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她真的很喜欢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她喜欢风景刹那间飞过的感觉。
高中的时候，她也常常需要坐公交回家，虽然赵梨和她不是一个学校，但从会在同一辆公交遇到。
“宋故予——宋故予！”
“什么？”宋故予看向身边推她的女生。
“你到站了。”赵梨指了指即将关上的下车门。
宋故予愣了愣，随着最后一个人的离开，下一秒车门关上，她只是看向窗外的车站，眼底有些陌生。
她不甚在意的笑笑:“没事，我下一站下好了。”
作为一个非常随遇而安的人，她深知自己并不是洒脱，只是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下车提示音响起，宋故予道了声再见，下了车。
赵梨看到玻璃外的宋故予，没有急着离开，站在车站前，双手紧握着书包带，有些茫然的左右望望。
提示音又响起，车缓缓开动，下一个转角，赵梨还能看到，马路边上，她一个人坐在公交站座位上，好像一个找不到归宿的旅人。
——
跟着夏礼下了车，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宋故予抬头看了一眼车站，愣住。
她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
但这站的名字，却比她像是刻在骨子里让人无法忘记。
可，他怎么会知道。
宋故予见他停住，或许也是在等她开口问。
“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第一次插手和我无关的事，或许会有些不得体，但，我很后悔没有早点插手，原本你不会再受伤的。”
“我说了，这件事你能不能不管——”
“你知道我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吗？”夏礼挽起袖子，露出绷带。
“怎么？”
“被我妈砸的。”
宋故予震惊地微微张开嘴，眉毛轻轻蹙起，似乎有些自责。
当时她正处于狂躁状态，总是忍不住想干些什么。
“真的抱——”
“但很值得。”夏礼出言打断她的歉意，“我不需要你的抱歉，如果真的过意不去，那换我管管你吧，我们之间已经很难分清了。”
夏礼眼底终于含了点笑意，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一件开心的事。
“……”
夜晚的月色只能照亮月亮本身，黑色的灌木丛包裹着白色的建筑物，唯一浪漫的是，房子的院子里生长出茂密的鲜花和绿叶，养得很好，在夏天开得无比热烈。
宋故予怀着忐忑的心，轻轻扣响面前的门。
门那边传来脚步声，宋故予垂着头，抬脚想要跑掉，却被夏礼挡住去路。
宋故予瞪向他，和那双沉寂的眼睛对视，终究败下阵来。
而此时，门也被打开，宋故予连忙转身去看，对上那张已经有些年迈的脸，又慌张地移开视线，一时不知道看哪儿。
开门的女人显然也没想到是她，愣在原地。
夏礼越过宋故予，用半个身子挡住她，轻声开口:“阿姨，我们有些话要跟您说。”
女人松开把手，退了一步，没有想象中争锋相对的气氛，语气缓和:“进来吧。”
进了门，宋故予依然躲在夏礼身后，轻轻捏住他的衣摆。
女人走到客厅，推开客厅的门，走到门后的阳台里，说道:“你们先坐，我去倒水。”
夏礼手向后伸去，握住那只不安的手，将她带到座位上，始终没有松手。
“喝水。”女人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招呼道。
“……”
沉默良久，宋故予看着眼前神情柔和的女人，与几年前相比似乎多了几道皱纹，平添了几分温柔。
“阿姨，是这样的，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还是希望能获得您的原谅。”宋故予努力说清来意，她想来开门见山，况且有些事本身就要由她来背负，而她早已不在意真相是否被人知道，如果恨她能让余生好过一些，那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活着。
“孩子。”女人打断她的话，语气温柔极了，“我记得你叫宋故予是吧。”
宋故予点点头，闭上眼等待最坏的结果。
女人却只是笑着说道:“真是个好名字。”
她起身，在一旁花架上取下一个铁盒子，放到她面前，柔声说道:“打开看看。”
宋故予看着眼前的铁盒，干净的没有一点灰尘，像是经常擦拭，她依言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信，被好好保存在信封里。
宋故予顿住，眼眶慢慢有些湿润。
夏礼看了眼最上面一张信封的字，一眼便看出是宋故予的字。
“这几年，常常给我送花的人是你吧。”女人笑着说道。
宋故予看了一眼客厅墙壁上，那个黑白相片，照片上的女孩安静极了，美好得像一只待开的花苞。
“陈楠说，您曾经的梦想是开一间花店。”
许久未听到女儿的名字，女人的眼睛也有些微红，但脸上始终挂着笑，像盛夏晚风，轻轻抚平过去无法愈合的伤痕。
