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身世
杞兰点头。
“我忍辱偷生，就是为了能逃出去。这几年他们虽然给我上了枷锁，可我表现得异常乖顺，就对我放松了警惕。我逮着机会便会想方设法观察这里的地形，摸清这里的情况，现在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的东风了。”杞兰注视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你能带我逃出去。”
“我们不过初次见面，你为何就能如此肯定？”
杞兰胸有成竹：“因为我无意中听那些畜牲提起，他们这次抓的是个修行者。村里唯一的术士确认过，你乃仙门正统的弟子，修为并不低，若非不了解情况中了埋伏，只怕很难将你擒住。
我小时候听父亲提起过，灵气汇聚的高山上有着以毕生精力追寻仙道的修行者，他们除了修道问仙，还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最是嫉恶如仇。这个村子里的人灭绝良心，不仅山妖精怪，连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抓来肆意凌虐，如此暴行岂能容忍？
只要你答应带我出去，并且杀了这帮畜牲为我报仇，我一定竭尽所能的帮你。”
若说救人于水火，他自是义不容辞。只是这姑娘这些年积累了太多的怨恨，还提了个诛杀凡人的要求，这让他稍显犹疑。
“按照门规，下山历练的弟子不得对凡人动手，救人我责无旁贷，只是这杀人，只怕……”
杞兰尤不死心：“哪怕都是一群丧尽天良的畜牲，根本不配称之为人？”
顾寒卿默然。
杞兰妥协了：“罢了，能有机会出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然后呢？”杞君情绪激动，忍不住追问，“你是如何逃出来的？为何姐姐没能跟着一起出来？”
杞兰冒死替顾寒卿偷来了被收缴的兵器法宝，又按照他的指示，用黑狗血破坏了贴满地牢的符咒。待到夜深人静时，顾寒卿将毕生功力汇于丹田，御起仙剑，人剑合一，一道光柱直冲天际。“轰隆”声响，地牢倒塌，被关押着的山妖精怪纷纷四散出逃，残垣断壁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嘈杂声，现场一片混乱。
顾寒卿紧紧跟在杞兰身后。他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方才又损耗了大半，没法御剑飞行。
“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杞兰大惊失色。
顾寒卿回头一看，亦是震惊。身后跟着的人有数百之众，村里的青壮年几乎全在里面。同样是灵力尚未完全恢复，为何只追他俩？
难道是……
他猛然看向杞兰，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杞兰慌了神，忙拼命摆手：“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寒卿用仅剩的那点灵力探入她的眉心灵识，竟被一道黑气弹了回来，险些站立不稳。
“蚀魂灵！”
蚀魂灵是邪灵的一种，专挑身心受损的人附身，渐渐侵蚀其魂魄，直到那人身死魂消为止。且死状极其恐怖，全身只剩皮包骨，五官也被啃蚀得血肉模糊。
这是最原始最凶狠的蚀魂灵，他曾得知有心术不正之人将其炼化，改造成了一种用来控制别人的邪术。成功附身后不会立即蚀魂销骨，而是蜇伏在那人体内，随时随地的掌控那人的情况，不催动的话一辈子都不会发作。一但催动，便是再无生还的可能。
一股锥心蚀骨的剧痛自胸口传来，蚀魂灵已然被催动了。杞兰捂着胸口，面如死灰：“也就是说，我今天无论如何都是逃不出去了？”
顾寒卿沉重点头。
追兵越来越近，脚步声喊杀声如擂重鼓，一声一声地敲碎了她所有的希望。
“如果我现在就去死，他们是不是无法再追上你了？”
顾寒卿大惊：“别做傻事！”
可惜已经晚了。
身后便是悬崖绝壁，杞兰脚步决然，不带一丝犹豫。他奋力冲上去，拼命抓住那只瘦得硌手的细腕，不肯松手。
杞兰费力地将一方手帕递给了他，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笑容凄惨：“求你，把我的骨灰带回家乡，这么多年，他们天天逼我喝药，我都快忘了我原本的家了。可我没忘，至少我还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落叶归根，现在，我想回家了。”
杞兰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任由身体重重下坠，耳畔风声呼啸，冲刷了崖边之人的痛呼。
成功出逃后，顾寒卿寻了处僻静地恢复了功力。
