏清:“太子妃?”

        “嗯。当年太后属意的太子妃,其实是韩相的嫡长孙女韩亦淑,为了等她及芨,太子年过二十都不曾婚配,连个侧妃也没有。只是没想到,太子竟然对江家的女儿早已动心。”提起曾经的往事,皇甫漓勾起浅笑,“总之,当年的事情闹得很大。”

        沐晏清:“那韩亦淑呢?”

        皇甫漓:“外嫁,离开了皇都。”

        “这样说来,太子对太子妃还真是一往情深,为了她都能得罪太后,”沐晏清佩服道,“那他今日能放弃东宫的位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沐晏清猛地凑近皇甫漓,亮晶晶的眸子里充满了求知:“那,后来太后打算扶持哪一位皇子做太子?”

        正对上沐晏清的眼睛,皇甫漓呼吸一滞,嗅着身畔似有似无的女子的体香,他有些不自然,嗓音沙哑道:“宁王,和太子一母同胞的四皇子皇甫怀远。”

        “娶了韩相的小孙女为王妃。”皇甫漓继而补上了一句。

        “这不就是,得韩家女得皇位?”沐晏清喟叹。

        “不过,你们皇亲国戚的关系听着好错综复杂啊,听嬷嬷说,太后是韩相的妹妹,皇后又是太后的侄女,现在太后的孙子又娶了哥哥的孙女,这称呼搞得我都乱了。”沐晏清迷离着眼神,痛苦道。

        “你不必在意这些,”皇甫漓宠溺地呵呵笑道,“咱们用不着和他们来往。”

        皇甫漓:“你还看出了什么?”

        沐晏清认真思考片刻,回:“我能看出,二殿下还有四殿下,想要一争太子之位。只是那个三殿下,明面上一直笑嘻嘻的,实则城府深沉,我猜不透。”

        皇甫漓欣赏地盯着沐晏清的侧颜,想到皇甫敏正温润如玉的模样,他不禁夸奖道:“你,看人倒挺准。”

        越是让人捉摸不定的人,越是危险。

        “不过一场宫宴,难得你能看出这么东西,确实有过人之处。”皇甫漓酒后倦意袭来,头歪倒在沐晏清肩颈处,“本王有些乏了,到了王府你再叫醒我。”

        沐晏清身体僵硬,不敢动弹。感受到皇甫漓呼出的热气,她一颗心上蹿下跳,身体里某一处,酥酥痒痒,仿佛千万只蚁虫在爬。微微低头,皇甫漓那张超凡脱俗的俊脸近在咫尺,鼻子高挺笔直,其睫浓密细长乌黑,下颌窄而柔和,轮廓流畅。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沐晏清情不自禁观赏起来,接着她想起明水榭那位秋姑娘的姿容。大抵,穆西王朝的人都这么好看吧。沐晏清揣测。

        皇甫啸云心情雀跃,犹似平川跑马,浑身使不完的劲儿,身下娇喘微微,旖旎满室春光。银月如钩,悬于天际。

        一番酣畅淋漓过后,皇甫啸云脸上挂了餍足的笑,在看到尚荡漾在余韵中而失神的女子后,顿时收敛。

        “你下去吧,一会记得喝药。”皇甫啸云冷冷道。

        “是。”

        洛苏勉强撑起身子,雪肤上红痕斑驳,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裳。走出门,王妃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而至,在看到她身上的痕迹,眼中恨意滔天。

        “奴婢参见王妃。”洛苏双腿颤抖,几乎支撑不住,但看到王妃后仍然恭敬地行礼。

        “哼。下贱的狐媚坯子,整天就知道迷惑王爷。”王妃怒骂,冲身后的侍女使眼色,那侍女立即端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洛苏接过,如同以往,一饮而尽。

        “算你识相。”王妃怒意稍减,略过她,去往皇甫啸云处。

        出了王府后门,是一条小巷,尽头是座两进的院子,不久前被皇甫啸云买下,成了她的栖身之所。黑色的木门透着古朴,铜质的门环磕碰间发出沉闷的声音。院子虽不大,但胜在僻静雅致。洛苏推门而入,院里的几个丫鬟对她这个样子习以为常,只抬头瞄了一眼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这些,都是敦义王妃派来服侍她的奴婢,想到刚被带入王府,那女人怨怼地盯着她,口中直道“王府不是什么下贱之人都能进来的,她若留在这里那我便出去”。王妃还真是高看她了,她不过一个烟花女子岂能撼动她的地位?

