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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我想纪泽了。”

  见一旁的纪遂眉头微蹙,我道:“纪泽现在在清凉山,你知道清凉山在哪里吗?”

  他还带着一点童音道:“当然知道,清凉山在元州,家中大人都说过的。就是叔祖现在住的地方。”

  我安抚道:“纪泽啊,现在在你叔祖身边听课,暂时回不来。”他忙道:“我们也好想去叔祖身边听课,可是家中大人都不让,说叔祖年纪大了,人多了会太累。”

  怀先忍不住咳了两声,纪奕一本正经的道:“怀先你咳什么,难道你不想去吗?”怀先面上略有些尴尬,其他人忍俊不禁。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对纪奕说道:“你有些小,想去清凉山的话须得大人同意。”他神色黯了黯。

  想到外公其实心里是极挂念纪家的,若是有纪家的小辈前去,想必心里也是极高兴的。我又对其他几人道:“外公现在身体还好些,也还有些精神,你们愿意去清凉山便早些去吧。”

  几人眼中泛着光,我心下想,怕是家中大人不许,遂对怀先道:“回去和你父亲说,就说我说的,纪家儿郎想去清凉山的尽可以去。”

  我又低声道:“我不日将离京,想去的可以随我们一起。”他眼神闪了闪,忙颔首。

  用了些茶点,纪遂看纪家的几位浑身不自在,赵惠禹几人又频频望来,便起身告辞。让令与送到了一楼。

  以安结巴道:“成元姐姐,你,你这些日子?”忽然她脸色一变,“嘶”对着赵惠禹怒目而视。

  “惠禹哥哥你掐我做什么?”

  “噗嗤”看着他俩这般姿态,想到了以前,众人见我一笑,便也忍不住笑起来。

  林奚笑着对林一道:“让他们上菜吧”又很豪气的补充道:“把最好的都上了,咱们现在也不缺钱不是?”林一僵笑着往楼下去。

  小竹楼不愧是小竹楼,半盏茶的时间就上了满满一桌子菜,林一便招呼着诚王府的侍卫在其他桌子上就座,那神态简直得林奚真传。

  云帆举起酒杯,郑重道:“多谢各位这些日子劳心劳力,各位恩情云帆在此记下了。”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跟着饮酒,林奚突然笑道:“这不是我要说的词吗?云帆兄竟然抢我词?”大家一愣。

  赵惠禹道:“怎么说的就跟你们仨是一家人似的,该罚该罚。”旁人附和,众人开始肆无忌惮的说笑起来,,唯有越灵深不怎么说话,只偶尔看我一眼,闷着喝酒。

  看着他们恣意张扬,酒一壶一壶的上,我未曾开口阻拦,也许这便是最后的盛宴,带来的侍卫也颇多,一人扛一个绰绰有余。

  林奚挨到我身边,低声道:“明日我到玄宗门外接你。”看到他已有些微醉还记得这些,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两人相视而笑。以安突然推开他坐下,低声道:“我知道成元姐姐就快走了,我,我”

  我摸了摸她头发:“清凉山随时欢迎你,你今日喝的有些多,一会让云帆送你回去好不好?”她红着眼睛往我身上靠了靠。

  她大约也不是很清醒,嘟囔道:“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府中侍卫早已用完饭,直直坐立,看到这一群人胡闹面上也无一丝变化。

  “元令军果然名不虚传。”身边穿来越灵深的赞叹。我转身看他还算清醒。

  认真道:“我大靖的男儿皆可如此,只看将领如何做了。”

  “哐”赵惠禹不小心坐到了地上,林奚忙去扶他,我看着喝的也差不多了,便招令与前来。

  “让人送他们回去。”

