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险峰盘桓遇奇人

岳凌一个人，在博雅园的雪地里，静静地坐着。

        少年人本应该最无忧无虑，但此时，岳凌第一次感到了莫大的忧愁，或许，是一丝悲凉。

        他想到父亲武功卓绝、豪气冲天，而自己，却连一次小小的比武都难以应付，而且还在众人面前被耻笑，他实是颜面扫地、羞愧难当。若在以前，母亲总会给他以安慰，给他前进的动力。但现在，举目无亲，在茫茫昆仑山上，只有一片冰雪世界，还有一个落寞的他。

        生活艰辛，但他只好面对。第二天，岳凌到杂役间去报了到。那杂役总管名叫雷任，为人甚是刻薄，他见岳凌是个小孩子，更是对他傲慢无礼，把最脏最累的活都交给了他。每日，岳凌早上五点钟起床劈柴烧水；六点钟生火做饭；众弟子六点半开饭，他七点钟收拾众弟子吃剩的饭菜和碗筷；八点钟打扫各住处的卫生；九点钟到中午十二点到昆仑山最险峻的虎兽山收集各种药材，同时准备下一天的柴火；十二点到下午一点收拾午饭剩余；下午两点到下午五点再次打扫各住处的卫生；众弟子训练到下午五点，他下午五点半到晚上九点为众弟子布置训练场地；晚上九点半到半夜两点要为众弟子生火，确保众弟子能安稳入睡。岳凌每日只能睡三个小时，且一天几乎没有休息时间，这让岳凌的身体状况愈加恶化，火毒发作变得频繁。而每一次复发，都让岳凌疼痛难当。

        一日，岳凌在生火时不小心睡着了，雷任见到，便大发雷霆，重重地打了岳凌一巴掌。岳凌顿时惊醒，他心中异常愤怒，但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不欲生事，便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总管，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生火时打瞌睡了。”雷任的神色并没有温和下来，反而变本加厉道：“对不起就完了？明天我要罚你去做一件事，你去虎兽山的青水岭给我采一朵雪莲回来，如果采不回来，你这个星期的伙食就没了！”其实岳凌的伙食本就不好，每日早饭不吃，午饭一个馒头、一碗清水，晚饭一碗白水煮面、一片生菜叶，再加上那么繁重的劳动，他每天几乎要昏死过去。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懈怠换来的，是更重的惩罚与苦难。

        无奈，岳凌一大早就出发前往虎兽山的青水岭，一路上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雷任要求他中饭前必须回来。但当他来到青水岭的山脚时，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那青水岭山峰直插云天，陡峭异常，且山坡上光滑明净，没有一块可以踏足的地方。纵使轻功再好，遇到这种山峰也会望而生畏。岳凌仔细观察了四周，哪里有什么雪莲的影子？便是山峰上有雪莲，岳凌也难以爬上山峰，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他顿感茫然失措，同时也明白了这是雷任在故意刁难自己，但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见四周空寂无人，心血上涌，运起内劲，长啸一声，那声音响彻全山。这一声呐喊，实是将他这些天心中的不满与委屈发泄了出来。

        他虽心中郁郁，但事情依旧要做。他来到山脚，决定向上爬去。那山壁光滑异常，根本无法借力，岳凌灵机一动，暗运内功，真气凝聚在手上，岳凌将手抵在光滑山壁上，手竟牢牢地粘在山壁上。岳凌大喜，他借着这种粘力，向上爬去，不时通过调换真气更换手掌，不一会儿，他便爬到了半山腰。

        此法虽妙，却极耗内力，而且此山越靠上的地方越光滑，对内力的要求也逐渐增加。他爬到距山顶三分之一的高度处时，顿觉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他深知只要自己真气一散，自己便会摔下山去，那时必当粉身碎骨。他唯有尽力支持，但他已经感到了力不从心。