        回房,房间里早已备下一桶热水,洛苏褪尽衣衫,慢慢坐进去,娇艳的花瓣铺满水面,密密麻麻,遮住了水下的风光。贴身侍女追月进来,带了一身干净的衣物,看到窗畔的兰花,笑道:“小姐,兰花开了呢。”

        怪不得呢,她一进屋就嗅得满室盈香。

        “追月,你把东西放在那里出去吧,记得不要任何人进来。”洛苏吩咐。

        “是,小姐。”追月回道。

        其实,就算她不说也不会有人进来。指派来服侍她的丫鬟们自持身份,并不将她放在眼里,整日里游手好闲,加之她不喜人在身前跟着,那群丫鬟们乐得待在前院,白白拿着月俸。

        兰花的馨香清幽淡雅,闻之心神安定。

        丞相府,厅堂,整个院子的奴仆被打发出去,深知事关重大,没有人敢上前靠近半步。太后正坐上位,忧思苦闷,韩相和夫人相对而坐,表情凝重。

        听了太后的话韩相惊魂甫定,似不敢相信忙问道:“太后此话当真,太子真的在宫宴上当众请辞?”

        太后重重地叹气,头上样式繁琐的凤首步摇晃悠悠叮当作响,“若不是如此,哀家也不会漏夜前来相府,和哥哥商议。”

        韩相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冷眼横眉,忍不住骂了一句,“咱们这是被太子摆了一道啊。”

        韩相夫人不明所以,疑惑道:“老爷,此话怎讲?”

        太后略带鄙视地瞥了她一眼,爱妻心切的韩相忙跺脚瞪向妹妹,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日前我拟了一封奏折,劝谏陛下罢黜太子,令立怀远。东宫易主,事关大齐江山社稷,奏折上,我言讲太子资质庸碌,怀远才得兼备,只是没料到今夜太子请辞,我若贸然再上奏,只怕反而是连累了怀远,陛下也要疑心我。”

        “那岂不是这时候,相爷什么都不能说?”夫人明白过来,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道。

        “不错。太子想要明哲保身,我也不能引火自焚。”韩相无奈,眼看太后露出束手无措的眼神,韩相急忙道:“太后放心,我虽然无法明着为怀远做什么,但暗地里不会袖手旁观。怎么说,怀远身体里也留着咱们韩家的骨血。二皇子华而不实,好解决;只是那个三殿下,城府心机颇深,老夫为相数十载,朝堂屹立多年,竟也一直看他不透。”

        韩相一副棘手的神情,“他母妃林贵妃的爹爹,是当朝太师。这些年,陛下明里暗里扶持林家,就是想要和我分庭抗礼,牵制咱们韩家。”

        “哥哥?”太后担忧地望向韩相。

        韩相:“太后不必担心,一个林家,我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不过,眼下有件更棘手的事情。”

        太后和韩夫人异口同声:“什么事?”

        韩相罕见地露出追悔莫及的神色,“昨日,我收到密函,称张进年已被暗杀。”

        太后:“那这岂不是好事?为何哥哥还这么担心。”

        韩相:“太后有所不知,张进年被杀了不假,但是那名杀手竟然灭了张家满门,七十六口,无一幸免。甚至,张进年的头颅还被人割下来挂在刺史府大门上。事情闹得太大,只怕明日陛下也要得到消息了。”

        韩夫人吓得满口直呼“罪过,罪过”,太后冷着脸,莹莹烛火映进她的眼睛里,暗暗明明。

        太后:“哀家不是让哥哥只除掉张进年吗?”

        韩相:“唉,我也不知那杀手为何要对张家人下手?这下子,恐怕麻烦大了。”

        “哥哥放心,”太后柔和地望着韩相,“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

        “王爷,王爷,醒醒,漓王府到了。”马车停住,沐晏清唤醒了皇甫漓。

        迷朦地睁开眼,皇甫漓踉跄地下了马车,夜风清冷,激得他神志清醒了几分。回到内院,平儿急忙出来迎接。

        平儿:“小姐,小姐,您和王爷怎的这般晚才回来。”

        沐晏清欢快地和平儿相互搀着手回屋,举目四顾无人,悄悄凑近她的耳朵:“别提了,你不知道今日宫宴上有多热闹。”

        陈威正在王府里巡视戒严,听到皇甫漓回府后,立即奔到内院。看到皇甫漓,他邀功道:“回王爷,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抓到了,吐了不少东西出来。”

        “哦?”皇甫漓觉得有些意外,“这么快就露馅了?我估摸着,还得两三天他才会跳出来。走,带本王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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