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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二章


秋阴不散霜飞晚。

        蓉城这个季节正是湿气裹挟着热气的时候,幸好住在四楼,窗外的大树堪堪遮住些许阳光,光线适宜,没那么惹人嫌。房间里没开空调,穿了条短裤套了件t恤的祁洛靠在落地窗边,偏着头冲着楼下路过的女孩们吹口哨,手里一把折扇摇得噗噗直响。要是把那扇子上的“地底人”三个毛笔字换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把手边的可乐换成二两小酒,这作态倒当得上“登徒浪子”的称呼。

        跟前一台老旧的笔记本,戴尔标志性的小红点远比键帽上快被磨灭的字样来得醒目。电脑不过14吋,却被分成了两块屏幕,一边是一张股票实时走势图,另一边却打开了一个做工简陋的网页,如果这个网站的运营者可以看一下后台数据的话,就会发现这个ip地址的用户已经在他们网站上停留了好几个小时了。

        “洛洛,我洗个澡,你出去帮我买两瓶二锅头回来。”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紧跟着就是哗啦啦放水的声音。

        祁洛从电脑屏幕上收回目光,嘟囔道:“吃饭前还洗澡,女人就是麻烦。”

        水声清晰了一些。

        “诶我说你听到没有?祁洛?”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听到了听到了,这就去。”祁洛盖上笔记本的盖子放在一边,还忍不住嘀咕,“今天怎么又亏了……”

        “我说你啊,有空的时候少玩游戏,”说话声透过水声断断续续地从洗漱间里传出来,“多陪小樱逛逛街啊,最近这天气这么好,不冷也不热的,在家玩游戏你不怕憋出病来啊?哦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小樱叫过来吃饭啊。”

        “知道了。”祁洛随口应了一声,大门就随着他趿拉鞋子的动作轻轻关上了。

        公寓的设计很人性化,冬暖夏凉,但这深秋时分,采光不足的楼道就显得有些阴森,短衣短裤的祁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祁洛轻轻靠在门上,这公寓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所以他紧贴着门的时候还隐隐能听见那哗哗的水声。秋风从外面掠过,把尘埃都塞进了光柱里,不知是骤冷还是烟霾的刺激,祁洛控制不住打了个喷嚏,却被对面屋子里传来的钢琴声给掩盖了。

        这一年,祁洛十七岁。

        五个月前,英国刚刚举行了“脱欧公投”,而美国则在一周以前选出了新一任总统。

        历史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之间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任何联系,但冥冥之中却像有一只大手,将一切拧成一团。

        就好像现在正靠在门边听琴声的祁洛,永远不会想到早在英国那场举世瞩目的公投落下帷幕时,另一场跟他相关的风暴却在大洋彼岸的东南亚悄无声息地酝酿着,直到一周前美国大选结果出炉,这场风暴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整个大陆,但是当相关人等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是两周以后的事了。

        日本文化崇尚着英雄,一切历史与传说都无不与英雄相关联,当他们还在铆劲儿写书赞美土方岁三与冲田总司时,地球背面的马克思却把历史发展的推动者附会到了小人物身上。

        当树枝被压断的时候,没有任何一片雪花会认为那跟自己有关系。

        同样的,当历史长河裹着人们向前时,也没有人会认为这长河是因为自己而势大的。

        小人物之所以为小人物,就在于这样一个人扔在哪儿都是不起眼的,他们没有话语权也没有选择权,甚至偶尔连人权也没有。被大流推搡着盲目地向前涌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会被抛下,然后又茫然地等待下一班时代的列车。

        现在的祁洛就是一个小人物,小到除了关心粮食蔬菜的价格以外,就只在意那股票走势图的曲线变化,至于人类的命运什么中二的话题——祁洛想着还不如多琢磨会儿星际的新战术呢。

        “你姑姑回来啦?”超市的老板娘麻利地给东西装袋。也难怪她这么问,在她印象里祁洛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常买的东西只有甜食跟水果,甜食是他自己吃的,水果是给他家姐姐买的。要是偶尔买了几瓶二锅头,不用猜,准是给他那个常年不在家的姑姑买的。他姑姑老板娘也见过,连一向牙尖利齿的老板娘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除了漂亮以外还有股难言的气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最让老板娘欣慰的是,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一辈但据说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女人好酒,兴头来了那是整箱整箱的二锅头往家里搬,这豪爽的作风让老板娘对这不应该俗气却极为接地气的女人生起了那么一丝丝亲近,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偶尔一边送两斤水果另一边回赠两盒面膜什么的,那也算是不错的交情。

