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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山风已满楼(二)


车子一停,正到了大军的休整营地。

        “沈姑娘,咱们到了地方了,今晚在这里扎营。”

        车帘掀开,露出两张都还略显稚气的脸。陈英年轻,有种虎头虎脑的朝气,肤色因长年训练微微有些深,单边一只虎牙很是讨喜。

        小翠跟他聊了一路,却一点看不出疲惫,反而是满脸的兴奋。

        沈雁北看了眼前两人一眼,心里先是叹了句“女大不中留”,面上却平静地颔首对陈英说了一声“有劳了”。

        部队休整的同时,厨房众人却是最为忙碌的时候。

        火光一起,整个营地都是闹腾的烟火气。

        沈雁北和小翠单独一个帐篷。她到底身份特殊,帐篷都搭在角落。

        但是好巧不巧,竟然挨着伙房众人。带头的大娘看了这边帐篷一眼,然后把砧板剁地震天响。

        帐篷里,小翠早早准备好了炭火,火上热着沈雁北的药。

        沈雁北拨弄着炉灰,扭头看向小翠。“厨房的那位大娘,是当时打你的那个?不去叙叙旧?”

        “能不去吗?”小翠撅着嘴,语气里都是不情愿,心里实在没想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怕她啊?看来真是打疼了。”沈雁北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伸手摸摸小翠的侧脸。

        小翠脸上更难看了。“她当年可是照顾过大公子的人啊。”

        沈雁北不解。

        小翠接着解释道:“这光北军营里,一直都有一个说法,最像当年老将军的,不是现在的赵将军,而是当年的大公子。可是他腿废了,再也没法领兵了,这才不得已换上了现在的小将军。”

        炉火红红地映着她的侧脸,大大的眼睛被熏地有些发红,小翠揉了一揉,接着说道:“不过现在小将军拿下了博州城,以后也是名正言顺的将军了。”

        沈雁北从没听过这些,她在金陵里的时候,听了不少赵家的闲话,从来都是关于赵子义和赵子晏的。

        对于这个大公子,她隐隐约约有些猜测,却鲜少有人提及,没想到在滦城竟然还有人记得他,甚至连曾经跟着他的人都比别人高一头。

        小翠是指望不上了,沈雁北自己裹上斗篷出了帐篷。才走几步,便看到为首的丘大娘。

        她大概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已经半白,偏人生的高马大,又略略有些发福,一点风烛残年的意思都没有。手拿菜刀,手起刀落间虎虎生威。

        太阳落山,山里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丘大娘的鼻头被山风吹地泛红。

        她此时正一边切菜,一边催促厨房众人快点干活,几个手脚不算麻利的厨娘果然没多一会儿就被劈头盖脸地骂了好几顿,可想当时小翠的境遇有多糟糕。

        沈雁北自觉来得不是时候,在旁边站了半晌,到底没上前打扰,默默退回了营帐。

        过了一会儿,陈英端来了晚餐。两碗米粥,几个包子。他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

        沈雁北却笑着接了,什么都没说。

        沈雁北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一副要娇养的样子,但骨子里却是个极为随遇而安的人。

        出门外在,自觉一切从简,吃住都随意,幕天席地,破庙荒村,什么地方都可以安之若素。

        小翠更是有饭万事足。

        晚间无聊,两人早早休息。

        小翠只要不见到丘大娘,心里就没有一点挂碍,早早就睡熟了。

        沈雁北白天在马车上睡够了,晚上反而清醒。她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帐篷顶,心中无数画面闪过。

        从赵子义送她离开开始,倒回两人站在河边,她冲上去踹了他一脚,再到苍茫山山洞里,他舍命把自己护在身下。

        沈雁北自嘲地笑笑,明明没多长时间,怎么就只想赖着他了,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炉火烧得一点生气都没有,床板又冷又硬。沈雁北闭上眼睛,眼前居然又浮现跟赵子义送别时的样子。

        赵子义站在马车外,仰头看向她。

        他本就生地眼眶深邃,眉骨高昂,晨光沿着高挺的鼻梁和颌骨镶嵌上了一道金边。他带着笑意看向沈雁北,目光灼灼,像是一场无声的□□。

        为什么要提前走呢?沈雁北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随即又自己在头脑中抹掉。

        这才几天,难不成还真离不开他了。

        可是有些问题一旦出现了,就会在脑子里连天地转,连睡意都搅得天翻地覆。

        夜风如号,在山谷间哀鸣不止。月光如霜,无声覆盖了整个营地。士兵巡逻的脚步声从帐外走过,沈雁北在一片黑暗中默默听着。

        是个五人小队。脚步声整齐均匀,步幅步速都恰到好处,在黑暗中有一种奇特的治愈效果。

        一队过去,她便等着下一队。

        听了半天,突然觉得刚刚走过的一队,似乎脚步有些杂了?

