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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山风已满楼(三)


山匪计划化妆成士兵的样子混进来,可是才刚刚到了外围便被发现,此时不得不组织人马强攻。

        整个营地外围已经乱做一团,少数来不及退的士兵或是死在了睡梦中,或是惊醒后不得不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反抗。

        营地中心响起号角,不少人在向中间撤的路上丧命。

        陈英睡在离沈雁北他们不远的帐篷里,惊醒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沈雁北他们如何了?两人一个一身病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招架得了山匪。

        不过此时陈英知道自己完全是白担心。原本是他在前开路,但是自从刚刚沈雁北劈了漠北双雄以后,便直接代替了陈英的位置,变成了沈雁北在前开道,陈英护着小翠断后。

        沈雁北穿了一件宽宽大大的半旧棉袍,手持长刀走在前面,半身染血,半身披着月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周围是一片惨叫和混乱,血腥气冲天,连陈英都忍不住皱眉。

        沈雁北反而镇定非常,甚至还一路上提醒陈英留意对方的武功路数,不时指点他一两招,不仅不紧张,反而有一种如鱼得水的自如,好像生来就是在刀光剑影里的。

        陈英护着小翠走在后边,一边提防着袭来的山匪,一边余光看向走在前面的沈雁北。她手中的刀在月光下亮的吓人,刀锋过处溅起一道道血光。白袍早就被层层叠叠的血染成了红色。原先的病气完全被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骇人的杀意。

        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在冰凉的月光中突然绽开的血昙花。

        “哎,你们在这啊。”桑枝一边朝着他们喊话,一边用手里的小药锄敲晕了一个山匪。

        多年采药生涯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一路上灵活地连蹦带跳,有时洒一把药粉,有时用药锄敲,险象环生却惊却无险,一路下来居然毫发无伤。

        大概是因为他没对人下过死手,身上竟然连一点血都没染上,除了有些喘以外,一点狼狈的样子都没有。

        “沈姑娘你是造了多少杀孽?”桑枝甚至还能开玩笑,颇得燕怀楚的真传。

        沈雁北声音比平时更冷。“不多,数不过来了。”

        原本没什么情绪的桑枝听她声音却突然紧张了起来,一把拉着沈雁北尚算干净的左手。“营地中心此时还算安全,吴将军已经就地组织好了防御,咱们快去。”

        桑枝跑了一路,手心燥热。沈雁北原本不觉得,被桑枝一拉,才发现自己左手手心冰凉僵硬。她皱了皱眉,听见后方一声女人的惨叫。

        是厨娘们帐篷的方向。

        沈雁北停下一指狼狈的陈正和快要晕过去的小翠,对桑枝说:“带着他们俩先走。”自己飞身往叫声传来的方向掠去。

        刚一撩开帐篷门帘,两个厨娘的尸体便横在旁边,对面一个士兵打扮的躺在那里,不知道是死是活。

        帐内的情形比沈雁北想的还要混乱,一个山匪被两个厨娘各拉着一只手按在地上,丘大娘拿着一只水瓢正往他脑袋上敲。

        沈雁北叹了口气,一把拨开丘大娘。刀光一闪,结果来眼前的山匪。

        刀直接割断了动脉,血溅了旁边两个厨娘一脸,帐篷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这死亡来的太快,所有人看沈雁北的眼神都如同看地狱修罗,带着来自凡人的震惊和恐惧。

        沈雁北从厨房里胡乱找了个布条,把右手和刀捆在一起。

        寒意不停翻起,右手刚刚仗着一时杀心还能保持灵活,一停下来就觉得手臂越来越沉,越来越僵硬,如果不绑住,怕是刀随时会脱手。

        沈雁北用牙咬着布条系紧,同时撇了几个厨娘一眼,有点担心刚刚吓她们吓狠了,这会儿站不起来。“要想活就跟着我冲出去,想死就留在帐篷里。”

        桑枝带着陈英和小翠冲进来的时候,那两个厨娘才勉强抑制住腿软站起来。丘大娘到底老练,自己能站起来后就一手拉一个跟在沈雁北后面。

        沈雁北皱眉。“不是让你们先走吗?”

