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莫非我注定成为累赘、一事无成？”
“什么到头一场空、什么狗屁命格，朕不信命！”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
“朕才是天道！”
“我……放弃了……”
“朕是天子！谁敢阻我！”
“轰隆——”
风雨交加，她们在雷声中奔赴，自红尘中跌落。
耳畔仅剩暴雨的倾刷声。
耳畔仅剩大海的奔潮声。
她在雨夜中陨落。
她在碧海中消亡。
——
她倒在黑暗之中，冰凉的风在耳畔穿过，回荡在脑海中水声渐渐淡了下去，消成几声嘀嗒，像是穿石千年的水滴。
粉身碎骨的感觉似乎仍残留在身上，唤起方才的疼痛记忆：沉重冰凉的暴雨、水雾笼罩的车流、还有那寒冷坚硬的地面……
她摸索着从黑暗中坐起，茫然审视自己的处境。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混沌黑暗、无知无觉，和活着倒也没什么两样。
她的心境坦然，毕竟……
死亡，本就是她自己的决定。
邹妍蹉跎光阴二十载，最终在一个雨夜登上楼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若说临终遗憾……
大概就是她没能成为一个让亲人骄傲、让旁人艳羡之人。
不过那都是生前的事了，无论她这一辈子再怎么不堪，她现在都是地下之人，功名利禄、爱恨情仇皆化作尘土，她一无所获，也一无所失。
窸窸窣窣——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响动，邹妍一颤，屏住呼吸慢慢回头。
却见不远处有一束微弱的光，一人背光而立，站在那里遥遥面对着她。
邹妍视线朦胧，看不清那人的面容，讷讷发问：“你是谁？”
似有什么东西摔破碎裂，那人的声音在清脆中消隐：“我是……玥……”
“什么？”邹妍没有听清，紧接着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推——
“啊！”
她在黑暗中失重，跌入冰凉的潮水……
“轰隆——”
邹妍骤然惊醒，窗外雷声大作。
她望着床帐顶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房间里。
邹妍撑着身子坐起，打量周围的环境。
窗外暴雨拍着窗纸，落下噼啪声一片；屋内的雕花灯笼明亮，映出满室古韵风味。
金蟾炉上升起袅袅青烟，姿容俏丽的古装女子侧卧在美人榻上，撑着脑袋小憩。
这是……
邹妍眼前晕眩，刹那陌生的记忆灌入她的脑海：
她一步步走上高台，额上似乎垂了什么帘子，长珠在眼前晃荡。她慢慢登顶，一整衣摆，潇洒转身——
群臣向她拜倒，万岁声犹如浪涛，拍打在她足下的台阶上……
邹妍失神，她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哪里是自己那双只会弹钢琴的手？
手掌粗糙，厚茧遍布，指甲短净。
这是一双常年执笔的手，这是一双骑马射箭的手，这是一双……
帝王的手！
完了！
邹妍一拍脑袋。
她没死成，还穿越了！
陌生的记忆在她的脑中翻涌，两个世界的记忆相互抗拒，撑得邹妍头脑发疼。
这是一个架空的世界。
一百年前，冀国公子邹车荡平四国，建立纪朝。
而邹妍魂穿的这具身体名叫邹琰，表字留玥，她本该是先帝的小公主，却被母妃假称皇子，自小女扮男装，于十八岁那年登基。
除去邹琰，先帝还有二子：
大皇子邹琮英年早逝，留有一子邹忱；
二皇子邹玮野心勃勃，和诸多世家大臣交好，虽说这时人在封地，但他在朝中的势力仍旧不可小觑。
邹妍扶额，内心复杂：也不知邹琰为何会去海边，对于帝王来说，被海水淹死可不是什么光彩的死法……
算了，邹妍自己死得更加不光彩，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此时，美人榻上的女子似是听见动静，赶忙睁开眼睛爬起来。看见邹妍已经坐起，女子困倦的双眸忽然一亮。
“诶……等等……”邹妍只见那女子朝自己扑过来，吓得就要后仰，却见那女子及时收住脚步，跪坐在她床下，姿态温顺得像一只小白兔。
女子委屈道：“你答应带我出宫玩，却在这睡了三天，你不守信用！”
邹妍愣愣望着她。
这什么情况，眼前的女子竟有些眼熟？她长得有点像自己的大学老师……
邹妍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却自知顶了别人的壳子，不敢妄然崩人设，努力沉下心来：“你……”
她欲言又止，望着女子的面容，脑海中涌上相应的回忆——
“臣有一胞妹，幼时经历变故，心智缺损、宛若幼童，如今已到说亲之时，却无人肯提亲。”
邹琰道：“丞相若肯让她入宫，朕自会许她荣华。”
“传旨下去，册丞相之妹江宜为婕妤，择吉日入宫！”
原来如此……邹妍明白了。
看来邹琰考虑得还算周全，册了个心智不全的女子为妃，这样就不会被朝臣催婚，还能守住性别秘密。
一石二鸟，不愧是她。
既然江宜有智力障碍，想必看不出皇帝的壳子里换了人，问题不大。
邹妍试着唤了一声：“宜儿。”
她顿了顿，努力寻着邹琰说话的腔调：“朕……朕看你乏了，你先回宫休息。”
江宜撅起小嘴，气鼓鼓哼了一声：“又不带我出去玩，我去勤政殿找我哥哥！”
瞧着江宜的垂髻一晃一晃地消失在视线里，邹妍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又觉气短虚弱，她下床披衣，在寝殿里踱步打量。
室内布置极简，因为邹琰身份特殊，不设贴身婢女，仅有一个名为文犀的女暗卫侍奉左右，故而偌大的房间空荡荡如雪洞一般。
近些日子文犀被派任务，房间里越发显得冰凉孤寂。
邹妍环顾一圈，慢慢走到铜镜前，鼓足勇气，才靠近去观察镜中的人影。
邹妍和邹琰模样相似。只是邹琰剑眉如锋，神容冷冽，比邹妍更英气，一眼望去，旁人便以为她是俊美青年、如玉君子。
邹妍对镜思索：她们容貌相似、姓名相似，符合穿越剧本的逻辑。
既然自己在邹琰的壳子里，那么邹琰多半去了邹妍的世界。
像邹琰那样强大的女人，在现代世界肯定如鱼得水，不像邹妍这么没用……
想到这里，邹妍忽然眼前一暗，僵在原地，凉意如同附骨之蛆侵袭上来，脑中的意识像是被调了高斯模糊，她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所有触感都化作虚无，让她感觉不到真实。
邹妍僵了许久，才抬起自己的胳膊，撩起袖子，在小臂上狠狠咬了下去——
疼痛袭来，她喘着气慢慢回神，强行把自己的思维拖到正轨之上。
该死，为什么穿越了还有这种病……
现在她刚刚来到异世，不可以出状况！
邹妍往边上看去，隐约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她取下衣架上搭放整齐的衣物，凭着邹琰的记忆一件一件往身上套，又对着镜子戴好发冠、理好鬓发。
根据原身零碎的记忆，她身为皇帝却不曾享福，工作堪比996，全年无休勤恳奋斗在带领人民奔小康的路上。
若是邹琰本人，肯定一醒来就奔着去处理政务，所以邹妍现在应该……
邹妍推开房门，侍奉在一旁的宫人赶忙行礼，她拾起邹琰的人设，淡淡扫了一眼为首的王公公。
“去勤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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