“她记得呢。”女人笑出声，模样有些像那个晚上始终带笑的女生，但经过岁月的洗礼，眼前的女人好像更美些，“她一直觉得她拖累了我，我第一次当母亲，没有过多在意她的想法。只是一直觉得她是比其他孩子听话很多，没有脾气，没有叛逆期，我一直没告诉她，当她妈妈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孩子阿，我不用原谅你什么，你是一个好孩子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的错，要说原谅，阿姨也希望你能原谅当时我不分对错就将这件事怪在你身上。”
女人的语气太过温柔，使宋故予忽然有些鼻酸，喉咙梗得难受，明明是来道歉，现在也有些委屈起来。
距离第一次见面，其实也没过去多久，那个悲伤到极致的母亲和她再一次谈话，好像完全换了一个立场。
宋故予隐约记起，当时在办公室。
她垂着头，充耳不闻空间里无谓的哭喊，悲切。
如果，那个女孩还在的话，想来并不会得到该有的安慰关切，指责？或许吧，打骂？也不是没有可能。
宋故予忽然笑出了声。
所有人停下声音，定定望向她的方向，像是抓住了摆脱责任的最后一根稻草，女孩妈妈声音还有些颤动:“你笑什么？”
宋故予笑着喃喃道:“幸好”
“幸好她已经死了。”
班主任皱着眉，似乎不敢相信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甚至说出这样的话。
那些鄙夷和流言忽然像被风吹起，好像变得无足轻重了一般。
“可是我还是应该说句对不起的。”宋故予有些哽咽，努力把话说清楚，可一开口，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我不知道，我那天喝了酒，喝了好多好多，我……我想着喝醉了，可能窒息的感觉不会那么难受。我真的不知道，我喝了好多酒，我最后一次回头，她还在笑。我也没有想到……真的……”
夏礼看着这个女孩，眼底的心疼几乎快漫出来，但他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有些事，是需要她自己迈过去的。
女孩妈妈红了眼眶，轻轻拍了拍宋故予的肩膀。
“陈楠那天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她说做您女儿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夏末暖阳下，两个不用年纪的女人，红着眼眶，用力温暖着彼此破碎的心。
“故予。”女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见她回头，仔细打量着她的样子，神情像极了当初的女儿，不免有些担忧，最后只说了句:“一切都会好起来。”
九月秋分到来之前，像下了一场无形的雨，洗净过去的尘埃，透明的心暴露在阳光之下，好像看不见悲伤。
小区菜场里，人声嘈杂，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接连不断。
王璐失神坐在一个小木板凳上，一旁的女人忙得不可开交，叫了她好几次，都不见她答应，只好上前扯了她一把。
“你一天天发什么呆。快点来帮忙。”
“哦。”王璐迟钝地答应了一声。
晚上买菜的人不多，大多是一些捡便宜的老人家。
“王璐。”一个长相漂亮清冷的女孩走到她们摊前，干净整洁的百褶裙好像将这昏暗的一角照亮了些。
“你怎么来了。”王璐看到她随即皱下眉，看上去并不欢迎。
“出来一下。”付温涵扔下一句，也不等她回，
离开满是异味的市场，丝毫不担心她不跟上。
走到了菜市场外，直到闻不到里面的气味，付温涵才停下，看到王璐果然跟了上来，满意地微微扬眉：“我们最开始是怎么说的？”
王璐有些烦闷地将凌乱的碎发一下全撩到脑后，露出一张没化妆的脸，没了攻击性看上去有些憔悴：“出了点意外——”
“意外？”付温涵不耐烦地打断她，“你意外去赌她，还是意外地把她给打了一顿？”
“……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
“你要怎么处理，再把她打一顿？”
王璐“啧”了一声，冷笑一声：“你关心她？还是只是单纯怕把事情搞大之后，被人发现这件事有你的份？”
付温涵语塞，忽然反应过来对方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只草草敷衍过去：“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到此为止。”
像是受不了菜市场的环境，付温涵说完便捂着鼻子离开，哪怕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嫌弃，却还是无法融入。
王璐面无表情地看着少女挺拔的背影，身后又传来女人的声音，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王璐闭上眼睛没有答应。
这炎炎夏日，好像只是简单听个蝉声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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