        陈英个子虽高,到底是半大孩子的脾气,此时眼睛一瞪,郑重说道:“我是将军留下来保护你们的,不能先走!”

        桑枝没他那么多脾气。“师傅让我照顾你的伤,我要不来,怕你走不到营地中心。”

        小翠想哭又不敢哭。“我不想来,他们非拉着我来。”傻孩子这一晚真是吓到了。

        出了帐篷又是杀声震天,到处都是疯跑的人马。山匪人多势众,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越往里走沈雁北心里就越觉得不对,这些人太杂了,有的见帐篷就进,有的纯粹为了杀人而来,有的明显就是平民百姓,但也不乏成名的高手。

        陈英指路,沈雁北带头往营地中央汇合,中途不断有士兵加入到这支临时凑起来的退伍中。

        求生的人渐渐汇聚,大家一致刀锋向外,向着营地中心求一条生路。

        人越来越多,最后竟然汇聚成了一支利刃,生生在山匪中劈出了一条血路。而这柄利刃最尖锐的一点,就是沈雁北手里的刀锋。

        好在营地不算大,不一会儿倒是也摸到了营地中心边缘。

        这是真正的交战地。

        层层路障拦着,两侧皆是刀光剑影。一批批的山匪冲进来又被打退,地上横七竖八除了尸体就是残肢,沈雁北一身的血污这里居然不违和。

        四周都是交战的人,双方都杀红了眼。进攻的一方以一个大个子为核心,那人手持一把重剑,横扫之下,数名光北军当即被拦腰斩断,四周众人无不骇然。

        他不仅自己攻势尤为猛烈,还不忘指挥周围人找准一个点猛攻。光北军一方此时缺乏猛将,无人能抵挡,眼看这人就要冲破防线了。

        光北军辎重指挥官姓吴,此刻已经站在了最前线,一边杀敌一边指挥士兵堵上被打开的缺口。

        沈雁北知道,如果不解决这个大个子,即便是冲进了营地中心也没用。

        可是她自觉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护不住这么一群人。他们若是冒冒失失往里闯,死在乱刀下的可能性怕是更大。

        沈雁北带着身后一批男女老少躲在一顶半破的帐篷里。这也不是什么牢靠的藏身地,说不定下一刻就要被掀翻了。

        小翠早就吓地话都说不利索了,几个厨娘逃命的时候顺手抓了把菜刀,此时看来更像是留给自己的。陈正握着刀一脸悲愤,好像时刻准备英勇就义似的。桑枝的药粉早就见底了,剩下都靠小药锄敲。

        一行人暂时藏身在一个残破的帐篷中。

        月光透过帐篷的破洞洒在沈雁北脸上,照地她脸色一片惨白,薄薄的嘴唇上几乎没有血色。

        不知道是谁的剑被打飞了,“叮”得一声落在帐篷前不远处。那剑身照寻常佩剑略长,带着一根淡蓝色的剑穗。

        沈雁北不自觉笑了一声,心想这大概也是天意,低头将右手上已经不辨颜色的布条解开。

        她才刚一动身,桑枝立刻就拦在了面前。“你不能去,你说什么都不能去。”

        沈雁北看着眼前尚且面有稚气的少年,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我多年未用剑了,今天就当是老天让我重操旧业。”

        她推开桑枝一跃而出,长剑入手。

        若说之前用刀,她走的是霸道的路子。此时用剑,却轻灵如风,所到之处血花四溅,每一剑使出便要留下一条人命。一袭染血的红裙在月光下飞舞,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厉鬼,不过片刻,便送走了十几条人命。

        陈英一跺脚,也提刀冲了出去。

        桑枝的功夫不济,加上身后还有一群妇孺,冲出去也只能添乱。

        但是此情此景让他热血直往头顶冲,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帐外大喊。“风鸣山的土匪们,识相地赶紧滚回你们的狗窝里去,若再不走,就统统把命留下。回头阎王殿里记功德的时候,记得把人头记在光北军账上。”

        “滚回去!”

        “滚!”