        当他离山顶还有四五米时，顿觉体内火毒作怪，内息大乱、真气不稳。岳凌难以支持，双手与山壁的粘力消失，他顿时向山下摔去，岳凌知道此番自己必死无疑，他左眼中流出一滴浑浊的眼泪，嘴里呢喃道：“爹、娘，孩儿走了，你们要照顾好自己。”随即闭上了眼睛。

        当他下落了大约一丈左右后，突觉后背有一只手托住了自己，随即自己的身体在向上移动，不一会儿自己竟来到了山顶。只见一个中年汉子站在当地，一对眼睛不住地打量着自己。

        岳凌情知自己性命为此人所救，登时下跪道：“多谢前辈搭救，再造之恩，万死难报。”那中年汉子见岳凌彬彬有礼，心下甚喜，说道：“小兄弟，你看上去年纪尚浅，怎么会来此险峰攀爬呢？太危险了。”岳凌便将自己比武失败、沦为杂役、被罚采雪莲等事说了，对自己的一些家庭情况，便隐去不谈。

        那中年汉子微一皱眉，说道：“小兄弟，这可真是苦了你了，我常常在此练功，对派中大事操心较少，以致杂役总管竟如此放荡无理。”岳凌奇道：“难道前辈也是雪山派的掌门人吗？”那中年汉子道：“哈哈，我本就是雪山派掌教，这些年在青水岭进修武艺，派中大事都交给我母亲掌管，是以你在博雅园见到的老妇人，就是我的母亲。”岳凌问道：“那前辈的父亲想必也是武学高手了？”那中年汉子面色微变，只道：“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岳凌心下一惊，心道：我可能说错话了，以致惹得他烦恼。

        片刻后，那中年汉子面色稍和，说道：“对不住啊，小兄弟，刚才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以致心绪烦乱，你别见怪。”岳凌道；“是小生无礼，哪里能怪前辈？”那中年汉子续道：“小兄弟，我见你能以真气粘合山壁，又能爬上如此险峻的山，内力修为想必了得，怎么会比武失败沦为杂役呢？”岳凌解释道：“只因小生体内有火风辣蓼之毒未曾祛除，以致一旦身体疲惫就会旧毒复发，真气散乱，所以一旦与人过招便总是难以取胜。”那中年汉子点了点头，又道：“火风辣蓼之毒确实只有雪山派阴寒内功方可解得，但你沦为杂役，根本没有习武的机会啊！”岳凌叹惋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意如此，人能如何！”那中年汉子见岳凌小小年纪便多愁善感，心下也是一惊。

        那中年汉子说道：“小兄弟，我自觉与你非常投缘，今日在这青水岭上，我授你一些雪山派的内功心法，再教给你一套用于防身的剑法，你看如何？”岳凌先是一喜，但随即摇头道：“不成的，我们杂役学武岂不是坏了雪山派的规矩？”中年汉子笑道：“你的总管叫你中饭前回去，你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岳凌抬头看看太阳，只见日头在西南侧，显是已经下午了。

        那中年汉子续道：“小兄弟，忍耐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吃苦耐劳不同于任人摆布，如果你想改变你现在的困局，那么你唯有认真习武，让所有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对你刮目相看，这样你才会变得自信，同时获得朋友，获得自己生存的空间啊！”听完这一席话，岳凌顿时感觉心明意净，内心燃起了一种希望，毅然答道：“好！”

        那中年汉子便开始传授岳凌雪山派内功心法，这内功心法分为三层：回环层、反复层、升华层。每层有二十七句口诀，岳凌自幼背书，记性甚好，很快将八十一句口诀烂熟于心。但修习内功做到这点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将每一句口诀对应的修习方法学会，这便需要时日了。