        祁洛点点头,笑得有些无奈:“一回来就想喝酒,要是之后你们做大了要搬进城里去,她大半夜的酒瘾上来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老板娘多精明的人,哪能听不出来祁洛这毛孩子口里拙劣的奉承,不过依然心花怒放,从收银台下面提出两瓶包装精美的白酒塞进袋子里,“这酒是新进的,专门给你姑姑留的,你拿回去让她尝尝鲜。”

        祁洛也没客气:“谢谢徐姨。我姑姑带了些好东西回来,我本来想这会儿就给你拿过来的,姑姑说等她这两天忙过了亲自给你送过来。”

        姓徐的老板娘笑得一张胖脸起了褶子:“那敢情好啊,你姑姑每次给我送的东西我都舍不得用,不知道她这次又给我捎什么好东西了。行了行了,赶快回去吧,你姑姑一会儿等急了。”

        “好嘞,你慢慢忙。”

        姑姑在邻里间的风评不错,赵家的婶子去给人当保姆没拿到工钱,是姑姑给帮忙讨回来的;陈家的姐姐怀孕之后被抛弃了,是姑姑爬上防护栏把人给劝下来的;还有左家的叔叔在工地上摔断了腿,也是姑姑去政府申请下来的补助,自己还带头捐了两万块钱。

        “钱不重要,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这是姑姑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这话的时候还会望着远方,眼里藏不住的哀伤。

        似乎注定单身一辈子的姑姑,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无人知晓,面对这个总是不留余地帮助别人的“老姑娘”,连嘴巴最损的蔡家婶婶嘴上都留了几分宽容,从不恶意地去揣测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搬来这里十多年的姑姑,要是被人知晓她回家了的消息,那明天家里门槛都会被踏破——当然不是来说媒提亲,这些邻居可都是攒了大半年的心里话想要跟这善解人意的热心大姑娘说上一番,当然了,来的时候少不了捎上一些有意无意为她留下的小礼物,从自家掸的棉花到亲戚送的有机鸡蛋,祁洛印象中家里买这些东西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很小的时候,祁洛就是周围同龄男生里最被人羡慕的一个,他不仅有个一看就让小屁孩们憧憬的姐姐,还有一个见面了就给他们发糖的姑姑。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糖占了很大的比重,他们可以没有饭吃,但不能没有糖吃。但是这些孩子的家长往往不乐意给自己孩子买糖吃,开销大是一个方面,小孩子们不能吃太多零食也是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比起那些天天追着他们让他们回家吃饭的大人,孩子们明显更喜欢愿意陪他们玩游戏还给他们发糖吃的阿姨。

        其中两个孩子还曾经为了姑姑大打出手,原因不过是在争论这个阿姨是不是叫哆啦a梦——如果不是哆啦a梦,又怎么可能随时随地从兜里掏出一大把好吃却从没见过的糖来?

        在周围的小伙伴眼里,祁洛无疑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天知道祁洛要是知道了他们这些念头会不会悲愤得不能自已!

        谁家妈妈喝酒抽烟打牌一样不落的?谁家大人孩子犯错了会把人扒光了扔外面一宿的?谁家老爸喝大了撒酒疯会抱着孩子从盘古开天说到希拉里执政又拉着孩子赤脚在草地里狂奔的?

        姑姑不是他祁洛的亲姑姑,虽说这养育之恩如同再造吧,但童年里留下无数阴影的祁洛偶尔想想,竟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当个孤儿呢。

        初三的时候面对俩孩子的中考,姑姑如临大敌,从各家搜罗来了各种补身子的药方,齐樱机灵,三天两头的躲了,可怜祁洛,长身体的年纪正赶上姑姑把他当孕妇一样喂养,愣是把个从小药罐子不离身的孩子给弄成了早晚不跑个两千米就撑得睡不着的“热血男儿”。那一阵子祁洛无论怎么加大运动量,体重一直都下不去,原本病恹恹的风吹就倒,结果初中毕业就成了人见人爱的小胖子,直到上高二了体型才恢复过来。

        如果有一个“恐怖生物排行榜”,祁洛一定把姑姑的名儿写上去,还得排在首位,不然这对不起祁洛同学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啊!