  几人走之前还嚷嚷着继续喝,便府中侍卫毫不留情的扛走,以安拽着云帆的衣袖不撒手,令与便上前告诉云帆送以安一趟。

  待众人都离去,整个小竹楼二层只剩了十名侍卫和越灵深,还有一位还在吃糕点的白笺,她今日竟滴酒未沾,只顾着吃东西,又心酸又好笑。

  越灵深起身:“我送你回去。”白笺拍拍手便起身,我指了指她面前的糕点,她忙端着盘子让人去打包。

  一楼也不似刚才那么多人了,角落里坐着俩人,我略微点头离去,还未上马车,便听到一声笑声。

  “成元郡主好兴致,竟饮酒到此时。”符玉渊一身红装甚是妖媚,瞥了瞥我身边的越灵深,眼神意味深长。

  我淡淡道:“关你何事?”她并不见怒意,却眼波流转,嘴角含笑道:“本来是想向成元郡主请教一些事的,可是前几日小公爷已为我解答了。”又上前几步,低声道:“夜间与小公爷相谈甚欢,真是终身难忘。”

  越灵深风轻云淡的站着,并不接话,我心道,难不成越灵深被蛊惑了?可见越灵深面色并无变化,想来是不该。

  我转身上马车,冲着白笺道:“快些收拾,早些回府。”又补了句:“别打脸”

  白笺和令与带着人瞬间围上符玉渊,我一掀帘子进了马车。外间霎时传来怒吼声:“我是大黎国的公主,你们竟然敢?”

  白笺高声道:“你大黎国公主怎么了?大黎国的公主便敢欺负我大靖国的郡主吗?当我们大靖国是好欺负的吗?”

  吱哩哇啦的声音和兵器声混在一块,越灵深坐在我对面,也未曾解释一句,眉眼皆是笑意,目光幽幽的看着我。

  我浅浅道:“正愁明日没个借口进宫,送上来的机会岂能不要?”他笑容一僵,突然挤我身边,我坐着不动,只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近,低沉的嗓音自耳边响起:“送上来的都要吗?”

  我正要闪身,帘子突然被掀开,白笺一怔,越灵深尴尬的坐直了身子,我道:“如何了?”

  她似还带着一丝怒意,:“除了那个公主还站着,其他的都躺着呢。”

  我点头,“回吧”,马车缓缓前进,街上的议论声自两边传来。还有一声愤愤的喊叫声。

  待回了梧桐苑,越灵深跟了进来,他一摆手,白笺去了外间,他沉重道:“你明日要进宫?”我垂下眸子,看着地面。这梧桐苑的地砖是有些年头了。

  “你要正面对抗他了吗?你能有什么把握?”我抬眼看他,他眼中的愤怒,担心着实刺痛了我。

  我轻声道:“遗诏”他闻言露出震惊之色,近前低声道:“是先皇?”见我不语,又问:“遗诏也并不能保险,宫内禁军那么多,西郊大营的驻军离京那么近,一旦他发难,你怎么逃脱?”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道:“都有准备的,只是,”

  他沉吟道:“外地的驻军吗?”是啊,不知其他国公府是何选择,还有那些手握兵权的将军。

  “你放心,越国公府会遵从遗诏的,禁军中有位副统领与我家交好,我回去便去拜访他。”

  他轻声道:“我回去了”,“谢”字远远表达不了我对他的各种感谢。他突然上前紧紧抱了我一下,在我做出反应之前离开。

  手僵在半空中,快走两步到窗前,看着他身影远去,一阵风刮来,脖子处一阵凉意,白笺跑进来道:“外面开始落雪了,郡主别站在窗前了。”

  我方回神,看着空中又开始飘雪,白笺上前关了窗子。我便转身回了榻上,她见我闭目休息,拿了被子盖我身上便出去了。

  翻了个身,久久睡不着,想起云一离去时的低语,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提及越灵深,那时他便看出来了吗?

  天色渐渐暗下来,隐隐约约听到外间有人说话,困意却来袭,裹紧被子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用饭时,才发现云帆不在,我问白笺:“云帆怎的没来?”她眉头微蹙,道:“云帆哥哥昨日没回来,只跟着的人晚间说他去找留在京中的云家人了。”

  “要去找云帆哥哥回来吗?”我摆摆手:“不用,今日他不用进宫,等他回来了,你和他在宫外等着就行。”

  “我也不进宫吗?”我递过去一盘小包子,温声道:“令与跟着就好。”

  饭后我便在院中来回走动,令与一直跟在身边。

  赵管事急急道:“宫里来人让郡主即刻进宫。”我道:“知道了,告诉他我换身衣服后便去。”

  白笺为我换了宫装之后便重新为我束发,我低声道:“你和云帆在玄宗门等着,凡是武将一律不得入宫。”

  “郡主带多少人进宫?”思索片刻,“三百”袖中掏出一张名单。递给白笺,“着人去请这上面的人。”

  待收拾妥当出门时,前厅的内侍见我身后肃然而立的侍卫,哆嗦道:“郡,郡主这是?”

