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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春水红豆


入了扬州,一看看去青楼最是繁盛,用两双手都数不过来,只站在秦淮河畔,一眼望去就有六七家,雕梁画栋各不同,拥满的莺莺燕燕各有千秋,让无数男人大流口水,看着走在前面的李月白轻车熟路周旋于这些女子之间,孟双刀脸色无奈,偶尔被哪个姑娘家拿着手绢扑脸上,即使故作镇定,但时不时还是会泄了底,走在路上,一个半老徐娘的女子毫不留情面的嘲笑,“老大的人了,难不成还是个雏儿?”

        孟双刀脸皮一红,他也不是整日非礼勿视的正人君子,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说碰过女人自然不至于,但这样的场面确实没见识过,难免显得有些拘谨怯场,没想到会被人一眼看穿。

        倒是李月白,早就一声声姐姐妹妹的叫上了,偶尔再从哪个姑娘身上揩个油,有姑娘家恼怒回头,一看是个俊俏的富家公子哥,立刻就喜笑颜开,要拉着李月白到僻静无人处去大杀四方了,给孟双刀看的目瞪口呆,正看着李月白被一帮姑娘们围住无法脱身,忽然一个醉酒的汉子脚步一踉跄,就撞上了卖吃食的小贩推着的木板车,车板一下子被撞翻,刚熟的糖炒栗子漫天翻滚,方才还围在李月白身旁的姑娘们觉察到身后动静,一个个花容失色,提着裙子跳开。

        李月白转过身,看到推着空推车的小贩正望着一地栗子手足无措,好在有银子来眠花宿柳的也不会在意几个栗子,否则这一地的栗子怕是得被人一下子哄抢光了。

        小贩蹲在地上捡着栗子,只想从人脚下拼命抢下几颗,这沾了一地尘土的栗子不好卖,等着被人踩扁踩碎那就没法卖了,为此被人骂了好几声撞了好几个跟头都在所不惜,李月白正好站在一旁,没能袖手旁观,伸手将要踩上栗子的人给拦住,低声道,让一让,靠边走。

        过往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呵斥趴在地上捡栗子的小贩挡了路,看到衣着光鲜却一脸无赖的李月白,却不敢动手,万一这家伙是某个性情古怪的二世祖?为了一点小事岂不引火烧身?倒是周围的姑娘们看着李月白也蹲在地上捡栗子大失所望,谁说青楼女子没有女儿家的心事?谁不盼望共度良宵的是人人敬仰的盖世英雄?是俊美无双的风流才子?李月白这皮囊倒也过的去,可这在地上摸索着捡栗子的行径实在和风流才子不搭调,周围的姑娘们等了片刻,等的烦了,干脆都一个个转身去招呼别的男人,想起店里阿姆说的话粗俗但中听:只要是这世上的男人没死绝,就不缺嫖客。

        最后小贩将栗子捡了个七七八八,看到帮忙的李月白,木讷不善言辞的小贩想说什么感谢的话,结果磕磕巴巴说了半天,就抓了一大捧栗子,用牛皮纸包上,硬塞给李月白。

        李月白没嫌弃栗子上沾了灰土,看到脏了拿着纸包擦一擦,边走边磕,孟双刀被李月白带着七拐八拐,心中好奇,却并没有出口询问,直到走到僻静处,李月白停下。

        不远处立着一尊白玉狮子,狮子后面的楼阁灯火通明,只有一道不大的门店可以进,原来也是一间青楼,虽说远远赶不上之前那几间青楼的门庭若市,但不过一走进门内,却能看出楼主人的独有匠心,楼内一应摆设少了几分俗气,多了雅致。

        在桌上坐着的嫖客,难得的没有像别处一般大呼小叫,李月白向门口的龟公手里塞了一张令人眼馋的银票,在龟公夸张的奉承声中进入厅堂,还在过道上,前面尖嘴猴腮的一人斜眼瞅了一眼李月白,嘴角带着不屑笑意,假装伸懒腰靠在椅背上,实际悄悄探出脚尖,不出意外,下一刻这仗着有点儿臭银子就自以为是的公子哥就得摔个狗吃屎了。