        中年汉子又将雪山派的芙玉剑法传给了岳凌，这芙玉剑法轻灵敏捷，招式层出不穷，对内力要求较小，最是适合岳凌修炼。此剑法共有一十五式，岳凌每日勤奋练习，一周后才练会了十式，另外五式对速度和反应能力要求极高，岳凌一时无法练会。他又担心忘记前面十式，于是第二周他便上午练习前十式，下午练习后五式，晚间修习内功心法。说来也怪，前十式练得愈熟练，后五式竟也有所进步。又过了一周后，十五式芙玉剑法只有一式没有练熟，其他十四式均能收发自如。

        这一日，中年汉子对岳凌说道：“凌儿，你的内功与剑法均有了极大进步，是时候该下山啦！”岳凌听闻此言，顿时下跪说道：“前辈高义，小生万难报答，只是下山后怕再没有我容身之地。”中年汉子笑道：“你的武功现在今非昔比，他们不敢再欺负你了，我只能帮你至此，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岳凌再次拜谢那中年汉子，正欲下山时，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身便问：“前辈，您叫什么名字啊？”只见那中年汉子已不见踪影，而从天际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道：“江宏峰！”岳凌心道：这位江前辈果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世外高人，大抵皆是如此吧。

        他在山顶采了一朵雪莲花，随即纵跃下山，只觉身体轻灵，下坡时应对自如，不出十分钟便下了山。这与他两周前花了四个小时才爬上山的感觉自是大不相同。他心怀舒畅，步履轻盈，几日前的烦恼早已一扫而空。

        很快，他回到了杂役间，那杂役总管见到岳凌回来，竟大吃一惊。他本以为岳凌两周不回，定然摔死在山崖下，岂料这个毛头小子再一次站到了他的面前。

        雷任倨傲地说道：“小崽子，我让你什么时候回来？”岳凌答道：“两周前的中午。”“那你现在回来，是不是应该受罚？”岳凌问道：“不知总管想如何罚我？”“哼，怎么罚？你在外面浪荡了两周，回来就别想好过，罚你每天砍两吨柴，提三十桶水，两周不得睡觉。”岳凌昂然道：“就凭你？”雷任道：“小奴才，竟敢顶嘴？岳凌道：“想要罚我，先跟我比试两招，否则绝不容你如此欺侮人。”雷任道：“哼，小崽子，今日便要让你死在我的手下。”他潜运内动，一掌向岳凌击去，这一掌狠辣至极，意在直取岳凌性命。

        岳凌不慌不忙，侧身躲过他这一掌，使出芙玉剑法向他攻来，那芙玉剑法何等凌厉，再加上岳凌新学会了雪山派的内功心法，只出了两招便将雷任打倒在地，无法起身。

        岳凌一脚踏在雷任身上，大怒道：“你这奸贼，平日里你对杂役们剥削压迫到了极点，从不拿杂役们当人看，今日若不立下一句誓言，绝不姑息于你!”雷任惊怒交集，但此时受制于岳凌，只得道：“好的好的，岳老弟，你说吧，让我立什么誓言？”岳凌道：“你日后不再欺侮众位杂役，对待众位杂役要宽容和善，否则天打五雷轰！”他小小年纪，自是没有什么恶毒誓言，于是把这常见的誓言搬了出来。

        雷任只得道：“我雷任对天发誓，日后不再欺侮众位杂役，对待众位杂役要宽容和善，否则天打五雷轰！行了吗，老弟？”岳凌道：“此事我一人不能做主，需要众杂役一起通过。”于是岳凌请来了所有杂役，并要求雷任将誓言写在纸上，签字画押后方才放他离开。

        众杂役拥到岳凌面前，纷纷对他的义举表示感谢，岳凌谦逊地笑道：“各位不必谢我，这雷任欺人太甚，常常欺负众位兄弟，大家的生活可谓惨不堪言，岳凌的这点努力微不足道，只愿各位兄弟以后能够快乐地生活啊！”众杂役感激不尽，纷纷为岳凌鼓掌。

        岳凌此时心情大好，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注的喜悦。这种喜悦，让他不由得望向青水岭的方向，而正是这一刻，他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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