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二狗成长记（十一）

暴雨兀自肆虐不停，二狗几人**着身子围蹲在雨帘中，只为了保护双卡录音机的安全。然而，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大雨催生山洪夹杂着泥石流呼啸而至，等几人反应过来已临脚下，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黑子因为有伤属于保护对象，所以抱着录音机被围在中间，等几人迅速跳开，他已慢了一步。野蛮的洪水顷刻将他掀翻，他虽拼尽全力却无法爬起来，二狗本能的一回头就发现黑子倒在洪水中，他立刻跳进洪流拽住黑子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若非二狗反应极快动作敏捷，以黑子伤势绝难逃离洪流，此时怕已酿成大祸。几人望着涛涛洪水狂野凶猛地奔放，仍心有余悸。

        黑子整个变成了泥巴人，只有一双眼珠子来回滚动，证明着自己还是一个大活人。如此惨状他竟然手中还提着录音机，可惜已认不出长什么样了，齐秦再也不用反复唱轻轻地我将离开你了，因为他已践行了唱词真的离开了。几人相互对视，忽然大笑起来，风雨依旧，他们却开怀畅笑，生命脆弱，活着本当如此。

        暴雨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细雨霏霏，咆哮的山洪也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涓涓细流。这时候驶来一辆小轿车，降下了前窗玻璃，司机伸出头看看前方泥石流路面，又看看二狗等人，问能否过车？二狗他们根本不了解汽车，当然不知道能不能过了。这个司机也是毫无经验，最起码下车看看泥石流淤积情况或路面是否被损坏再决定过不过去，他没有这么做，不但没有下车甚至连问话车子都没有停下，而是慢慢地向前走。眨眼间轿车就驶进了泥石流路面，车子突然加速前进想快速冲过，顿时泥水飞溅两边，颇为壮观。

        二狗几人还在惊叹汽车威力果然非同一般的时候，状况出现了。轿车突然就停滞在泥泞路段中央，像一只爬行在浆糊中的甲壳虫，进不了退不出。尽管司机猛踩油门，轿车一次次发出嘶哑的吼声，但是没有用的，车子像是被牢牢粘在地上。车窗玻璃再次降下，露出司机发绿的脸和惊恐未定的神情，现在想下车已经晚了，淤泥漫过了车门。

        司机向二狗几人乞求帮助，声音近乎哭泣。二狗他们这时才反应过来，轿车是真的走不动了。几人二话不说，挽起裤管就冲进了淤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战，车子终于给推出了泥石流路段。二狗他们已相互认不出谁是谁了，就像黑子从泥石流中拉出来时一样，几人相视大笑，一个个仰面躺在湿地上，累的直喘粗气。司机千恩万谢，频频鞠躬，拿出四张五十元面额的钞票以示谢意。二狗再三推辞不受，司机再三坚持答谢，二狗看看兄弟们脚上穿的布鞋，算是彻底报废了。给兄弟们买双球鞋吧，便收了一百元。

        这件事如果就此结束，几人高高兴兴回到岭子湾，生活还会一如往常，该练武练武，该打猎打猎，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但谁又能预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正当他们准备走的时候，后面一群人在叫喊，二狗回头一看，烂路那头站了一排人，车子一辆跟着一辆停着。今天也奇怪了竟然都是些小车和面包车类，这些人都在央求二狗他们帮忙推车。

        在那个年代，人力物力工具都比较匮乏，养路工人主要靠农具进行日常的公路养护。山区地带降雨频繁，山洪冲毁路面时有发生，经常堵车一天两天是常有的事，而司机朋友往往都缺乏耐性，不过话说回来谁愿意被堵在山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饿着肚子干耗着。

        二狗他们深怀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情结，不可能袖手旁观或一走了之，好在刚才的轿车已压出一条痕迹来，后面的车子相对就省力了很多。十多辆车子安全推过烂路，二狗几人已精疲力尽，同时酬金也累计到高达千元。泥石流路面被碾出一条毛路，之后的车子不用外力也可慢慢通过，二狗他们这才顶着暮色，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

        九十年代初，万元户依然是很有地位、很有面子的。二狗怀揣千元‘巨款’本该欣喜万分才对，但他却没有，而是一路沉默，因为他在深深思索。这个钱挣的也太过容易，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挣到上千元，这样下去成为万元户不是很简单的事？虽然很累很辛苦，但作为农民干啥不辛苦？勤劳的农户一年到头收入也就几百元，自己一帮人东山跑西山追，十几天的猎物也就卖几百元。看来想挣钱找对路子很关键，那如何才能挣的更多？一番苦苦思索，二狗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已想到了挣的更多的方法。

        从此之后，每逢暴雨二狗就带领岭子湾村民，人人带着工具，扛着木方，前往洪水冲毁路段，搭上木方，开一条毛路出来。过往车辆一律收费，小车五十元，大车八十元。这确实是一条致富之道，很快那些参与的人都挣了钱，没有参与的村民看相继无事，也都踊跃参与，二狗的原则就是来者有份。

        那些年农村的法律意识是非常弱的，也许知道私自收费可能不对，但总觉得他们是靠劳动所取。由于二狗开辟了这条致富途径，其它村子纷纷如法炮制，一时之间同一路段竟多达数个收费点。更有甚者，有些村子为了多挣钱竟然在小雨天同样出工，小小洪水并未对路面形成损毁，他们也会挖出一条沟渠架上木方进而收费，大有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土匪风范。

        事情演变到这种份上，已经不是水患令人头疼，而是匪患令人发指了。事情的性质早已改变，再也不是弥补养护工人的不足，司机也能快速脱困互惠互利的事了。事情的发展远非二狗的初衷，发展的速度之快更是超乎二狗的想像，他已经无力驾驭这个局面。

        二狗还记得最后一次上路收费，那次确实下了一夜大雨，村民已经自发组织好了人马，天麻麻亮就已赶到洪水路段。司机早已不是当初那种心甘情愿感恩戴德掏钱的状态了，因为过度的非法收费令司机苦不堪言，大有报官无门的悲凉感，口角争执是难免的。滞留的车辆宛若长龙绵延数里，大约中午时分，一辆警车越过车队径直向收费点驶来，初时村民一阵骚动，（看来也担心害怕）但走近发现是外地警车，顿时又放了心。

        警车要求通过，村民要求付费，民警十分震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拦路收费，这跟抢劫有何分别？都什么年代了还当是旧社会呢，民警严词呵斥。但是没用的，岭子湾人已今非昔比，何况这时候都已红了脸，坚持所有车辆收费通过，人人平等的原则。而打击违法犯罪分子、维护社会良好秩序是民警的天职，争执就此愈演愈烈，岭子湾人胆子大到忘乎所以，竟然动手抬起警车欲掀翻而后快。

        “砰，砰。”

        就在此时，枪声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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