那日追杀他的人中，带头的几人作道士打扮，他来时并未见过。再回村子时，已不见了那几人。他随手抓来一村民，用威逼的方式问出了那几人的来历。
玄牝阁？
那村民是个软骨头，威逼之下，很快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在多年前，村子里爆发了一场瘟疫，死者甚众。虽然陆续有过仙人救助他们，但贯穿始终的只有玄牝阁这个为正道所不耻的组织。
不料那些道士并非无偿救助，他们不仅借机控制了整个村子，还逼迫村民去抓捕山妖精怪，供他们修炼邪功。
“那些弱女子，也是他们逼你们抓的？”
村民心虚的一笑：“我们村的妇孺在那场瘟疫中死伤殆尽，活下来的身子骨也不怎么好，不仅很难再绵延子嗣，还受不得打骂，很容易就被打死了。为了不至于断了香火，我们只得去别的地方拐些女子进来了。”
顾寒卿握紧拳头，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出手伤人。只是将那村民打晕，扔了回去。
“后来，我去了一趟京城，潜入玄牝阁内部打探消息，可惜一无所获，是在下无能。”
杞先生老泪纵横，杞兰亦是泣不成声，故交好友前来串门之时一脸懵逼。
“这，发生了何事？”
杞兰擦干眼泪，抱歉道：“无事，顾伯伯，您先这边坐会。”
“二位是？”
越子陵主动起身：“在下越子陵，这是师兄顾寒卿。”
顾伯伯点头以示认识了。
见着顾寒卿的那一霎，他有过片刻的微愣。
杞先生的情绪渐渐平复，谢过师兄弟二人送女儿回家，并表示二位仙长远道而来，寒舍简陋，就委屈二位几日，让他尽尽地主之谊。二人推脱不过，只好答应留宿，他便让杞君去将客房收拾出来，不可怠慢了仙长。
那位顾伯伯是村里的富户，因为为人随和，乐善好施，乡亲们便亲切的叫他老顾。
老顾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的。
“康儿走了？”看着老顾递来的信纸，杞先生讶然。
“是啊，我这几天忙着收租管理佃户，就没管他，谁知……唉！”
信纸乃顾康所留，他听说五十里外的雪峰山长着一种名为长生草的仙药，能包治百病，遂想前去摘了来，为母亲治病。
“胡闹！”杞先生气急，“就他那身子骨，赶几十里的路已属勉强，要是再碰上什么豺狼虎豹，岂不是要把命给丢在山上！”
话糙理不糙。老顾没有生气，只是长吁短叹：“都走了一天了，现下去追也来不及了，只能祈求神明保佑，他能安然无事。”
杞先生冷笑：“雪灵仙早已销声匿迹，还有什么神明能保佑我们这些凡人？”
老顾顿时哑口无言。
杞君刚收拾好房间，一出来就见越子陵抱胸倚在门口，眉眼含笑的看着她。“越仙长，有什么事么？”
“哎，别仙长仙长的，显得多见外呀。叫我子陵就行。”
“子陵……仙长？”
“算了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有问题想问你，”他将脑袋凑了过去，“那位顾伯伯，来此所谓何事？”
这并非他多管闲事，只因他注意到，那老顾分别在来时和走时，都对着师兄打量了片刻，眼中不乏探究之意。他突然很好奇，全天下姓顾的人多了去了，这位老顾是否每见着一个同姓之人，都会是这般模样？
“好像是顾伯伯的儿子离家出走了，他正着急呢。”
越子陵嗤笑：“一个儿子而已，走了就走了呗，好好管住其他的儿子不就行了？”他见识过凡人多子多福思想的根深蒂固，也见过不生儿子誓不罢休的偏执做法，对此很是嗤之以鼻。
“他没有其他儿子了。”越子陵顿住，又听她道：“不，本来是有的，只是早已失踪多年，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今天的法事终于结束了。思白伸了个大懒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一想到还有五天才是头七，她还得被禁锢在灵堂整整五天，太阳穴就隐隐作痛。
不管了，今天先休息好再说！
晚食胡乱应付了几口，便摸到草垛前，四仰八叉，倒头就睡。
“老大——”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魂儿差点没被吓跑。
“老大，不好了！”
柠栀风尘仆仆地赶来，神色慌张，脚下一滑，直接扑到了她的身上。
“出什么事了？”思白强撑着眼皮问道。
“古幽林……”
思白见三妖在山上无所事事，便安排他们去古幽林值守。雪峰山不乏珍贵药材和珍禽走兽，世间凡人千千万，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要么为财，要么险中求生，或是其它原因，每年都有不少人冒险前来，其中以白白送死的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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