  “哦,他们送我入宫。”那内侍怯怯的不敢再问,只额头上的汉和飘忽不定的眼神显示了此时他内心的慌张。

  白笺送我到府门口刚好碰到云帆回来,我道:“我先进宫了,稍后你们再去吧。”

  想到街上出现大批侍卫,不知京中百姓又如何猜测,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令与低声问道:“太子殿下此时还在东宫。”

  “无事,听到消息他会去的。”

  将盒子放置一边,拿出遗诏拢在袖子下,车窗外似是传来议论声。手紧紧的握着诏书,百姓们并不知,过了今日,或许就要变天了,可百姓大多是不在意的,他们只在意能不能吃饱饭,至于那座上的是谁又如何呢。

  下了马车,见玄宗门的侍卫极是震惊的看着我身后长长的队伍。

  我缓缓走向前,玄宗门的侍卫不知所措的站着,见我身后的人一直跟着,忙上前:“郡主入宫怎的带那么多人?”

  武覃忙跑上前,我露出遗诏的一角,他神色微凛,冲着其他人:“请郡主入宫。”

  有人开口阻止,他高声道:“有任何事我一力承担!”

  他周身的气势让我想起清凉山上见过的那些将军,培养培养怕也是个带兵的好苗子。却守了这宫中多年。

  我微颔首,带着人进入了宫中,一路上宫人纷纷侧目,不知发生了何事,有的待在了原地,有的慌忙跑向远处。

  我不急不慢的走着,白英,你看到了吗?这德不配位的君主我今日便给你拉下来。

  脑中又闪现白英那日醒来,眼睛无神,却一直在重复那一句话,说了那么多遍:“赵瑨,德不配位,赵瑨,德不配位~”

  来京之前,在清凉山上收到林奚的急信还只是道,白英说什么德不配位,白英口中却一直直呼其名,可见敏太妃对他有多恨。

  还未到昭阳殿,远远的站立一人,极其消瘦,迎风而立。我快步上前。

  “太傅来的倒是早。”太傅满脸倦意,头发又白了些,眼中甚是复杂,惨笑道:“是老夫错了。”

  他望着昭阳殿,叹息道:“国力早已不如以往,朝中贪官污吏也甚多,他还只知耗费财力贪图享受,是该换个君主了。”

  太傅眼中的失望,无力让我想起当今也曾是他老人家的学生,是他勤恳多年耗费心力教出来的学生,朝中谁还能比他更失望?

  我忍不住安慰道:“惠琰哥哥很好。”闻言,他神色不似刚才那般颓然。

  “遗诏便给老夫吧。”

  “太傅?”他眼睛看向我,又像是通过我看其他人,缓缓道:“老夫无所谓,可若太子执政,郡主如此作为丝毫不逊于男儿,多年以后,郡主可还相信你的惠琰哥哥依旧如此?”

  我心下震颤,太傅竟会想的那么久远,笑道:“我回去后再不入京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见我不愿意拿出,微怒道:“先皇也说过,由老夫出面也无不可。”

  我很是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只好将遗诏递给他。

  及至昭阳殿门口,王翁守在殿外,殿外的侍卫虽有些不安,却还都在原地站着,府中的侍卫便都站立在殿前,黑压压一片。

  “辛苦王翁了。”他忙躬身道:“老奴只能做那么多了,大黎国公主在殿内。”

  太傅道:“你先进去吧。”我点点头,带着令与往殿内走去。

  昭阳殿的偏殿里此时人也是不少,刚进去便见鸿胪寺的官员在围着符玉渊说些什么。

  符玉渊一见我进入殿中,便怒目而视,高声道:“成元郡主真是让我们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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