        沈雁北皱眉,在黑暗中无声地爬起来,先看了一眼身边睡得人事不知的小翠,替她扯了扯被子。她随手抓了一个手炉藏在怀里,轻声移步到帐门边,拉开一条缝看出去。

        夜色茫茫,寒风如刀,月光跳跃在巡逻士兵的枪尖上。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沈雁北疑惑地看向刚刚走过的一队士兵。

        一。

        二。

        三。

        四。

        五。

        六个人?

        沈雁北心中刚刚升起疑惑,便看到站在最后位置的人突然在腰间抽出一只匕首,刀尖朝向前人后腰。

        沈雁北手里没有别的,直接把暖炉当暗器出手,“咣当”一声砸裂了寂静的夜晚。

        她这一手暗器功夫,没有名字,却飞花摘叶皆可杀人。

        暖炉这一砸,力道直透背心。那人刀才刚刚出手,便被暖炉打地直接扑到前一个人身上。

        五人小队直接就乱了套。

        “什么人!”巡逻的士兵应变迅速。刚刚还死水一般的营地忽然就活了过来,无数火苗在黑夜中跳了起来。

        铁马踏破冰河,杀声击碎月霜。

        沈雁北迅速回到帐内,先把小翠从被窝里挖出来。“小翠,赶紧起来!出事了。”

        “啊,我的鱼!”小翠和沈雁北不一样,从来察觉不到危险,而且从熟睡到奋起只用一瞬间。

        她一个激灵爬起来,站在床上大喊一声:“谁都不许动我的鱼!”

        真是个做梦都在吃的神仙。沈雁北一边目瞪口呆,一边默默佩服。

        帐门突然被箭矢刺破。电光火石之间,沈雁北抱着小翠往床内侧一扑,一手在身后掀起床板格挡。只听“咚”地一声,一只羽箭狠狠钉入床板。

        “姑娘,有人袭营,你们怎么样?”陈英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同时还带着金属交击的声音。他的影子打在帐篷上,一个利落转身砍翻一人,但是却没有后续利箭袭来。

        沈雁北把刚刚才搞清楚状况的小翠按在床板后面,轻微咳嗽了几声,朝着外面喊话。“我们没事。这怎么回事?”

        陈英边退边进了帐篷,先看见床板上的箭心里一紧,又看见床板后两人没事便放了心。“是山匪,原本是剿灭了,也不知道怎么又死灰复燃,甚至其中居然还有不少高手,真不知道都是哪里来的。”

        说话间有人冲进来,陈正举刀迎敌,将两人护在身后。这小子年纪不大,功夫倒是不错,走硬家功夫的路子,颇有一股中正之气。

        陈英解决了冲进来的两人。“这些山匪刚刚进入到营地边缘就被发现了。现在押送辎重的吴将军在营地中心已经组织起了人马,护住了粮草物资,咱们赶紧到那边就安全了。”

        沈雁北捡了山匪落在地上的刀塞到哆哆嗦嗦的小翠手里。刀上不知道染了谁的血,被帐外的月光一映,明晃晃地吓人。

        小翠吓地哆嗦,一下把刀扔到地上。“我我我我不要!”

        “拿住了!”沈雁北没时间解释,强行把刀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则拔了床版上钉着的那只箭,就要跟着陈英往帐外冲。

        “我我我不走,外外面危险。”小翠吓地大叫,几乎刀都要拿不动。

        “等他们冲进来就走不了了!”沈雁北不管她叫唤什么,拉起人就往外走。

        三人才出帐篷,就有三个人迅速形成小队包围过来。几人服饰并不统一,其中甚至有一个人穿着光北军的军服。

        沈雁北双眼紧盯着眼前,手上不着痕迹得把小翠挡在身后,握紧了手中的羽箭。

        陈英一人横刀在前,半身浴血,毫无惧色。“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夜闯光北军营帐。”

        “呸!光北军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今天杀的就是光北军!”率先发难的人带着浓重的口音。

