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噩耗

周小蛮最近总是说不清的心慌，每次父亲临近回来时她都有这种感觉，既可以解释为担心，也可以解释为激动。&1t;/p>

        不过这一次周小蛮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周老大走的时候说最多一个月就回来，可是现在都已经过了七八天了，还是半点消息都没有。&1t;/p>

        周小蛮还是每天例行公事的到码头去看一眼，坐在码头的墩子上待一会儿，望着运河会呆。有时候是为了等父亲，但是有时候还有一件她自己可能都没有觉察出来的事情：她抱有一丝丝隐隐的期待，希望能见到某个人。&1t;/p>

        不过自从码头那次送周老大上船时，身为陈家少爷的他来送货见过一次后就再也没见到了。&1t;/p>

        每次感觉到自己对那个人的出现抱有期待时，周小蛮的内心总会有一些自责，因为她答应了周老大，回来要嫁给沈大力，况且沈大力对他有那么好，她还记得她把那件袄送给他时他那欣喜的表情，现在她心里却还装着别的人。&1t;/p>

        一根针扎破了她的手指，鲜红的血涌了出来，变成血珠滴答滴答的滚到了地上。&1t;/p>

        小蛮急忙放下女红，把手放进了嘴里，鲜腥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1t;/p>

        这是小时候的习惯，手指一出血周老大就叫她用嘴吸，说这样好得快。她经常嘲笑他爸净说这些不靠谱的事儿，而且小时候的小蛮还嫌脏，不过现在这也变成了她的习惯。&1t;/p>

        “小蛮啊！”门外传来了隔壁大婶儿的声音。&1t;/p>

        “在家呢，怎么了。”小蛮急忙出门去迎。&1t;/p>

        “小蛮啊，你今天出去码头看了吗？”&1t;/p>

        “早上去过一次，不过后来在那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我就回来了。”小蛮如实答到。&1t;/p>

        “我听说你爹的船队回来了。”&1t;/p>

        “回来是好事儿啊，婶儿你咋还愁眉苦脸的呢？咋了？”小蛮感觉事情不妙，但还是强颜欢笑的问道。&1t;/p>

        大婶儿眼泛泪光，“好孩子，我不说了，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1t;/p>

        周小蛮感觉到一块石头重重的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1t;/p>

        她冲出了家门，拼命地向码头跑。一路上见了什么人，跌了多少个跟头，她都记不住了，也不重要，外在的世界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存不存在都没有意义，她现在只想尽快的到码头，看看究竟生了什么事情。&1t;/p>

        很快到了码头，周小蛮停下了脚步。&1t;/p>

        码头围了许多人，平时不会有这么多人一起围观的。&1t;/p>

        她想让此刻慢下来，甚至让时间就停止，不让她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可是脚步已然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向着残酷的真相靠近。&1t;/p>

        有很多围观的人都是在这附近的人。因为小蛮没事儿就来码头看等船，所以大家也都认识她。&1t;/p>

        此刻见到了她有的唏嘘感叹，有的指指点点，纷纷为她让开了一条路。&1t;/p>

        小蛮看到人圈中间横着一副担架，上面横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盖着一个她十分熟悉的褂子，在临行前她亲手递给周老大那件褂子。&1t;/p>

        她不敢相信，逐渐的走进，想努力看清楚躺着人的面孔，希望那张脸不是周老大。可随着那张脸越来越清晰，视线反而越来越模糊起来，泪珠不停地成串滑落。&1t;/p>

        周小蛮“噗通”一声跪在了尸体前，嚎啕大哭，因为她无法在欺骗自己，躺着的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1t;/p>

        在大运河上漂泊了将近二十年的老水手，终于在这一次出船后，折在了运河上。&1t;/p>

        周小蛮突然站了起来，瞪着猩红的眸子问旁边的船工：“到底怎么回事？你师父是怎么死的！”&1t;/p>

        船工虽然身体很壮实，但是年纪很轻，是船上最小的船员，看周小蛮哭成这样，他自己也哭的不像样子。&1t;/p>

        “我们被困在钞关三天，后来官府的人来了，他们说师父往药材里掺毒，还说师父是服毒自杀。”&1t;/p>

        “掺毒？怎么可能！我们周家船队在运河上漂了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信誉，从来没拆封过客商的任何一件货品，说我爹掺假，你们就信了？”周小蛮大声吼道，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1t;/p>

