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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关于亲戚


寝舍。

        王蓝田伏案摘录《史记》,马文才则在一旁翻看《春秋》,两人各占桌子的一半。

        中堂的茶榻上摆着鼎熏香炉,炉中放了安神的香料。

        这炉鼎是谢先生赠的,香料是王兰根据谢先生的配料方子采的草药晾晒之后研成粉末,用特殊的手法调制而成。

        自从成为这太原王蓝田后,她的睡眠一直不佳,即便午时小憩,也未能挽救她眼下的黑眼圈。

        谢道韫与太原王氏到底沾亲带故,王蓝田又是太原王氏家中的小辈。学业上谢道韫不便插手以免落人口舌,但生活上若她能照拂的地方还是会帮着一二,得知王蓝田难入睡易失眠,她就托人弄来了这安神的方子,给王蓝田制成香料块嘱咐她睡前点上,可养神安眠。

        王蓝田起初觉得这香料应没多大用。毕竟她这睡眠问题根据十来年的经验来看,熬上两三月她就能正常入睡了。

        再说寝舍不是她一人居住,香料有味还需得询问一下马文才的意见。

        马文才表示他近日睡眠亦不佳,若能沾得她的光点上一炉安神香,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东西既然在手,味道闻起来还不错,加之马文才也同意,她就抱着猎奇的心态点了一块。

        第一日倒没什么用,依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可往后连着用了三日,灭灯之后不消片刻她就能入睡了。

        王蓝田:这东西能带回现实世界吗?给我来份十年装!

        屋中有淡淡的药香弥散开来,王蓝田鼻翼翕动,闻着味道便觉得有些困了。

        “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

        她写完最后一句话,停笔收墨,活动了下手腕,拿起墨迹未干的《管晏列传》靠近纸页吹了吹,纸墨的味道混着空气中药香,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中泛起泪花。

        马文才撇了一眼她的手稿:“你近日在读《史记》?”

        “嗯。”她应了声,将手抄卷放下,拿着书册往后翻了翻,叹道,“以前读的时候不觉字多,现如今抄起来才发觉书原是这样的厚。”

        马文才留意到纸页上写的是工整的楷体,大小相等、间距适宜、段落有致,与她平日的摘抄习字完全不同,不由开口问道:“你这是给何人抄书?”

        王蓝田侧头看他:“何来此问?”

        “你平日很少写楷书。”马文才说,“你在摘录和抄写的时候更喜用你所说的颜体。可你今日抄录用的是楷,我猜你应是给旁人抄的。”

        “你观察的可真细致。”王蓝田讶然,随即抿了下唇,刚欲再说什么就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转口问道,“谁?”

        “公子,我是八德,该泡足了。”八德说。

        “进来吧。”

        王蓝田把案几上的书整齐的堆叠在一角,才走到中堂的圆凳上坐着,褪了鞋袜将脚放入热气腾腾散着雾气的水中,水温略烫,冰凉的脚适应了会儿水温,才稳稳停在水中。

        她的脚小,双足白皙,脚趾指节偏长,指甲泛着粉嫩的红色,脚背拱起饱满的弧度,足踝纤细,小腿匀细。这样一双脚坦然赤露在外,虽让人觉得奇怪倒未往深处细究,毕竟女子万万不会在男子面前将足露出的。

        王八德将盆搁下后就站在一侧侍候,将空杯添满:“公子今日温习哪本书?”

        她思躇一会儿,指着书架最右侧:“《礼记》吧。”

        八德走到架前将书取下,递给她。

        脚底渐暖,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两颊覆上彤云。时间差不多了她合书抬起脚,水淋淋落下,八德跪在地上用布将她的脚擦干,拿出备用的鞋给她套上,行了退礼后端着木盆离开了。

        马文才这会儿已脱了外袍,坐在床沿日行一列擦着他的弓|弩。

        王蓝田见怪不怪,径直走到床边掀起被角钻了进去,想趁着周身暖和先把被窝焐热。

        睡前她探出脑袋:“文才兄,早些睡。”

        “嗯。”马文才应了一声把弓放在床头,起身灭了蜡烛,与她一同睡下。

        子时末丑时初。

        不知是何原因,即便是睡前燃了香料这日夜里她还是会时不时醒来。迷糊间只觉腹部钝痛难忍,起先她只当是系统的惩罚,准备咬牙挺过。

        可痛感渐强,手脚冰凉,身体发虚,即便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她仍觉体虚发冷。

        半梦半醒之中,下身某处忽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那种感觉过于熟悉直激得她瞬间清醒。

        王蓝田:……

        大姨妈来了。

        淦!

        她蜷缩在床边,惨白的一张脸上生动的诠释了生无可恋四字。

        一时间她有些手足无措。

        一来她没有缝制月事袋的能力和地方,二来她目前连块干净的布料都找不到。

        系统的良心大概是在为她准备了两块裹胸布后彻底用完了,自此只存黑心肝。

        她现在总不能拿裹胸布裹|裆吧?

        王蓝田:手动再见jpg

        断断续续的温热感,让她不得不从已无热气的被窝里钻出来。

        秋夜寒凉,被里被外的温度还是有些差距的。她冻得打了个哆嗦,抹黑下床从衣服柜里掏出两条厚底裤穿套上,企图能通过裤子的厚度减少葵水溢出的可能。

        即便是徒劳,也值得一搏。

        穿戴好了的王蓝田用火折子点燃蜡烛,拿着烛灯出了寝舍的门,在门口停留片刻,皱着眉头把烛灯放在了地上,轻手轻脚的又折回床边,眯着眼接着微弱的光把床面被褥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离开内屋,戴上房门离开。

        古人喝茶讲求西鲜和新,故而不会存有烧好的热水。当然也因技术有限,保温的器皿难以制作。

        王蓝田现在腹痛难捱,手脚冰凉,睡也睡不着,索性打灯去找点热水喝喝暖暖身子。

        她记得南苑药堂的侧殿是常开的,里面备有煮药的锅炉器具,可以用来煮热水,顺便暖暖手脚。

        丑时的尼山书院只有悬在半空的月亮和王蓝田手上护着的摇摇欲灭的烛灯作为照明。

        上次夜行是反派任务失败,被迫受罚,她看着头顶的几颗星骂了一夜,也拉了一夜。

        只是茅厕离寝舍不远,如今西书楼至南苑还是有段距离的,现代城市即便入了夜也是灯火通明,身处东晋,她连照明之物都得靠蜡烛,她还能奢求路边给她按两排路灯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

        秋夜寒凉,睡前屋中的窗户都已关上,临近中秋,月圆光明,穿入朱户。

        马文才掀开被子起身穿了鞋,整理衣冠,倏尔手上的动作一僵,鼻尖耸动,他闻到空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在房中思量片刻后,推门而出,往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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