        祁洛曾经跟齐樱调侃:世界上有一种生物,可以轻易地摧毁熊孩子的神经,仅凭寥寥几句话就可以把人从天堂打入地狱,言辞之犀利令人乍舌,但又偏偏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这种生物有一个很值得玩味的名字:中年妇女。

        祁洛说到这儿的时候低低地笑:“姑姑再过两年也是中年妇女了,不知道会不会也变得很啰嗦。”  那会儿齐樱头一次没有附和祁洛,但也没指责祁洛什么,只是罕见地叹了口气。年轻气盛的祁洛不懂那一声叹气里包含了什么,似在嘲笑他的无知,又好像在惋惜别的什么。多余的东西祁洛感觉不出来,很久以后才猛然醒悟,但那已经是后话了。

        随着祁洛的年纪越来越大,原来那个只要在家就会在厨房里忙碌的姑姑也一天天老了,昨晚姑姑回家的时候祁洛帮她做按摩,竟然在她枕头边发现许多头发丝,其中还有不少已经白了一半了。

        姑姑白发了。

        纵使没心没肺如祁洛,看着静静躺在手里的发丝,听着疲惫的姑姑发出匀净的鼾声,也不免有些鼻头发酸。

        上楼梯的时候祁洛还在想姑姑那似乎转眼就白的头发,心说今后还是不跟姑姑顶嘴了吧,一会儿再探探她口风,哄着她点儿。想到这儿祁洛就笑了:女人嘛,就得多哄哄,姑姑也不例外。

        正咧着嘴笑,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消息愣了一下:兰祯约他晚上吃饭,祁洛头疼,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刚刚还想着晚上带姑姑跟小樱姐出去吃饭呢,估计得黄了。

        到家门口的时候祁洛没忘去敲对面齐樱的门,手刚抬起来,门却如感应一般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吃饭了。”祁洛说,“等急了没?”

        “才吃了个面包,还不是很饿。”齐樱说,“对了,正准备过去找你呢,老师说那个申请表一点截止,你是不是还没交啊?”

        祁洛想起来自己上午看了大半天的那个网站,光顾着瞅股票去了,都没好好填那个申请表。

        进门之后祁洛就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齐樱,直奔自己房间。

        前面表格都是个人信息,除了“此前是否独立建立过数模”等问题让祁洛有些意外以外,其他的问题都算中规中矩,祁洛手速快,一通噼里啪啦之后直奔后面几个留空极多的问题。

        申请表末尾是两道很有意思的题。

        一道是让评价所给出的一个小程序,另一道则是让阐述对北辰前不久对外发布的一份研究报告的看法。

        程序是关于数据引流的。程序本身中规中矩,祁洛对这方面了解也不深,回答也是中规中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那份研究报告祁洛此前已经看过了,主要是探讨下一次亚洲金融危机的可能性跟具体影响,哪怕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论者,祁洛看过这份研究报告之后也觉得金融危机由国内扩散实在是无稽之谈,只当北辰最近高层变动,下面的人就鼓捣出这么个滑稽的报告出来糊弄人,所以看完以后就扔在了一边,压根没把这份报告放在心上。

        但是这会儿看到这个问题以后,祁洛才意识到这报告可能并不简单。

        难道说这份报告本身花了北辰方面很多工夫,所以北辰高层实际上也非常重视、甚至不惜变相试探外人的看法?

        祁洛好不容易从角落的一堆杂物里面翻出了那份报告,硬着头皮又把沾满泡面汤汁的报告仔细看了三遍,依然没能弄明白这北辰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他原先看了这报告之后就有点推测,这会儿读了几遍之后思路倒是更清晰了,打铁要趁热,他干脆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把自己对这份研究报告的看法给写了上去。

        这份报名表罕见地涵盖了参赛选手的各种信息,连思想都隐晦地打听了一番,这让祁洛有一种三十多年前写反省书的感觉。

        “洛洛!你还没弄完吗?”姑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祁洛也来不及再检查一遍就匆匆点了“发送”按钮,刚刚才打定主意要哄着姑姑点儿,可不能这么快就自己打自己脸。

        正准备关电脑,却听“叮”一声,居然是自己从不退出的战网在提示新消息。

        祁洛点开了“舞月璃”发来的消息。

        “我下个月来蓉城”。

        嗯?怎么回事?

