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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女子工场


张静姝着一身黑色劲装,腰佩长剑,坐在镜前,左右扭了扭头,即使过去了半个月,她看到自己这头长不过肩的短发,仍不大习惯。

        “别乱动!”小桔按住她的肩膀,思量片晌,才挑出一条朱红色的抹额系在她头上,在她脑后打了个结。

        张静姝眼前一亮,笑道:“这个好,我以后就这样打扮了。”

        小桔气道:“好什么?绞了头发,跟个受了刑的囚犯似的!”

        张静姝噗嗤一笑:“我瞧着甚好,哪那么糟糕?”

        小桔现在的心态已平和许多,刚开始那段日子,她每每看到张静姝的头发便哭一次、骂一回。直到她不再哭、不再骂时,张静姝才将那日在讲经堂发生的事说了,小桔听罢,气不打一处来:“人家断发明志,剪一缕表个态就够了,偏你个愣货一剪剪一头!你这哪是断发明志?你这根本就是要去出家!你怎么不干脆在云空寺落发为尼呢?”

        张静姝一愣:“断发明志剪一缕就够了?”

        小桔大怒:“不然你以为呢?”

        张静姝作西子捧心状,呜呼哀哉:“啊!我的头发!我好心痛啊!都怪那刀子太锋利,我跟你说,当时的情况,说时迟那时快,我手那么轻轻一拉,还没怎么用力,头发就全掉了,不能怪我,真的不能怪我,呜呜!”

        小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自己蠢反怪刀子利?行了,你也别给我演戏了!”

        张静姝委屈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剪一缕就够了,你就别恼我了。”

        恼又如何?她割断的头发,没个八|九年也长不回来,小桔瞪她一眼,还能说什么呢?

        这时,小桔端量着张静姝:“还是太素了,你等等。”她又挑出一支发簪,拆下发簪上一块莹白透亮的昆山籽玉,嵌套在抹额正中,重又给张静姝戴上:“今日你要召开动员大会,不能太寒碜了,不然压不住人。”

        张静姝手按在剑上,笑道:“我都佩剑了,还压不住人?那还要怎么压?”

        小桔帮张静姝收拾好,送她出了门。张静姝骑在马上,掉头对小桔笑道:“你也快去上工罢,别迟了。”

        小桔看着面前的张静姝,黑衣长剑,短发飞扬,额间一抹朱红,只觉她仿佛和从前处处都不一样,然而如今这副面貌,方是她原本的模样。她忽想,世人皆以短发为异,其实短发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小桔灿然一笑:“阿姐,你今日特别美!”

        张静姝笑了笑,挥一挥手,洒然而去。

        讲经堂之事后,方奕一直呆在云空寺,为其父守墓,这半月来未曾下山。

        张静姝的目的达到了么?算是达到了罢。

        那日发生的事委实波澜起伏,侯爷失德、夫妻决裂、夫人断发、侯爷呕血,哪个不是噱头满满?尤其经过一群笔杆子的大肆宣传,关于此事的记叙、时评以及各种谣言一夜间春笋般涌出,短短半月间已传得满天飞了,不说人尽皆知,也是遐迩有闻。但人们关注的主要是侯门秘事、痴男怨女,血案居然无甚话题热度。

        但这件事闹得太大,又与侯门贵爵相关,仍惊动了朝廷上层。方奕因“丧期行房”一事遭到弹劾,待复职后,降职减俸是难免的,此事也必将成为他仕途中不可磨灭的污点。不久之后,刑部亦找上张家,主动问询失火之事,立案彻查。

        不论眼下这一切后果是不是张静姝想看到的,至少,她的目的达到了。

        张忠的血案,终于有人管了。

        至于有传言说,方奕积郁吐血、命不久矣;或说,方奕抛家舍业、剃度为僧。对于这些不着边际的谣言,她则统统选择不信,她甚至没来由地恼恨那些造谣者,凭着一张嘴,就无故咒人病、咒人死、把人踢出红尘外。

        作为事件主角,张静姝也成了“名人”,至于名声,好赖皆有。

        有人说她狠辣绝情,做人不讲情面;也有人说她不畏强权,敢于反抗不公;事情就在那里,怎么说,随人。对此,张静姝也不在意了。

        成了名人自然有好处,张静姝在城中各处贴下雇佣女工的告示后,不到两日,报名的人就满了。虽然她们未必是真心想来做工的,大多人只是想趁机见见这位近日声名大噪的“侯府夫人”。

        张静姝自然也知道这点,所以她进棉纱场前,特意在那应邀而来的二百名女子面前慢悠悠地晃了几圈,待她们将她看了个够,她方笑道:“你们也看到了,我没有三头六臂,跟大家一样,一个鼻子两个眼,都是普普通通的人。”

        众女子本都好奇地盯着她打量,听她一说,便有人笑了起来,初次见面的疏离感大减,气氛登时融洽不少。

        张静姝领众女子在工房中转了一圈,带她们看了机器,大致介绍了纺纱工作的内容,又将她们带到场院中,道:“据我所知,京都地区,包括大部分北方地区,女人们做工的机会并不多,大多女人是在田间劳作,伺候家里老小,或者帮人洗衣做饭赚点散钱,也有开店练摊、给人帮工的,养家糊口主要还是靠男人。”