        这人正洋洋得意,看着李月白就要上钩,却没想到孟平一个健步上前,拿着刀背拍了拍那只沾着泥土的鞋面,呵斥道,让一让。

        这人心中气恼,却嘿嘿笑了两声,慢条斯理将脚背挪开,转身接着去磕着瓜子,实际心里已经暗恨上了,想着定要这一对主仆好看。

        这狮子楼的老鸨岁数不小,三十有八,但显然保养极好,如今仍然是风韵犹存,并未走到人老珠黄无人问的凄凉境地,不说富家公子里不乏品味独特的就喜欢这种徐娘半老的味道,早在风尘中摸爬滚打了多少个年头老鸨更是没有刚入行的小姑娘们的矜持,床上的十八般武艺更是样样拿的出手,这位老鸨在扬州实际是个人脉无数八面玲珑的角色,此时时不时娇笑一声,见到李月白这个一看就不差钱的公子哥要上楼,殷勤上来招待,李月白一问,才晓得今日马上就有一场狮子楼难得一次的歌舞,干脆也先不上楼了,就在一楼大堂里找地方坐下。

        正中央的台子上,早有两三个男乐工在调试古筝,李月白多看了一眼,才看出是前朝盛极一时如今却几无人会用的十二弦,走上前去,跪坐在地上的男乐工抬起头来,只拿着一双丹凤眸子斜瞟了李月白一眼,接着就低下头去。

        李月白并不恼怒这乐工的态度冷淡,走下台子,环顾四周,自然看到了几双看向台上的垂涎眼神,扬州风气开放,喜欢男人不仅说不上难以启齿,甚至若是能有几个上的了台面美貌不输女子的男妓娈童相伴会让人高看一等,这些人名为乐工,但只要入了这道门,谁又能做得到洁身自好?

        孟平朝着那几个乐工指了指,眼角笑出几道皱纹道,“怎么,看出了什么?”

        李月白并无隐瞒,只是压低声音道,“太祖入关中之后,一句‘南朝歌舞’就将前朝风格划分为南派,而大兴朝的文艺歌舞起源于长江以北,私下被称为北派,咱大兴朝重武功要强于文治,在文艺歌舞上实在一塌糊涂,太祖皇帝瞧不起这些奇技淫巧,将前朝歌舞伎杀了个七七八八,曾经名动长安的南派歌舞盛极而衰,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些人和南派歌舞有着多少渊源了,原本我也看不来,只是那一座十二弦筝露了马脚,虽然老旧,但看得出主人十分精心,日日擦拭,怕不止是因为主人的心中喜爱。”

        女子窈窕,白纱遮面,款款而来,青葱玉指,轻拢慢挑,温软处如流水潺潺,激荡处如长空雨落,一曲终了,余音犹未绝。

        满座掌声。

        李月白啃了两块糕点,拿着袖子擦了擦嘴,这才急忙鼓掌,台上白纱遮面的女子眼波流转,四处环顾了一眼,看到了毫无风度的李月白,只是微微摇头,转而望向别处。就在李月白旁边,一书生站起来抚掌道,“红絮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好一曲西湖春色!”

        台上女子眼波微微流转,难得一笑,君不知,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在她这等女子眼中,实在是瞧不上那些所谓达官贵人的满身铜臭,生平所求的,不过一知音罢了。

        尖嘴猴腮的那位,刻意坐在了李月白和孟平的身后,假装去够桌上摆着的瓜子,实际是侧着身子去偷听李月白和孟平的对话,正好听到了只言片语,眼睛一亮,也咳嗽两声,像模像样起来鼓掌道,“姑娘不是我说啊,你这曲儿可弹得不咋地呀,狗屁春色,名不符实,倒是你这等女子啊,躺在床上就是春色,何必去弹?”

        本名柳红絮的女子听到那一声狗屁春色先是错愕,等着听到什么躺在床上就是春色的不堪词句时顿时脸色涨红,接着反倒冷静下来,她不是才入行的小姑娘,这些年听过的再不堪入耳的话都有,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去在意而已,倒是说她弹得曲子名不符实让她着实有些恼怒。

        十二岁就被人手把手教授各类弹唱技艺,十五岁就成了教坊里的第一名,十八岁就名动扬州,被人称为曲中一绝,这些年倒不是没有听过批评,但就是那些委婉提出一些小瑕疵的话都是来自于王朝真正的词曲大家,敢说她的曲子名不符实的,那岂不是得早已故去那些大家再世?

        柳红絮一露出愠怒神色,自然有不少想要讨好这位曲中大家的男人义愤填膺,像是之前那书生之类,大概还只是怒目而视,而其余权柄在握或是腰缠万贯的,看向这尖嘴猴腮家伙的目光可就含义复杂了。人靠衣装马靠鞍不假,但哪怕这尖嘴猴腮家伙哪怕披了一身也得十几两银子才能置办下来的好衣服,奈何模样和气质摆在这里,怎么也不像是显贵人物。

        一下子就被千夫所指的尖嘴猴腮吓得一激灵,接着一缩脖子,一脸猥琐笑意道,“各位别介,别介,我早说这话不是我说的,你们看我哪像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东西的,是这人说的!”