        祁洛有些懵,他不清楚这个素昧谋面但神交已久的舞月璃是怎么回事,这是通报行程还是希望自己去接机啊?

        思索了会儿,他还是敲下了一个“欢迎”发送过去。

        不过舞月璃似乎只是准备给他说一声,没指望他回应什么,消息发过去以后那边头像就灰暗下去了,居然直接下线了。

        想不通,只能之后再问她了。

        祁洛终于关了电脑出了房间。

        姑姑已经换上了一身睡衣,正给祁洛盛饭,见他出来就是一挑眉:“你也喝点儿?”

        祁洛毫不留情地拒绝:“我醉了谁收拾啊?”

        姑姑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大半年不见,你这思想觉悟怎么提高了啊?”不过很快就恍然大悟道,“你不会在学校惹事了吧?”

        得,大人们就这样,不管你年纪多大了干出什么成就了,你要是某天表现得像个乖宝宝,他们总以为你又惹是生非了。

        “没……”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只是面对敌对特务突然从良有些不适应,你怎么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姑姑扔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左手拍了拍桌子,“你越这样我越觉得不对劲,你过来,我拷问一下你。”

        “我只是看姑姑你这么劳累,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想帮你多分担一点家务。”

        “你买东西的时候捡到钱了?你会这么好心?该不会是钱又花光了吧?说吧,要多少?”

        “……”

        “怎么不说话?”姑姑放下了筷子,一脸嫌弃,“你不会把人姑娘糟蹋了想打胎吧?”

        齐樱莞尔,祁洛却是扶额道:“慕容兰若我在你眼里形象就这么差么?”

        有着一个罕见名字的姑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当然不是,你在我眼里根本没形象。”

        祁洛无奈地说:“行行行,我陪你喝,行了吧?”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再说了,你要是醉了待会儿谁收拾?又想欺负我们小樱。”姑姑撇撇嘴转向齐樱,“小樱啊,一会儿吃完饭你别理他,让他一个人收拾。”

        齐樱看了眼祁洛,轻轻点头。

        “对了洛洛,我问你啊……”

        祁洛正襟危坐,心想这例行公事还是来了。以往姑姑每次回家,都会先逮着他过问一番,从成绩到作息,事无巨细。

        “成绩怎么样了?”

        不好不坏,勉勉强强吧。

        “你上次说要靠炒股致富,搞得怎么样了?”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就来气,祁洛心说你要是当初愿意给我借钱,我说不定都翻几倍了,哪能像现在这样只能对着红绿线做模拟,仅有的两千块钱还缩水了一大截,年前估计是别想买新游戏了。但这种话他可不敢说出来,鬼知道姑姑会不会大发雷霆地一巴掌把他拍进碗里。

        姑姑叹了口气:“成绩不好我不怪你,毕竟你人聪明,应试教育不适合你我知道。但是你能不能好歹做一次英语卷子?人家说话是难听了些,但你也用不着次次英语考试都交白卷吧?你成绩要是真的差还好说,你数学跟理综又非要考一个谁都考不到的分数,这不是打你们英语老师的脸么?打脸打这么多年,够了吧?你真以为你这么些年不碰英语、高考能闭着眼睛考个高分?你那英语……我还不知道你?再说回赚钱的事儿,之前你去你韩姨那儿打工,我也没拦着你,之后你跟你韩姨借钱炒股的事儿我也知道,钱还没还是吧?一会儿我给你,下午你就拿去还了。”

        “还了……”祁洛嗫嚅道。

        “嗯?”

        “我还了,借了一个月就还了,连本带利呢。”祁洛说着有点小得意。

        姑姑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还带利息?多少?”

        “一万。”

        “抢钱啊她?!”姑姑一巴掌拍在桌上,“高利贷也没这么多利息啊,你韩姨居然敢这么欺负你,明儿我找她算帐去!”刚刚还在数落祁洛,转眼就护犊子了。

        祁洛哭笑不得地说:“开始的时候我就跟韩姨说好了,赚的钱都归她,她给我借了两万,我赚了一万,就都给她了。”

        姑姑一脸狐疑地看向齐樱:“他没跟你借钱去还你们韩姨的钱?”