        众女子纷纷点头称是。

        张静姝笑道:“其实在我家乡,女子也能做工,也能养家糊口,比如我娘,她没嫁人前,便靠自己的双手搏了下不少家业,嫁了我爹后,更是跟我爹同心齐力,一起将事业做了起来。还有些女人,自己就能养活一家人,干脆不嫁人了,省得受婆家的气,也能好好过一辈子。”

        此言一出,众女子七嘴八舌说道起来,有人为婆家所苦,苦不堪言,甚至当场抹起眼泪,直说自己“过着牛一般的日子,受着狗一般的冷眼”。

        张静姝不语,正好给个机会让众人倾诉,好拉进感情,但苦越诉越多,见有收拾不住之势,她忙出来打断,道:“大家先安静一下,让我说几句。”

        众女子渐渐停下说话,又看向她。

        “虽然我自己婚姻不顺,但我并非鼓吹大家不要嫁人。”张静姝道,“不论男人还是女人,人活一世,皆是不易,先得有活着的能力,才有选择怎样活着的余地。”

        有人哭道:“我男人前几年摔了腿,可为了养家,还一直做工,太苦了,我只愿能分担些……”

        众女子思及父亲、丈夫养家之艰辛,又是纷纷感慨,一片低泣咽泪。

        张静姝适时出来收场。

        “我家乡也有类似的棉纱场,但规模不大,一二十人顶了天了,像我们这样两百人规模的棉纱场,实是破天荒头一遭,这可是开天辟地的事。”张静姝大言不惭地道,毕竟她是要忽悠人来做工的,该吹的牛还是得吹。

        众女子又是一阵热烈议论,有人小声问道:“夫人,在这里上工……能赚多少钱?”

        “每月例钱二两银,月中、月末休假两天,做得好的,我酌情加,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到。”张静姝竖起一根指头,“至少二两银,有多不少。”

        对于男子来说,二两银例钱不多,但对于这些基本没有过工作的女子来说,二两银例钱绝不少。已有人惊叹道:“这比我当家的赚的还多呢!”

        张静姝道:“大家回去考虑一下,跟家人商量好,三日后棉纱场正式开工,要来的,届时过来便可。”

        有人道:“做工是好的,可咱们都是女子,这样抛头露面不太好罢?”

        张静姝笑了笑,直接现身说法:“我整日在外抛头露面,不也没怎么样嘛?”

        有人当即笑了起来,附和道:“说得是呢!”

        说到最后,张静姝慷慨激昂地道:“我邀大家前来,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这事业以前没人干过,能不能干得成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就像开国皇帝带着几个帮手打江山一样,干得成就封王拜相,干不成也算轰轰烈烈一场!有野心、有魄力、想干事的就留下跟我干,想瞧热闹的,今日热闹也瞧了,该散就散罢。三日后,我等大家来,一起干大事!”

        鸡血一打,群情沸腾,众女子也是吆喝有声,有人当即喊道:“我受够了这一点儿盼头都没有的日子!我要跟着夫人一起干大事!轰轰烈烈活他一回!”众女子纷纷附和,有道“我爹总骂我是赔钱货,女儿怎么就赔钱了?我也要当赚钱的!”立刻有人跟着道“说得好!谁说咱们女人就不能当赚钱的了?”有道“赚大钱!干大事!”登又附和声此起彼伏。

        三日后,棉纱场开工,到场者十之五六,张静姝心甚满意。

        她从女工中选出十名有纺织经验的,每人加两吊钱,成为组长,负责组里教授及监工工作,又将女工分成十组,每位组长各领一组。

        安排好生产事项,接下来就要打开销路了。

        张静姝从苏清微手底下挖了个人,正是当日引方升中计的周光。

        苏清微虽不舍,但棉纱场说来也是他的生意,自己还能不帮自己了?少不得,苏清微还是忍痛割了爱。

        这周光委实是个宝,张静姝给他指明方向,告诉他要拿下谁,不到三两日,周光便将人哄好了,成功签下了第一笔订单,首战告捷。

        自然,也不全是周光的功劳,张静姝交出的成品质量过关,给出的价格又低于市价二成,物美价廉的货物谁不喜欢?

        但刚品尝到胜利的喜悦后,失败的苦涩又接踵而至,张静姝定下的第二个攻克目标攻略失败,原因是对方认为张静姝做事太绝,不能相处,不愿跟她合作往来,连周光的三寸不烂之舌都劝不动。

        无独有偶,张静姝打开销路的计划接连受挫,甚至连第一个签下的订单,都在不久后遭到退单。

        三番四次被拒之门外后,张静姝想明白了一件事:在这个父权社会中,一个挑衅、损害自己丈夫的女人,是会被当权者厌恶的。

        因为,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逆者。

        她名气越大,意味着她无形之中得罪的人越多。

        而雪上加霜的是,五万两银的启动金已经所剩无几,资金告急。

        如果一直拿不到订单,要么继续往进投钱,等待机会;要么停工,而停工对于士气的打击是无可挽回的,现在能来的女工,必然是顶住了诸多压力才来的,她这次一旦停下,即使以后再开工,未必还有女工愿意跟着她干了。

        但如果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继续投钱,也不过是饮鸩止渴。

        张静姝焦头烂额之际,想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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