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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见闻


等到云杉换了身干净衣裙下来时,看见恒殊在满桌菜前仰首用手撑着脸等她,她看着这样的恒殊,觉得就像一个等着自己的夫君来吃饭的娇滴滴的小娘子一样,心内竟然生出想调戏他的念头,给自己吓了一跳。

        那照水竖隐本不愿入座,云杉强拉他们一起吃,说:“怎么,站着可不就是在表明我们是公子小姐么,咱们这出手大方的,若是被歹人盯上”云杉还没说完,他们二人便乖乖的坐下一起吃饭。

        云杉感叹到:“想不到在此处也能吃到这样的菜品,真是难得。”

        恒殊说:“多吃点儿吧,后面可能再难吃到这样可口的饭食了”

        他们正说话时,忽听旁边好一处热烈的说话声,云杉听见一人说:那庄主如今在何处?另一人说:那谁晓得?人人找了他这许多时,竟然还是找不到,怕是凶多吉少了,真是可惜了这一段姻缘佳话啊。此时小二正在为恒殊他们布菜,也听到这番话,便忍不住说道:公子小姐有所不知,离此二三十里处,有一庄园,叫做思齐庄园,说起这庄主来,方圆百十里内的人家,没有不感念他的恩德的,虽说是颇有些资财,但他为人甚是平和亲近,就连对我们这些出身低微的平民百姓也是以礼相待,他又急公好义,古道热肠,时常接济穷苦人家,把周围过不下去日子的百姓们叫到他的庄园去,或做工或学些本领,他都尽心尽力的帮,倘或遇见百姓有了不平事,他也愿意管一管,帮一帮,因而在此处颇有威望,我们草芥一样的人,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自然是十分感念他。

        二位不知,更令人称道的是,是他与妻子伉俪情深,多年相伴不离不弃,说起他夫人来,只知道是个没落世家的小姐,并不知是从哪儿里来,当初也因着庄主在外帮着解决事端,回来时发现在自家门口来了位姑娘,她只说是家道艰难,恳请庄主收留。那庄主便把她留下了,后来日日的相处中,庄主愈发的喜欢上这个姑娘了,便娶她过门,两人据说十分相爱,这庄主多年来身边只有她一位夫人。

        恒殊打断说道:“这是自然,既是真心喜欢,自然不能辜负了人家。”

        那小二仍说:唉哟,客官说的是,只可惜二人膝下一直没个一男半女的,不过好在庄主对夫人始终如一,未曾变心。怪就怪在,不知怎得有一日就传出来庄主夫人是精怪变的,蛊惑人心不说,自然是不能生育了。

        云杉说:“你胡咧咧什么?什么精怪?这世间哪儿有什么精怪?便是有,也不过是人想要达到某种目的的执念罢了,不过是骗骗你们这些人,如何当的真?”

        小二说:大家原本也不信,只是后来又听说庄主夫人不见了,不知去到哪儿去了,怎么也找不到,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凭空消失不见呢,小姐你说这难道不吓人么,大家也就慢慢信了起来。

        恒殊说:“夫人找不到了,那庄主呢?”

        小二说:庄主自然是一直在找夫人了,他那庄园,听从那回来的人说,已经好多日子没见到他人了,大家在那心里愈发觉得发毛,也就不敢在那呆了。

        云杉听完,微微出神,恒殊用手点了一下云杉的额头,说:“快些吃,菜都凉了,明日还要赶路呢。”

        云杉觉得甚是有趣,她在京城中,每日听到的都是谁家姑娘跟谁家姑娘动了气,闹得怎样怎样,或是朝堂上哪儿位大臣行为不检点养了外室被正室夫人吵嚷了出来闹的不可开交的,或是谁家姑娘心仪谁家的公子听来听去,左不过都是这些事,重复又无聊。哪儿里听过这么有趣的故事,她忽然有些理解如若她的妹妹云舒真的还活在这世间却不愿意回京的原因了,山野天地间,是何等的畅快肆意啊,每行至一处,都能听见不同的趣事,这样的人生,真是丰富又多彩啊!她竟有些羡慕当初被沈直师父带走的云舒了。

        几人吃完了便上了楼,云杉正要进房,恒殊却叫住了她:“这个你拿着,夜间若是遇见什么事,晃动此铃,我能听见,能第一时间到你身边。”云杉不解的看着手里的铃,说:“我晃它,你怎么能听见?”

        竖隐在一旁说:“云小姐,是真的,我家公子曾经为了训练耳力,特特的拿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铜铃来练,别说这么近的距离,就是再远一些,我家公子也是能听见的。”

        云杉看着恒殊,说:“你家公子,真是好本事啊,想必白日里我与王爷说的话,你家公子也全然听了去吧,偷听人说话,好没礼貌。”

        恒殊说:“这你可冤枉我了,这怎么能叫偷听呢?我这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听,那泊歇又没让我走多远,我自然不能走太远了,不然,若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不过”恒殊突然灿若桃花的说:“我很喜欢你的回答。”

