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百年之诺

三人看着秦子麟，个个心思不一。

        阴阳脸木灵春微微颔，丑陋而阴冷的脸庞多出一分慈祥，眼中神色颇具深意。

        太平公主则面露惊讶，似是难以理解秦子麟的想法。对于秦子麟的情况，她已从木灵春口中有所了解。

        按理说一个孤儿对于成为皇亲国戚的巨大诱惑是很难拒绝的，而且她的女儿天生丽质，绝对当得起“金枝玉叶”四个字。

        今日她放低姿态，且打破皇家礼教规范，亲自带着女儿来跟秦子麟见面，正是为尽快促成这桩婚事，以便为她日后的谋划留好退路。

        本来成竹在胸的一步棋却遭变故，这位久居高位的太平公主怎能不怒，只是被木灵春扫了一眼后，紧蹙的秀眉才不得不强行缓和下来。

        而她的女儿明显没有她这般老练的心计，始一听到母亲的决定便惊愕难解，又被秦子麟当面拒婚，心中如何耐得这天大的耻辱。

        两人身份如此悬殊，就算是拒婚，也应该由尊贵的公主之女来说，怎能被秦子麟这个毛头小子抢了先？

        公主之女不由得咬牙切齿，遗传于母亲的一双丹狭凤目瞪着秦子麟，似要喷火。

        自幼便活得如众星捧月的公主之女名叫薛莲，乃是太平公主与第一任丈夫薛绍所生，在四个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幺，因此得尽恩宠。

        当年薛家长子薛顗与琅琊王李冲谋反，风华正茂的薛绍也受到牵连，被圣皇天后仗责一百后饿死狱中，以至于太平公主万念俱灰，几乎寻了短见。

        身为亲生母亲的圣皇天后自然见不得女儿整日以泪洗面，当即决定把武家翘楚武三思赐予太平公主为婿。

        然而心灰意冷的太平公主如何瞧得上这位新晋驸马，少女时代的痴情早已随薛绍的惨死而永远封存，即便再嫁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私底下却养着不止一位姘头。

        薛莲正是继承了母亲颠覆礼教的性子，才在十七岁的豆蔻年华开了苞，只是此事仍不为太平公主所知。

        当此之时，薛莲越看秦子麟越觉得讨厌，不由得冷哼一声。

        “哪里来的乡野村夫，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薛莲的声音充满不屑。

        “住口！”

        太平公主冷喝一声，及时打断了薛莲，又颇具涵养地向木灵春施礼道：“小女缺乏管教，望木掌门莫放心上，若秦公子对小女不甚满意，本宫尚可再觅佳人，以供秦公子挑选。”

        木灵春一摆手道：“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至于跟一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当年我欠下秦琼那小儿一个天大人情，答应替他守护家族百年香火不断，不料这期间我被困普陀山度厄峰顶数十载，致使秦家仅剩秦子麟一根独苗，偏偏又是个短命鬼，务必让他传下香火。”

        一旁的秦子麟闻言，心中顿生波澜。他自幼跟随师父师姐长大，却对秦家秘辛一无所知。师父对秦家之事三缄其口，只推说机缘到时自会让他得知一切。

        目下师父师姐不知所踪，而眼前这神神叨叨的老头貌似对秦家颇有了解，或许正合师父的机缘之说。

        一念及此，秦子麟忍不住地插口道：“前辈，秦家到底生了什么，能否告知晚辈一二？”

        “哦？”木灵春饶有兴趣地看了秦子麟一眼，“看来李淳风的嘴巴很严，不过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寿命无多，与其把一切告诉你让你徒增烦恼，倒不如让你无忧无虑地过完此生。”

        “前辈！”秦子麟拱手深施一礼，“从小到大，晚辈没有一天不想知道生身来历，每思及此便心如火燎，当真是度日如年，今生若能了此一愿，纵死也甘，万望前辈成全！”

        木灵春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用手指了指薛莲说：“既然如此，只要你愿意娶这丫头，老夫便将秦家一切悉数告知，如何？”

        “前辈也知道我是将死之人，自己的生命尚且无法保证，岂能再拖累他人？”秦子麟言辞恳切。

        此言一出，太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而薛莲则撇嘴冷哼一声，最大限度地表达心中鄙夷。

        秦子麟将一切看在眼中，脸上并未显露任何不满，只在心中计较着此举得失。他自然不是因为怕拖累别人而不愿成婚，只是木灵春已说过他会守护秦家百年香火不断，却没说要保证每个秦家人都活着。

        一旦秦子麟留下子嗣，只怕木灵春便不会再帮他解决黑莲禁纹的麻烦。毕竟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即便搭上两人的性命也不一定成功。

        现在正是秦子麟与木灵春斗智的时刻，而木灵春曾作出的承诺仅仅是为了还上秦家老祖的人情，并没有什么具体约束。倘若木灵春抵赖反悔，恐怕也无人能奈何得了这个不知活了多久的老怪物，况且李淳风此刻尚不知生死下落。

        因此秦子麟不能犯错，甚至不敢有任何言语方面的过失，否则不但要失去这次解除黑莲禁纹的良机，还会辜负师父的良苦用心。

        木灵春认真打量了秦子麟几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小子，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放心，老夫生平最恨背信弃义之徒，既已答应帮你破解禁纹，自然不会食言，不过老夫并不能保证此事万无一失，故而你仍需留下子嗣以备不测，此事由老夫做主，尔等勿再多言，否则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木掌门果然爽快。”太平公主抚掌称赞，转头向薛莲使个眼色，“莲儿，还不快谢谢木掌门！”

        薛莲满心愤怒却不敢作，只得撅着嘴回道：“谢木掌门！”

        而秦子麟张了张嘴想要拒绝，终究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他若再横生枝节，便是不识抬举，谁知这老怪物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妨暂且依他，等待时机别作良图。

        木灵春见秦子麟沉默无言，权当他已答应，抬头望天不禁感慨。

        “老夫叱咤江湖几百年，世人都道老夫是邪魔外道，然则又有几人能说清什么才是正道，天地之间唯有人心最难揣测，正邪仅在一念之间，老夫一生杀人不知凡几，行事作风但凭喜好，到头来却不得一传人继承衣钵，可悲可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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