        尖嘴猴腮手指头朝着李月白一指。

        正喝着茶水的李月白噗的一声,喷了一地茶水。

        无耻啊,真无耻,之前走在路上就发觉了这人使绊子,只当这是个泼皮无赖,哪怕听曲儿坐在了自己身后,也并没有特别在意,没想到这家伙还怀恨在心了?更可怕的是,还能使出如此赖皮的法子?

        尖嘴猴腮看着脸庞抽搐的李月白,洋洋得意。

        李月白腆着脸一笑道,“我就是个草包,这么文邹邹的话就更说不出来了,你看你觉得谁说的出来,就去指认他去?”

        尖嘴猴腮气得七窍生烟了,无耻啊,真无耻,明明是自己说的话都不敢承认,还算个男人?一生气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可惜没等着酝酿好说什么,就见站在李月白身后的孟双刀亮出了招牌双刀,在一副居高临下架势的晃了一晃,尖嘴猴腮立刻就怂了,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垂头丧气。

        围观的众人有没忍住的哈哈大笑,更是传来了不少喝彩叫好声,一时间原本只闻乐声的厅堂中热闹的如同街头巷尾,就差谁吆喝一声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了。

        一时间被冷落的柳红絮看着眼前如同闹剧的一幕,目光注视到李月白脸上,低头无奈一笑,双手离开琴弦,在她看来,方才那尖嘴猴腮的家伙大概是说不出什么躺在床上就是春色的话的,这般油腔滑调的家伙,怕是那装作草包的公子哥才对.

        她心中看的透彻,却无心思去说破,甚至想的再多一些,眼前这情景会不是这装作草包的公子哥刻意为之?由此反倒对李月白更加不喜,不过是为了博得眼球而已,早在两年前,她就见过一位公子哥去给街头小乞丐递上银子吃食的一幕,可怜她还对那位公子改变了想法,要不是后来偶然间从险些冻饿而死的小乞丐口中得知真相,她大概真的会对那位公子哥另眼相看,却不知那温情一幕不过是被人刻意导演给她的一出戏罢了。

        柳红絮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身边的乐工一个眼神,示意收拾东西,这就要转身离去,直到此时才有不少人反应过来冷落了这位曲中大家,呼喊着红絮姑娘再来一曲,老鸨怀中又被塞了不少银票,脸上神色却相当为难,这柳红絮不比楼子里一般的丫头,不说深得东家的看重,在楼中权力极大,就说这半座狮子楼都靠这位姑奶奶撑着,哪怕她老鸨叫个清倌儿去服侍人都没让红絮姑娘违背意愿艰难,只好扭着腰磨蹭到柳红絮身边,讨好的拍了拍她的手掌道,“既然客人们都要求,那就再来一曲儿呗?你看看赚的这些银子,等下给你买扬州最贵的胭脂水粉。”

        柳红絮并不为所动,嗤笑一声道,“既然都有人说我曲中春色是狗屁,我又何必再加卖弄?”

        不少人对李月白怒目而视。

        李月白反倒此时拿着扇子鼓起掌来,微笑道,“单论技艺,红絮姑娘早已炉火纯青。”

        柳红絮脚步未停,此时再来讨好,不是反倒更加让人瞧不起?

        李月白接着道,“可惜春色之中有秋声,终归遗憾。”

        柳红絮突然脚步一滞。

        半响之后,柳红絮还是转身入了帷帐里面,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一幕的尖嘴猴腮呸呸呸几声,鄙夷道,我呸的秋声,还不是瞎几把扯,你看人家美人都气跑了吧?

        李月白倒是浑不在意坐下,孟双刀见不惯这尖嘴猴腮这嚣张做派,拿着眼睛一瞪,尖嘴猴腮下意识一激灵,反应过来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立刻又找回了底气,从牙缝里捏出一片瓜子皮道,“呸呸,还不许人家吐瓜子皮啊?”

        直到接下来的几场歌舞终了,一直不甘心想要继续恶心李月白的尖嘴猴腮才算逮到机会,趁着侍女上茶,身子一挤,撞在那侍女身上,眼瞅着茶杯就要扣倒,这一下还不洒这草包公子哥一身?

        尖嘴猴腮都要哈哈大笑了,结果眼前一道刀光闪过,茶杯碎裂一地,他躲得快,这块搬起的石头没砸住自己的脚,但砸到了无辜侍女,嘴猴腮看着又被孟双刀破坏的一出好戏,实在牙疼的很呐。

        被老鸨吩咐来送茶的红倌人被淋了一脸的水,尚未明白眼前变故,只是惶恐低头要捡起地上碎片,结果听到面前这位公子哥一声语气温柔的等等,再等着看着李月白从她头上摘下几片茶叶,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红倌人也觉得脸皮发红,不过眼前这公子哥,看着就十分可口嘛,也胆子大的伸出几根青葱玉指,挑逗划过李月白胸口,嫣然一笑道,“要不公子您今晚就陪奴家共度良宵?”

