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差点掐死
罢朝后宋高洁在垂拱殿后殿稍作休息，平息胸间不断起伏的怒气，听见李公公禀告苏小云求见他，他点点头，让她进来。
“臣妾拜见陛下。”
宋高洁躺在榻上，闭眼享受宫人按摩太阳穴，懒声道：“免礼，为朕弹首曲子静静心吧，也让朕验收一下你在清竹处学了这么久琴的成果。”
“臣妾今日无法弹琴，还请陛下恕罪。”
“哦？”宋高洁伸手推开宫人按摩的手，从榻上起身，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在苏小云身上，不含丝毫感情地问道：“为何？”
他在压制他的怒气，此刻最好不要再提起任何让他不悦的话题，否则她将会迎来比初次相见之时更恐怖百倍的宋高洁。
她本能地双手紧紧抓住衣裙，腰间缝制的圆润珍珠在她手心中来回滚动，发出咯咯的僵硬声响。
“臣妾听闻陛下要加重凉城赋税，心中为凉城百姓悲伤。心中有忧思，自弹不出悠扬乐曲。”
宋高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满屋宫人瑟瑟发抖，先一步跪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知不知道朕在朝参时刚因为凉城之事大发脾气？”
“臣妾知道。”
“那你还敢再提！”
宋高洁骤然暴起，抬脚踹掉榻旁南疆进贡来的鎏金香炉，紧接着又一把扯断十年才得一匹的极品月锻所制的床帘，榻前的沉香檀木圆桌也被掀翻，其上的镂空瓷器全部碎裂。
屋内一时乒乒乓乓声不绝，满室珍宝一时全部共赴黄泉。苏小云捂住耳朵，被瓷器撞地所溅起的碎片逼得连连后退。
看着屋内宫人被宋高洁伤到也不敢吭声，苏小云暗自懊恼自己方才有些冲动，至少也该将宫人遣散出去之后再谈凉城之事。
她上前几步扶起屋内几位宫人，示意他们赶快出去，有事她来抗。
有些犹豫众人回身看一眼还在发疯的宋高洁赶紧迈步，出去尚有一线生机，继续待在屋子里一定会被生生砸死。
宋高洁兀自砸了半个钟头，等没劲了才停下，他坐在榻上大口喘着气，阴森如毒蟒的眼神一眨不眨地落在苏小云身上，泛着阴冷狠毒的光。
“朕真想杀了你。”他道。
苏小云垂眸，不忘今日前来的目的，继续道：“请陛下体恤凉城百姓的辛劳，收回加重凉城赋税之事。”
“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宋高洁大步上前紧紧扼住苏小云脖颈，冰冷的手指紧紧贴住她的肌肤，不留一丝空隙，他的面容因手上用力而扭曲挪转，看起来可怖极了。
粗暴的力气夺走她呼吸的通道，仅有的残薄空气也被挤压而出，她紧紧扣住宋高洁的手背，指甲在其上印出道道血痕。
他这个昏君，根本不配坐拥天下，由他坐拥帝位，百姓们真是倒了大霉。
她到现在都无法让宋高洁以慈悲之心对待政事，今后恐怕也希望渺茫，就此死了也好，便不会被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是可惜此间尘世终究是留不住了。
大脑泛起阵阵空白，偶有往事片段滑过。
怕黑被沙星带回宴清宫，第一次吃到四喜丸子，救回燕伶的性命，送给顾清竹她最喜欢的琉璃珠……
往事历历在目，她忽而有些舍不得了。眼前拂过沙星眼眶含泪目送她离去的面容，她专程叮嘱她保重，还说会等着她回去。
她不能死！
眼角滑过一滴清泪，苏小云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抽出腰间锦帕扔在地上。
宋高洁眼神往下一瞟，锦帕上浴火而飞的凤凰让他的动作迟疑下来，这张锦帕在夏至宴上苏小云给他看过，是属于朱羽的。
宋高洁眼睫微动，捏住她脖颈的指节一根根松开，他蹲下捡起锦帕紧紧握在手中，再次道：“朕真想杀了你。”
因失去支撑力而跌坐在地上的苏小云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脑中的阵阵嗡鸣声渐渐消失，眼前的景物也重新清晰，她单手支地静静地看着宋高洁。
她知道宋高洁所言非虚，他是真的真的很想杀她，在方才就想直接掐死她。
可同时她也很清楚的知道他不会杀她。当时在紫宸殿外虽没听完他们的对话，但在只言片语之中也可推断出他要做的事情中需要她的存在。
所以他再气愤，再怒不可遏也不会杀了她。