        他话是说给身后两人听的,故意说地凶狠,但是拳脚功夫上却毫无章法,抡着刀就往前冲。

        陈英长刀纵横开阖,一招内便将人砍翻在地。

        剩余两人见状,相互传递了一个眼神便迅速合围上来。陈英跟他们缠斗,沈雁北护着小翠躲在一边,时刻提防周围的攻击。

        混乱之中,熟悉的破空之声传来。

        沈雁北身随心动,身体如夜空中突然侧身跃起的一尾白色游鱼。

        只见她在半空中扭出一个华丽的弧度,躲开时两指夹住了箭尾,落地的同时迅疾转身发力,将长长的羽箭当作暗器原路投出。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优雅潇洒,虽然一身厚重的棉布长袍,但是穿在她身上却如仙人□□般飘渺。

        混乱之中原本不便视物,但是沈雁北在一众人仰马翻中清楚听到一声闷哼。

        中了。

        狭长的眼中精光一闪,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手中早就准备好的另一只羽箭瞬间向同方向飞出。一声闷哼传来,此人绝无生机。

        此时陈英正被两人纠缠。他功夫虽然不错,到底临敌经验不足,此时左支右绌,好不狼狈。沈雁北既然已经动了手,索性做到底。

        她一把抢了小翠手里的刀。“不敢用就给我!”

        她冲进战局,将砍向陈英的几把刀挡开,同时反手将他推出战局,让他护住小翠。“你这样要打到明年。好好学着点。”

        如果说陈英用刀一板一眼,不急不躁,走的是中正之路。

        沈雁北就是典型的强盗刀法,既快且狠,霸道不讲理,哪怕以一敌二,也丝毫不落下风,每一交手都恨不得把对方兵器当场砍断。

        对方几人大概也没想到沈雁北看着病弱,攻势却极猛,一时间被打乱了节奏。

        沈雁北刀法过于霸道,但凡其中一人跟她交手一次就不得不被逼得后退。几个回合下来,不仅没有伤她分毫,反而被逼得连连漏出破绽。

        “漠北双雄什么时候干起这种打家劫舍的勾当了?居然还跟山匪混到了一起,不觉得丢人吗?”沈雁北又是一刀劈出,威风十足。

        这漠北双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俩,之所以能横行多年,倒不是因为武功多么强,实在是因为两人多年默契互补,从来都是一同动手,左右开弓共同进退,且极为缠人。

        江湖人总是喜欢千里独行,对这种拖泥带水又喜欢以多欺少的总是非常不齿。

        说话间,沈雁北步法鬼魅,没人看出她到底是怎么晃过右侧人的进攻。只见她压住左侧长刀,一跃而起,踩着右侧人的手腕,一脚踹到他的脑门。同时借着这一蹬之力在空中反身攻向左侧,长刀兜头劈下。

        左侧那人条件反射般举刀格挡。

        明明沈雁北拿的也不过是把普通的刀,可这这一劈竟然有了雷霆之势。

        这个倒霉的双雄之一手中长刀登时断成两段。但到底是成名多年的老江湖,刀法虽不凌厉,就地一滚倒是很利索,否则这一刀必然能劈了他脑袋。

        沈雁北一劈未中,倒是有些意外。“喂,你是哥哥还是弟弟啊?”

        她话音还没落,身后有刀风袭来。沈雁北刚刚的刀使空了,这次刀就更快。没人看得出她是如何转身出手,又是如何躲开对方的刀,或者她压根儿不在意对方。

        只见那先发的一刀尚未劈到她,她的刀锋已经抹了对方的脖子。血喷涌而出,兜头洒了她一脸。

        沈雁北很白分明的眼睛斜睨着地上的尸体。“既然叫了双雄就该一起出手,单独一个人背后偷袭可不是好习惯。”

        “哥!”悲呼声响起。虽然只有半截残刀,但是却比刚刚背后偷袭的一刀更狠戾。

        沈雁北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这还像个样子。”

        那刀竟然又快了一分。她挥刀的一瞬间,月光映亮了刀身上未干的血迹。刀速甚至比她身形都要快上一步,直到她的刀已经砍断了那人的气管,她才刚刚真正转过来看着他。

        她动作干脆利落,凶狠中甚至带出了一点优雅。可是那种对人要害的精准把握和敌人攻击的预判,如果不是地上的人只能死一次,甚至会怀疑沈雁北是不是早就用他练习了无数次。

        旁边的小翠颤抖着尖叫出声。陈英拉了她一把,把她护在身后,可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刚刚跟这两人交手,知道这两人实力深浅。可是沈雁北不过数招就将其毙命,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沈雁北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地上那具尸体。“原来你是弟弟,怪不得功夫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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