        “我们当然不信了，可是官府来的时候，师父已经服毒自杀了…死无对证，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小船工低声哭着说。&1t;/p>

        “我爹一定是被陷害的，一定是被陷害的，我要给他讨回公道，讨回公道。”此时的小蛮已经有些疯魔，说话也是语无伦次，只是不停的重复着相同的话。&1t;/p>

        忽然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力哥呢？沈大力呢？他去哪儿了，他答应我也要保护好我爹的，现在我爹死了，他人呢！”&1t;/p>

        小蛮疯狂的拽着船工的衣服，直到有人把他们拉开。&1t;/p>

        小船工的眼泪也是不停地往下掉：“师父出事儿之后，大力哥也和你似的一个劲的说着师父是被冤枉的，要给师父讨回公道，第二天他说他要去衙门击鼓鸣冤，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1t;/p>

        周小蛮眼神里一片空洞。&1t;/p>

        小船工抹了一把鼻涕，继续说道。&1t;/p>

        “当时官府要把咱们船队就地遣散，船只充公。可是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怎么能把师傅的尸抛在那！于是我们大家一起求情要把师父带回来，官府见我们都不走，没有办法，才特赦可以用船把尸体运回老家，不过这船……也已经不是咱们船队的船了。”&1t;/p>

        周老大从一个小船工做起，奋斗了一辈子才组建起的这么一只小船队，一夜之间，连命一起顷刻化为乌有。&1t;/p>

        周小蛮看着她爹的尸体，嘴唇和皮肤都透着一股紫色，突然觉得为他爹的一生感到十分不值。&1t;/p>

        想大哭一声可声音哽在喉头却喊不出来，眼泪更是已经快流干了。&1t;/p>

        急火攻心，周小蛮的眼前突然一黑。&1t;/p>

        喧杂的人声，哭泣的小船工，不安分的运河上的波浪，周围的一切，在这一瞬间，全都安静了。&1t;/p>

        &1t;/p>

        “小蛮，你可算醒了。”周小蛮一睁眼，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自己家的床上，眼前出现的是隔壁的张婶儿。&1t;/p>

        “婶儿，我爹呢？”小蛮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1t;/p>

        “让船工们给搬回到院子里了，然后他们给搭了个灵棚，现在在那棚子下面放着呢。”&1t;/p>

        一听这话，小蛮的眼泪瞬间又下来了。&1t;/p>

        “哎呦，好姑娘，快别哭了，是张婶儿笨嘴拙舌不会说话。”张婶儿一见她又哭了起来，深怕她现在的身体再哭晕过去，急的手忙脚乱。&1t;/p>

        “张婶儿，不怪你，是我爹命太惨，遭奸人所害。我一定要查出真凶，给我爹报仇。”&1t;/p>

        张婶儿揉搓着自己粗糙的双手，不知道如何接话。&1t;/p>

        “婶儿，你带我去看看我爹吧。”&1t;/p>

        “欸，好。”&1t;/p>

        于是在张婶儿的搀扶下，小蛮一步一步的来到了院里。&1t;/p>

        离着老远，就有一股奇怪的臭味儿传了过来。&1t;/p>

        小蛮明白这是什么味儿，虽然已入初秋，但天气依然很热，尸体运回来，又停放了一天，这味道自然不会好闻。&1t;/p>

        小蛮只觉得一阵心酸，明明一个月前还是活蹦乱跳，在这个院子里和自己开玩笑的大活人，如今怎么就剩下了一具腐臭的尸体。&1t;/p>

        她抬起头看看天，没让眼泪掉下来，这时候哭没有什么用，因为已经流过太多眼泪了，她知道。&1t;/p>

        “小蛮，你看这天气这么热，咱们呢，找个时间，把你爹埋了吧。毕竟老话儿讲究，入土为安，放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张婶儿试探性的问道。&1t;/p>

        “好。”&1t;/p>

        周小蛮想起了周老大曾经说过的话，他说过自己这一生不求别的，只求死后能睡个安稳的好地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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