那方凌朱羽的锦帕会将他暂时失去的理智引回来，让他重新想起他需要她。
“凉城……”
“闭嘴。”宋高洁朗声道：“人呢？都给朕滚进来。贵妃无礼，冲撞于朕，将其关入明澄殿，反省三日，无朕之旨意不需任何人探视。”
苏小云在侍女的搀扶下从地上站起来，她朝面色为难，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做的侍卫看去，自己主动朝殿外走去。
“明澄殿在哪？麻烦帮我带下路吧。”
在侍卫的带领下苏小云来到皇宫中最隐蔽的一处宫殿，蔓延整面宫墙的爬山虎将明澄殿的大门与墙壁完美的连接在一起，完美到你从它面前走过都不会注意到此处还有个门。
侍卫抽出剑着手清除门前的藤蔓，颤颤巍巍的殿门在他们无意的触碰中悠悠展开，它发出的古老声响让众人毫不怀疑稍用点力它就会立刻倒下。
宫殿虽为明澄，却不明不澄。矮小昏暗的宫殿像极了堆在墙角弃之不用的柴房，满庭杂草与屋檐下悬挂的蜘蛛网都让苏小云不知自己该待在何处。
“贵妃娘娘得罪了。”侍卫们歉意地朝她行礼后小心掩上殿门，将明澄殿与外界隔绝起来。
苏小云轻微地叹声气，先用袖子掸去一方台阶上的灰尘，暂时坐在上面休息。
凉城之事她做了她该做的一切，却也还是没能改变什么，宋高洁太过固执与疯狂，完全听不进旁人的意见。
尤其在她谈到凉城之时他的眼神太过可怖，好似这座城市与他有着什么血海深仇一般。真是莫名其妙。
天韵台
“贵妃被关入明澄殿？”顾清竹放下怀中逗弄的明珠，抬眼示意白露继续说下去。
白露将他安插在天韵台的眼线所打探到的消息尽数告知顾清竹。
在讲到陛下差点掐死贵妃之时，他突然觉得背后冒起一阵冷汗，好似有一股极强的杀意在周围萦绕，他抬眼只有面前低头沉思的国师大人。
片刻，顾清竹抬头，沉声问道：“安平郡王呢？”
明明如往常清冷疏离的语气，但与他相处已久的白露还是很轻易的听出其中压抑的愤怒。
“大人您果然法力高强，连安平郡王在正厅等候见您的事情都知晓。”他惊叹道。
顾清竹：……
既然凌嘉言自己来了也好，省了之后许多麻烦事。
顾清竹起身，朝正厅疾步而去。
“清竹。”在看见顾清竹迈入殿内的月白身影后，凌嘉言立时站起，上前几步拉住他的胳膊，急声道：“帮我办一件事，此事若成对你也大有裨益。”
“说来听听。”
正好，他也有事要拜托凌嘉言，先卖他个人情好利于之后的谈判。
不过他有总模模糊糊的预感，他与凌嘉言所想之事极有可能是同一件。
只听他道：“帮我救出贵妃，保她性命无虞。”
果然，他的直觉准确无比，他们现下所棘手的是同一桩事。
来不及细想凌嘉言怎会与苏小云有如此深厚的情分，他立刻应道：“好。”
此刻没什么能比救出她更加重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完全没有人烟气的明澄殿中，无人可哭诉，无人可撒娇，一定害怕极了。。
未想到他居然如此爽快的开口答应，凌嘉言原本思索的一肚子说服他的话还未及出口。他高兴地一拍手，将此事的前因后果都给顾清竹一一道来。
顾清竹从不参加朝参，对他们每日所讨论之事也毫无兴趣，反正最后一大半的奏折都会送到他的案头，由他批阅。
适才白露也未说清苏小云是为了什么而去垂拱殿找宋高洁理论，现下听凌嘉言详细一说才知原是为了凉城。
顾清竹抬眸与凌嘉言对望一眼，喃喃道：“对陛下而言，凉城太特殊了。”
凌嘉言脸色也沉下来，附和道：“是，所以此事才难办。我方才想去垂拱殿为苏小云求情，才说了一句话便被宋高洁赶了出来。若不是看在我阿姐的份上，他肯定会杀了我。”
“直接求情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所以我新想了个绝妙的法子。”
凌嘉言微微一笑，低声道：“由国师出面告诉陛下你可召回我阿姐的魂灵，与他相见。届时我会安排好人装扮成我阿姐的模样，再告知给她些隐秘之事，保管宋高洁相信那确实是我阿姐。由她之口救出贵妃，还可以劝阻他取消加重凉城的赋税。经此一事，陛下也会更加仰赖于国师，远离某些使国师不悦的小人，岂不两全其美。”
听起来确实是个好方法，但有缺陷。
顾清竹眸光微转，“据臣所知，凉城一直是陛下心中的禁忌，纵使凌贵妃也未必就能劝住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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