        云杉实在不想与他多说,转身就把嘻嘻哈哈的一张帅脸关在了门外,竖隐对恒殊说:“公子,你别这样笑,贱兮兮的,看的我都想打你”恒殊使劲儿锤了一下竖隐说:你懂什么?竖隐抚着心胸说:“是,我是不懂,我若是那姑娘,早就头也不回的不理你了,果然还是云小姐气量好,能忍到此时。”恒殊心想:这自然是她心里也有我的缘故。

        云杉听着照水渐深的呼吸声,轻手轻脚的走至窗边,兴许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京城,着实有些兴奋,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云杉一闭眼就想起远在北境的云舒,又想起在京中的父亲与锦然,又想起恒殊。她打开了窗,凉气扑面而来,她深吸了一口,此时她是极其惬意的,又往下看着微光照拂下的街道,忽然,她看到了一坨蠕动的东西——云杉吓了一大跳,仔细分辨看时,原来是个人,不知是男是女,只看他艰难的行走着,云杉估摸着他许是受了伤,她又看了看更远处,并没有什么人追杀他,云杉虽然觉得奇怪,但也还是摇了摇恒殊给他的铃,恒殊本就睡得浅显,一听见铃声,外衣都顾不得披上,快速打开了云杉的房门,他看到云杉安然站在窗边,环视了下屋内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就点了灯,问她怎么了,云杉示意他过来看,恒殊便看到了那人,他眼力比云杉好的多,看出那人的确受了很重的伤,且是个男的。恒殊问她:“你想让我救他?”云杉说:“若是没看到他也就罢了,可如今恰巧见了他,如若不救,心里实在难安。”于是恒殊把他带入了自己房中,恒殊查看了他的伤口,是在心口下被插了一刀,也不知插他一刀的人是想让他活命还是想要他死命,又把了把他的脉,让竖隐找出些药给他服下去,又止住了他的血,性命自然没有大碍,云杉奇道:“你连把脉用药都会?”恒殊笑笑说:“可不是,久病成医嘛,在边境,哪儿有那么好的条件,常常寻不到医师是家常便饭了,若是再不会自己医治自己,这条命,也活不到现在呀,自然,也见不到你了。”

        云杉见他这样,心中不忍,“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恒殊听见云杉这么说,忽然很想哭,她终于心疼他了啊,忍了忍说:“只要遇见你,再苦,都是值得的。”其实云杉自己也知道,面对恒殊这样的人,俊俏、威武、勇敢、细心、温柔更何况恒殊总是救她于危难之际,没有心动是假的。只是她一直不明白恒殊怎么会平白无故生出些爱意来,她实在摸不出头脑,也想过许是因为自己和他曾经遇到的人十分相像吧,因而也被温柔以待了,可她又实在不想要一个把她当替身的人,所以她像是来来回回不确定该如何的人,始终不敢全身心的去爱。她一直想问他为何会如此,可是又觉得问不出口,许是有一日,恒殊会告诉她的吧。云杉正出神时,那人意识清醒了些,见自己被救,虚弱的说:“在下杨思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日后有机会,定当竭力以报今日之恩。”,竖隐说:“杨思齐?杨公子,那思齐庄园,莫不是你的?”,杨思齐说:“正是在下的庄园。”他们几人都吃了一惊,傍晚用饭时还听到这庄主的事迹,如今半夜时分,恰巧让云杉撞见给救了,天下竟有这样的巧事?

        恒殊问他:“你是被何人伤的?这方圆百里的人,都感念你的善行,连我们这刚到此处的外地人也听说了你的事迹,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伤呢?”

        那杨思齐叹了口气,说:“我出来很久了,我在找我的妻,找了很久很久,终于我在一处地方找到了她,可是她却装作不认识我,赶我走,我把她抱入怀中,求她跟我回去,那些流言蜚语我说我定然可以解决,没人可以伤害她,谁知她却一把推开了我,怒斥我是色狼,又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刺伤了我,可那匕首是我送她防身的啊,我怎么不知她呢,我还没来得及与她说,她就用我给她的刀伤了我”

        云杉说:“想必夫人是有什么难处,我今日听闻你们十分恩爱,这世上又有多少意外能让爱侣一夜之间反目成仇呢。”

        杨思齐说:“多谢姑娘说她好,我很开心,这些日子我听到说她不好的话,我很难过,她是我心爱的人,我都不舍得说她,怎见的别人说她不好?”

        又说:“这些日子我苦苦寻找她,心里有很多话,多谢你们救了我,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听一听这段旧事,如若你们日后能见到她唉,我都难以找见,别人又如何能见到她呢。”

        “她是七年前来到我府中的,其实我刚一见她,就认出她来了,她家也曾是一望族,她父亲与我父亲相识,只是后来她家败落,就渐渐远离了我们,当初是她父亲犯了事,我父亲那时还是掌一方事的官员,因发现他有不妥之处,便写信劝告他改邪归正,她父亲不听,仍是肆意妄为,最终被查抄了家底,自此也就没落了下去,她那时尚小,并不知道有这一段往来,我想着事情已经过去多年,本不想提及旧事让她难过,何况如今我们十分恩爱,直到我们成亲许久后她帮我整理父亲的遗物,这才发现父亲的字迹与当年自己父亲书房中掉落出来的一样,也不信我的解释,就认为是我父亲当年害了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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