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抬起一拳头狠狠地砸向了枕头。

        失眠，失眠，不知道今天是第几个失眠的晚上了。

        一向不喜欢在睡觉时拉上窗帘的我，因为最近失眠，开始疯狂的控制自己在睡觉时可能受到的影响。看不到月光的夜晚，我依然睡不着。

        “哗啦”，刚才的一拳头打在了柔软的枕头上，明显不能将我心中的烦闷打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将手边的窗帘一把掀开。承载着窗帘重量的滑轮在划过轨道时，发出的声音在安静地夜里听起来有些刺耳。如果不是已经习惯这个声音，或许我会觉得他是在和我作对。

        月光在没有了窗帘的遮挡后，肆无忌惮的飘到房间里一点一点散开。以前的我睡眠质量一直很好，没有拉窗帘，我也不会半夜醒来。但现在，充满月光的房间和我想象中的夜晚大相径庭。原来晚上也可以这么亮。

        我点亮了放在另一个枕头上的手机，上面显示，现在的时间是一点四十分，距离我起床闹钟响起的时间还有不到五个小时。我看了一眼，将手机又丢了回去。

        我是什么时候搬到这个房子里来的呢？刚毕业的时候因为预算还有交通条件的问题，总是委屈自己租住在又小又挤的出租房里。合租的人形形色色，有的人总是半夜才回来，有的人会带自己的伴侣回来，还有人不分白天晚上的唱歌。唯一我可以容忍的一个室友是当时一个做直播的女孩。直播的时间固定在上班族都下班回家的时间点，一播就要播到后半夜，但只要你不走近她的房间门口，她房间里面的声音就绝对不会打扰到你。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来做的是种叫arms的直播，可以助眠的那种。而现在，失眠的我，回想起那个女孩，突然有点怀念，要是现在和她还住在一起就好了。

        “叮”，丢在枕头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有新的邮件。如今的电子产品实在是发展到了让人震惊的水平。小小的手机，居然可以清楚的感知，我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以往的时候，不论什么消息都是在我清醒后才会此起彼伏在我耳边响起的。或许，失眠的夜里，手机可以做个伴，只是它太过沉默，没法交谈。

        我再次拿起了手机，点开邮箱，是一封工作邮件。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我已经习惯了和身边合作的人与我的生物钟存在时差。并不是说我们所在的国度不同，而是有些人本就习惯了昼伏夜出的工作。我每次发出去的邮件，都会在某个早上醒来时看到来自深夜或者凌晨时的回信。一开始我还搞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现在看来，失眠或许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

        邮件里的内容不出意外，是通知我申请加入的项目得到了同意，可以在三天内通过联系方式和他们取得进一步联系。我复制了上面写着的号码，退出邮箱，粘贴到社交软件上，很快就将对方加入了列表里。

        在我做完一系列的事情后，月光依旧安安静静的飘荡在房间里，只不过影子的方向稍稍有了些改变。我揉了揉头发，环视了一眼卧室，打算整理下精神尝试睡觉。躺下后才发现，这月光过剩，即使闭着眼，眼前也像是白昼反着大片的光晕。我搭在床边的手一抬，“哗啦”一声，滑轮抱怨着将月光挡在了窗外。

        夜深了，或者说夜变淡了。我闭着眼睛感受房间里每一个物体的存在，不知道数到哪个物件时睡着了。

        ——

        “昨日大批天文爱好者来到了我市的观景山，通过手中的观测器材记录下了近五十年来最大最圆的月亮。其中不乏一些天文爱好者对此景象进行了直播……”

        昨晚没睡好，早上我跳过了简单晨练的流程直接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说是没睡好，倒不如说是自己不想晨练的一个借口，我拿着咖啡来到客厅，电视机里播放着有关昨晚月亮的报道。怪不得，照的像是白昼。我低声嘟囔了一句，丝毫没有因为错过五十年一遇的奇景而感到遗憾。

        简单吃过早餐后，我端着电脑躺回了床上。不用去公司上班的好处应该就是这一点吧。想在哪里办公都行，坐着躺着趴着也没人管。

        昨晚加上的联系方式此刻还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今天白天大概率是没有什么工作要处理了。在查看了之前申请时收到的资料简单回顾了一下信息后，我关上了电脑。到厨房抓起一袋面包啃了起来。

        进入冬天之后，早饭就成了一个让人不能忽视的问题。除了冬天，厨房里面的食材都可以随时抓起来就吃，唯独冬天不行，冬天食材是冷的，人也是。所以一到冬天我就将早饭改成了咖啡面包，连煎蛋都省了。

        ——

        “你知道吗？人在冬天抑郁的几率要比其他季节高很多！”

        我啃着手里的面包，冬日的干燥将包装袋里仅剩的水汽也吸走了。原本软糯的口感，现在只让人觉得嚼起来像是水泥，干的掉渣的那种。我灌了一口咖啡，低头时发现，卫衣上沾了不少买面包碎屑。这样的季节，确实让人觉得抑郁。

        “你没事儿要多出去走走，接触接触新鲜的空气和新鲜的人！”

        耳边的声音还在不停的唠叨着，我在卫衣外面套了件羽绒服，准备给自己找个借口出门做点什么。比如，买点新鲜的面包。

        房门锁上的那一刻，耳边的声音被关在了房间内。而声音的主人，已经不知道离开多久了。最近那声音出现在耳边时，我甚至会觉得有些陌生。

        ——

        暖江市正如它的名字一样，冬天并不是很冷，温度最低大概只在能让江水勉强结冰的范围波动。我将手插在口袋里，呼了一口气，朝离家最近的超市走去。

        九点左右的街道上，赶着上班的人的身影已经很少了，更多的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借着太阳撕开寒冷的档口出来遛弯。

        “诶，有人要跳江。”

        “姑娘，别跳啊。”

        “快来人啊！”

        我低着头想着一会儿要选哪个面包更划算一点的时候，平静的空气里突然传来了一丝焦灼。我抬头望向嘈杂声音的方向，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往桥边聚集。人们叫嚷着，呼喊着，还有人挥着手臂。

        “有人跳江了！”

        我走到桥边时，迎面撞上了一个正呼喊着的男人。他一边挥着手叫人，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等待接通。应该是在报警。

        我望了一眼桥下，冬日的江水肯定说不上是舒适的温度。江水中的身影已经在水流的裹挟下渐渐漂向下游，浅黄色的外套像是一片落叶，约隐约现。小小的身形应该是个女孩子。我想都没想，退后几步，一个冲刺，翻过桥边的栏杆。在周围人惊讶的叫声中，将自己投入了江水之中。寒冷的江水里，多了一片黑色的落叶。而这片落叶不会水的事，是在头脑浸入江水，被冷冰换回理智时才想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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