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由于周六日回h市陪母亲，李云庭把本该周六处理的事情摊到工作日来，所以最近几乎都是八点多才下班。
饭盒已经在洗手间清洗过，李云庭下班时，交到保安亭，让值班保安第二天转交给曹旭，便开车回到住处。
房子是个旧社区的二手房，距离公司大概有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社区里绿化做得十分好，李云庭住在三楼，两室两厅，面积不太，阳台对外就是社区花园，偶尔周六日有老人家带着儿孙在楼下嬉闹的声音都能听见，明明喧嚣，却莫名让李云庭觉得安宁。
那是内心对于家庭温暖的渇望，既然无法拥有，那当个旁观者也不错。
李云庭睡了相当舒服的一觉，比平时早起半小时，他不紧不慢地洗漱完，然后看着镜中那已经有了淡淡皱纹的眼尾，莫名感到一阵失落。
人到而立，回首过去，恋人早已陌路，母亲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还有那糟糕的私生子身份，桩桩件件，都令他沉重。
只有不停工作，才能稍微让自己充实一点，可内心仍然忍不住觉得孤独。
这阵失落直到在停车场又收到了曹旭的早餐而被迫中断。
李云庭一下车，那高大个就忍不住走过来，一边傻笑一边递着饭盒过来，得意地说：“俺今日给你煮滴饺子。”
给你煮的。
这几个字何其简单，却让李云庭内心一震。
默默地接过饭盒，李云庭低头看着这份沉甸甸的心意，一时竟生出些胆怯来。
“明天不用给我做早饭了。”李云庭恍若平静地开口说，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一听这句话，曹旭果然急了，大声问：“为啥？！”
可李云庭却没有回答。
“是俺做滴不好？”曹旭焦急地看着李云庭，眉头皱成川字，一副不知所措的神色。
“不是。”李云庭摇摇头，偏过眼神轻声说：“是我不喜欢。”
曹旭张了张嘴，他一向笨拙，这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难过。
在家的时候，妈妈总是夸他做饭好吃，连郑坚雄都赞不绝口。
可是，李云庭却不喜欢。
“让你费心了，你给我做了两次早饭，就当是还我之前眼镜的钱，以后不必再送了。”
曹旭抿着嘴，很是委屈的追问道：“俺哪个做滴不好吃？”
李云庭想了想，略带歉意地说：“那个红薯吧……”
曹旭沮丧地低着头。
“以后别送了。”再三说完，李云庭就转身进了公司。
打开饭盒盖，卧在保温盒里面的饺子是多种馅料做的，李云庭慢吞吞地用筷子吃着，这其中有玉米馅、荠菜馅，还有大白菜馅儿的，夹杂着些许瘦肉，吃起来又香又鲜。
最近李云庭戴的是隐形眼镜，可还是习惯性地捏着鼻梁根处缓解精神疲倦，一夜安眠并不能驱逐他内心的各种压力，他盯着桌上的不锈钢饭盒，内心一片荒芜。
下班时，保安亭里亮着昏黄的灯，这个时间曹旭早下班了，李云庭却还是忍不住，往玻璃窗里扫了一眼。
正巧值班的保安是王恺，他屁颠屁颠地从保安亭里开门出来，带着点儿巴结讨好的样子，问：“哎，老板，您下班了啊？”
李云庭“嗯”了一声，把饭盒递过去：“明天帮我把这个交给曹旭。”
王恺愣了一下，才赶紧伸手接过饭盒，又毕恭毕敬地跟了两步，目送李云庭启动车子离开，这才回过神来，可心里却纳闷：
为什么大老板会给曹旭递饭盒儿？
隔天早上，李云庭还是被曹旭当场拦在了停车场上。
那傻大个小心翼翼瞅了李云庭一眼又一眼，始终不敢把手上的饭盒递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李云庭关上车门，上了锁，这才不紧不慢地看着曹旭，说：“不是让你不要送了吗？”
“这次俺换嘞做法，好吃的！真的！”曹旭着急地解释道，为了让李云庭不能拒绝，还特地强调了一下。
李云庭看着那眼巴巴的傻大个，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得放弃道：“给我吧，下次装少一点，我吃不完……”
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承诺了以后还接受对方的好，李云庭当即马上闭了嘴，有点懊恼。
曹旭却开心极了，笑得眉眼弯弯地，配合那高大结实的身段，实在违和。
“好了，你回去工作吧。”李云庭今天重新戴起了新的眼镜，金色边框还垂着一条细细的金属链子，身上西装革履，再配上这副淡然口吻，莫名地听起来让人觉得有点不近人情似的。
于是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其实你做的红薯挺好吃的。”
说完不禁觉得脸热。
“嘿嘿，那下回俺还给你做！”曹旭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是自父母和郑坚雄以外，第一次有人夸他，所以他挠挠头，却一转身跑走了。
这回早餐是煎韭菜饼，配甜甜的红薯汤，李云庭吃得心满意足。
可很快地，曹旭就要换班了，这回他和郑坚雄值中班，时间从下午四点一直上到凌晨十二点，不过他还是坚持早上起来给李云庭送早餐。
所以，当天晚上李云庭把饭盒交到保安亭时，看到曹旭的时候，就有点吃惊了。
“你明天别给我带饭了，好好休息。”
曹旭却笑着说：“俺给你送完再回去睡，不打紧。”
李云庭看着他把饭盒装进一个皱巴巴的红色塑料袋里，还打上了结，神色特别认真，像做着什么要紧的事，可他笑起来的时候，左边会露出个小虎牙，让这高大的块头明明威胁性十足，却多了两分稚气。
后来不知怎么的，每逢曹旭值中、晚班，到了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会托前台的小姑娘丽丽，给李云庭送汤。
他也不是每天都送，因为郑坚雄说不能接连着喝高汤，所以，曹旭会隔一两天送一次，不送汤的时候，就会做些别的吃食，但做得最多的，还是红薯。
这个汤是从老南方郑坚雄那里学到的，从简单的玉米炖排骨，到淮山猪骨汤，又从清补凉煲鸡，再到鱼头川芎汤，曹旭都掌握得炉火纯青，因为他脑子不会拐弯，看火的时候，就真搬个小马扎坐那直愣愣地盯着。
大火十五分钟转文火，出汤前十分钟下红萝卜，他记得比郑坚雄还清楚。
可是无论什么汤，里面都会出现几块红薯。
这得归功于李云庭当时说的一句“其实你做的红薯挺好吃”了。
虽说这送来送去的，也很长一段时间了，但其实两人并不怎么多接触。
上早班那会儿，曹旭能亲手把早饭交给李云庭，到了中班，则拿去前台，让丽丽帮忙转交，不过到了晚上八点多，李云庭下班的时候，会过来还饭盒，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话，可无论是李云庭，还是曹旭，都不是健谈的人。
曹旭通宵值晚班的时候，早上八点下班回去花三十分钟做好早饭，又马不停蹄地送过来，等他白天睡醒，已经到了下午，这时，他也依然给李云庭送汤或者送饭。
一眨眼，就送了将近2个月，公司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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