        李月白未说是否,只是也伸手从红馆人胸前的波涛汹涌处占了便宜,再塞进胸脯里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这红馆人就百依百顺的靠在李月白胸前,抬起头,再在李月白脸上亲了一口。

        给一旁的尖嘴猴腮看的十分来气,心道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难不成这天下就成了满身铜臭家伙的天下了?

        李月白一时没注意,尖嘴猴腮不见了踪影,等着一会儿再看,尖嘴猴腮这家伙正左拥右抱,一个女子给他捶背,一个女子给他捏腿,倒是自在。

        李月白呵呵一笑,心道这难缠家伙总算懂得去找女人的乐子了,招呼早就识趣等在一旁的老鸨,先掏出了两张银票,笑眯眯叫了一声姐姐,这一声姐姐十分讨喜,但凡岁数大些的风尘女子,哪没有过被路过的孩童叫一声姨然后独自垂泪的回忆?老鸨脸上有了笑容,顺手在李月白这些年越发耐看的脸上摸了一把,算是占了这小子的便宜,这才娇笑一声,倒也来者不拒的将银票塞进怀里。

        老鸨在李月白耳边低语两句,李月白惊讶问道,“红絮姑娘要见我?”

        看着老鸨点头,李月白说了一声领路,前一刻还软若无骨靠在李月白身上的红倌人善解人意离开,只是手指最后点了点李月白唇角,半是埋怨道,“原来有红絮姐这个相好,怪不得不想理人家。”

        沿着楼中通道向前,一路装饰素雅简单,角落里摆着一排大簇白菊,别名“胭脂点雪”的白菊这两年颇受文人墨客青睐,被称作菊中美人,在这里被照顾的极好,哪怕将要过花期,仍然开得枝繁叶茂。

        最后在通道尽头停下,没想到别有洞天,竟然是一处小小的码头,河上几座画舫,粉帐流苏,灯火通明。

        老鸨很是欣慰看到李月白眼中惊讶,掩面一笑道,“若只有那几个招徕客人的手段,岂不是太小瞧了我们扬州首屈一指的狮子楼?”

        李月白登上画舫,自然有模样水灵的小丫头先一步递上茶点,李月白看向船头,柳红絮旁若无人弹起古筝,李月白闭目凝听,此时不用在人群前强颜欢笑,曲中尽是黄花落尽秋风瑟瑟的寒凉之意,就在柳红絮身侧,几株“胭脂点雪”被夜风吹散,凋零一地,的确是片片如雪。

        李月白鼓掌,此时是由衷的赞叹,眼前的女子,本该就是一株凄凉飘萍才动人,何必去描摹那盛世牡丹,春日桃花?

        柳红絮听见掌声,抬起头来,离开座位,从一旁服侍的小丫头手中接过茶壶,亲自给李月白斟茶,目光也在打量李月白。

        柳红絮贴近李月白,这个距离,李月白鼻尖似乎都萦绕着美人身上体香,让柳红絮差异的是,李月白并不为所动,目光却注意到挂在墙上的一副潦草书法。

        柳红絮善解人意,嫣然一笑解释道,“不知是十几还是二十几年前留下的东西,连落款都没,要不是看在诗中气魄豪迈,怕是早被丢了去。听说最早留有这副字的姐姐似乎还是扬州首屈一指的花魁,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消息,倒是这幅字,在姐妹之间传了好几次手,后来到了我这里。有姐妹怂恿,让我给这副字上诗词谱了曲儿,可惜只有四句,如何都似乎意犹未尽。”

        夜色如水。

        几只水鸟落在船头。

        小丫头端着酒碗。

        柳红絮翩翩起舞。

        李月白看到桌上的笔墨纸砚,提起羊毫笔,泼墨挥毫。

        “天子门前曾借酒,几人封王几人侯。笑做风尘中客,何以长缨吴钩。”

        这是原来的几句。

        李月白沉思写道,“倦鸟月下水边宿,美人起舞动轻舟,今夜哪个可消愁?”

        最后嘴角勾起,落上最后八个字。

        “一池春水,两粒红豆。”

        而曲中造诣高绝舞姿更是曼妙的柳红絮偶然间回头,看到李月白长身玉立,酣畅淋漓挥笔,接着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如同酒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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