        齐樱浅浅地笑:“我也很想给他借钱啊,可是你知道他从来都不接受我给他钱。”

        姑姑笑眯眯地说:“洛洛啊,我给你借十万,你帮我炒股呗?”

        祁洛警惕道:“你预期收益多少?”

        “不多,收益率跟你韩姨一样就行了。”

        “50%?疯了吧你?”

        “不行吗?你韩姨那里不就有那么多嘛?”

        祁洛头疼道:“我那本来就是盯了差不多一年的妖股,可遇不可求,我当时借钱的时候都没想过能回本,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数模有没有问题,哪儿那么多收益率50%的股票让你吃。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散户玩短线收益率怎么可能上20%?要不这样,你去银行贷款个几百万,我不读书了专门给你做长线,你每年拿分红就足够你开销了。”

        姑姑轻蔑地笑了笑:“你想得美!给我老老实实把书读好,你要是没考上大学我就把你扔去技校。”

        祁洛闷头扒饭,不敢接话。

        姑姑的神色缓了缓:“我知道那是你的心结,但你也不能跟你自己的前程过不去啊。我也不对你要求太多,高考的时候英语及格就成了,可以吗?”

        迟疑了一下,祁洛在齐樱诧异的眼神中重重地点头。

        姑姑也明显愣了愣,很快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你变了。”顿了顿却是眼珠一转,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不过你这转变让我有些奇怪啊,让我猜猜……是不是告白被拒绝了?哪家的姑娘啊,说出来让我参谋参谋呗?”

        祁洛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放进嘴里的鱼香肉丝一下子变得像一块嚼了四个小时的泡泡糖。

        姑姑眯着眼笑道:“怎么?害羞啦?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特了不起么,怎么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小樱估计又收了一大把情书,你怎么都快毕业了人家都没发现你这块璞玉啊?”

        大人们有一个无师自通的恶趣味,那就是翻查孩子们的隐私。每当他们从各种角落找出诸如情书、零食、漫画等等孩子学习的“死敌”时,与孩子们的垂头丧气相对的是,大人们脸上奸计得逞的笑容。

        从小到大,每次姑姑把小樱姐的书包翻个个儿,总能倒出好几封包装精美的情书,然而祁洛的抽屉里除了各种游戏充值卡就只有扭蛋跟手办,这让以逗小祁洛为乐的姑姑大失所望,搜查的力度也变本加厉起来。

        姑姑曾经跟齐樱抱怨:“你说咱们家洛洛人也没长残啊,怎么就没哪个瞎眼的姑娘看上他呢?”

        这种不知道是夸奖还是贬损的话语,连齐樱这种蕙质兰心的人都答不上来,姑姑也只能忿忿作罢,但始终都没放弃找出祁洛“早恋”证据的念头。

        祁洛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但是这种被人嘲讽的感觉也很不舒服啊,所以即使他没收到任何情书,每次回家的时候也都要搞出一副“我今天被表白了”的架势,偏偏藏着掖着就是不要姑姑找到“证据”。

        姑侄俩就在斗智斗勇中度过了两年,直到祁洛面临备考姑姑才终于消停了会儿。

        没想到现在又提起来了!

        姑姑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得了得了,我也不说你了,省得你一会儿又不高兴。反正我想凑一桌人打麻将的计划,你是没办法帮我实现了,看来只有靠小樱咯!”

        祁洛筷子划拉饭碗的动作终于停了,缓缓抬头,轻声说道:“快成了。我下午还约了她吃饭呢。”

        在姑姑出神的注视下,祁洛一字一顿地说:“姑姑你不说的话我还在纠结,可是你一提起这事儿,我脑子里就只有她的样子了。我以前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子,我以为像那些人一样写一封情书就算是喜欢上一个人了,原来喜欢不一定非要跟谁宣告主权啊,原来只要提起她心里就会很奇怪啊。姑姑,这是喜欢吧?可是我没想到我这么喜欢她。”

        齐樱手里的筷子“当”的一声掉在桌上,姑姑抬眼看去,发现她嘴角正努力牵扯出一个看似祝福的弧度,眼角却止不住地颤抖。

        说不出是哭,还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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