        光北军中迸发出一声声地骂声。所有士兵心中的惊和怒被激了起来,战况逐渐偏向光北军一方。

        沈雁北长剑在地上一扫,飞起的石子竟然带着劲风,七八个围过来的山匪瞬间倒地,胸前骨头不知碎了多少,此时正捂着胸口痛苦哀嚎。

        竟然没有打穿?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愣了一下。就是这一恍神的功夫身后突然响起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小心!”

        沈雁北瞬间惊醒,就地一滚躲过对方的剑风,在最后一刻跪地提剑格挡。

        对方身材实在是过于高大,再加上用的是一把重剑,交手的瞬间沈雁北手臂剧痛,长剑几乎脱手。

        对方带着黑色面罩,看不出长相,但是那双眼睛里明显有惯于杀人者才有的冷漠,沈雁北在她眼中不过是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沈雁北心中警醒,这根本不是什么山匪,同时运起内力强行与对方的重剑相抗,就在同时胸口气血一阵翻滚。

        沈雁北扛不住重剑,被压地单膝跪倒在地,同时再次强行提起内力。

        对方是身高马大的身材,在寻常男人中都显得魁梧异常,加上重剑加持,沈雁北只能靠着一口内力强撑。陈英找准当口,想要冲过来帮忙,可是才跳到沈雁北身后,便被其他土匪缠住。

        突然,沈雁北听到手中长剑发出轻微的一声哀鸣。长剑再也吃不住两剑相交的劲力,折断在沈雁北手中。

        对方双手执剑,更为笨拙。他没料到这一变故,身型因为刚才发力的惯性往前倾倒。

        也正是这一刹那,沈雁北突然弃剑窜起,一掌斜砍在对方喉骨上。

        痛苦的呼叫声被喉骨碎裂的声音替代,他如果没带面罩,他此时满口的血已经流出来了。

        片刻,他巨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咚”地一下倒在了地上。他终于再也拿不起剑了。

        “她杀了乔爷!”有人叫了一声。

        “快!快回去报信,乔爷死了!”周围突然就乱了,刚刚还齐心协力要往营地内部进攻的山匪一部分开始溃败,看来这个大个很重要。

        “别慌,马上就攻进去了!啊!”陈英一刀结果了喊话的人。

        贼首已除,光北军士气大振,趁胜追击,迅速清理了余下的山匪。桑枝赶紧带着小翠和一众厨娘从帐篷后面出来。

        这一行人里都是熟脸,守营的士兵赶紧迎他们进了营地。

        带头的吴将军也是一夜浴血。他本是辎重将军,负责押运粮草和辎重物资,并没有惯于战场杀伐,战场上他从来不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

        一晚上惊魂未定,赶忙检查伤亡和消耗。他担心此刻山匪只是暂时退散,但并没有真正离开,危机尚未解除。

        沈雁北虽然是赵子义托付给他的,但没有一句多余的交代。

        此时他根本没空顾虑某一个人的死活,匆匆打了个招呼,谢了沈雁北解围,就接着忙自己的去了。

        沈雁北一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觉得右手有些使不上力。

        好在派人给收拾了一间单独的帐篷。

        沈雁北一身疲惫走进去,整个人脱力般地坐在一边。小翠被支去打水。

        桑枝马上跟过来为她检查。

        沈雁北右手从手指到衣袖全都泡在血水里。撩开衣袖,整个小臂竟然都肿起来了。

        “这都不觉得疼吗?”桑枝小心撩开衣袖,为她检查手臂。“手臂压力太大了,应该是刚刚那个大个儿那一剑太重,承担不住,不过好在没伤到骨头。”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这一夜肌肉负担过重,沈雁北整个右手都不受控制地发抖。

        沈雁北想说没什么不得了的,可是刚刚想开口,喉头便翻起一阵血腥气。

        桑枝见状迅速走到她背后对着几个大穴一拍。沈雁北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都震了一下,那口血便再也压不住了,“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桑枝如释重负地碎碎念,“你本就肺腑有伤,这一晚上动用内力,有淤血是正常的,千万别忍着,吐出来反而好些。”

        桑枝重新给她把脉,眉头越皱越紧。“沈姑娘,我看得出来你功夫好,但是恕我直言,以后你最好还是少与人动手为好。”

        桑枝严肃地直视她,“你的经脉已经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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