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准备

甄安垂眸，仔细梳理着手上那一大块渔网，这块渔网是上次赶集那会买的，本来是打算买根鱼竿便算了，价格便宜也好使用，奈何后面出了事故，鱼竿落在地上不知被谁踩烂了，他只好补买，恰好得了官员赏赐不缺银钱，干脆换了个更方便实用的渔网。

        平溪村位属南方，山多水多，土地平坦肥沃，按理说在这样的环境下，当了世代农民的平溪村人是不可能挨饿的，奈何赋税沉重，劳作一年收获到的大部分粮食都进了官家粮仓。

        没上过学，出生卑微，还是男儿身，甄安轻叹了一口气：即便他有心去改变这个世道，如今也没那个本事。

        崇东国由高武太祖创立，太祖在刀枪剑雨中打下了这片天下，却希望后人能以德育民，以文化人。

        崇东国虽是女尊国，但为了国家安乐和平，也接受部分男子执政，高武太祖特地下令，御史类官职男子占比不得少于十分之一人。

        后人不敢违逆，每一届御史勉勉强强凑出相对应的男子人数。

        御史巡查各地，监督官员行为规范，有足够男子在其中任职，能大幅度提高男子权力的保障程度。

        这风光无限的职位自然被无数男子垂怜，对男子学历品德才能的要求也极高，但世间大部分男子是没有念书机会的，就像他这样……

        女子官位多，对应之下争抢这些官位的人数也多，这么比较下来，男子和女子当官的难度也说不上谁难谁易。

        没有机会上学，他的人生仿佛就这么被限制在了这个小乡村：长大成人，随便找一个不熟悉的女子成婚，之后为家庭操劳一辈子。

        这种一眼望到头的人生轨迹他不歧视，毕竟在家里长家里短中也有数不尽的温情，只是觉得这种人生很无趣，他想过刺激精彩些的生活，不求指点江山豪情万分，但求自在潇洒不受束缚。

        为实现这个目标，甄安很早就开始考虑：他打算在儿童时期积攒银钱，零零星星识一些字，等长大一些靠着积攒来的银钱开一家铺子。

        在这种社会环境下，要想活得潇洒自在少不了金钱的支撑。

        “安安，到时间点了，咱该做饭了。”老祖父拄着拐杖慢腾腾走过来。

        甄安手上不停息，只是快速抬头应了一声：“知道了，马上来”。又低下头整理起了渔网，手上动作愈发快速，不到一半柱香便完善了渔网，之后放下物品往厨房方向跑去。

        厨房里，老祖父已经将炉火生了起来，火焰热烈地燃烧着，贪婪地舔舐着黑漆漆的木柴，一阵阵热气透过炉火往外冒，抚慰着老祖父枯瘦虚弱的身体。

        炉灶上面开了两个洞，靠近墙壁那块用来蒸饭熬汤，小火慢制，另一边架着大铁锅，常用来炒菜，需得保持大火。

        火焰的大小，取决于锅底对准的位置，靠近火焰中央的，火就大一些，越是靠近边缘的火越小——这自然能被老祖父控制，使用火夹将里面木柴挪动几分，火焰中央便也跟着移动。

        一位优秀的烧火伙计，总能准确的掌握火焰的去向，以最少的木柴提供最适合炒菜做饭的热量。

        甄安熟练地淘洗完大米，放置在小火上面等它慢慢煮熟。

        铁锅稳固地架在大火上，在火焰猛烈灼烧下，锅里乳白色的猪油慢慢融化，逐渐变得金黄。随着“滋啦滋啦”的响声愈来愈大，锅里散发出浓郁油香。

        灰烬飘飘洒洒，从洞里空隙掉落，在底下孔洞堆得满满当当。老祖父颤巍着枯木般的手，将火夹伸进燃烧的木柴里捣弄几下，灰烬夹杂着火星簌簌掉落下来。

        为过冬做准备时，家里面存了不少梅干菜，合着拍碎的青椒一顿爆炒，辛辣麻香味扑面而来，甄安被这味道刺激得直咳嗽，好不容易拿盘子盛起来，第二道菜都下下去了，那股子辣味还没散开。

        大铁锅太重，以甄安的个头体力经不住每次都清洗，一瓢清水下去，青青白白的鲜嫩春笋汤内还飘散着几粒乌黑的梅干菜。

        “好香。”

        甄安将鲜笋汤盛好，一回眸便见两个弟弟妹妹砸吧着嘴，眼神亮晶晶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汤。

        “你俩到别处玩去，别在这耽搁我做饭，味道太呛了。”甄安将汤摆放在案板上，摆摆手让两人离开。

        甄祖母喜辛辣，往常祖父做饭总是顺着祖母口味，一来二去甄家上上下下三代人都习惯了辣味，饭菜不放辣椒总觉得少了点滋味。

        等甄安开始为一家人做饭后，才知晓这么个被惯出来的爱好有多磨人，切辣椒炒辣椒产生的辛辣气味直扑眼鼻，一顿饭下来常常眼眶泛红鼻子说不出的难受，甄安适应了许久才缓过来。

        “不呛人不呛人，啥时候开饭呀？”步蒿雪从附近找到一双干净的筷子，夹起一点辣椒炒梅干菜便往嘴里送去，还不忘给旁边微张着嘴巴嗷嗷待哺的三哥送上一筷子。

        两人心满意足地咀嚼着，环视四周想寻一个勺子喝点汤。

        甄安恨不得一人一个大嘴巴子，他幸幸苦苦做好饭菜，两个小兔崽子倒先吃上了。

        甄阳意识到什么，对小妹使了个眼色，步蒿雪会意，夹上一筷子递给二哥。

        “哼！”甄安一口吃下，心里面很不满，怎么他排在三弟后面？！从年龄和功劳来看也应该是先喂他！

        “瞧瞧，这有三只小馋猫在偷吃呐。”甄祖父将燃烧着的柴火往米饭底下的铁锅挪了一些。

        甄安见到赶忙阻止祖父，“等等，我鸡蛋还没煎呢！”说着也顾不得和小妹置气，拿起灶台上放着的几个鸡蛋打匀煎成型，混合着洗好的新鲜白菜一块爆炒。

        “二哥，盐放多啦！”步蒿雪眼睁睁看着自家二哥放盐时手抖了一下，多放了半勺盐。

        “哦，那多加点水就是。”甄安面不改色，拿起瓷碗往锅里面添了半碗水。

        “这大概就是天赋性选手吧。”瞧着二哥漫不经心地模样，又回味一通百吃不厌的饭菜，步蒿雪在识海中向系统感叹。

        001：“看你们几个每次吃饭时饿虎扑食的状态，应该是的。”为什么自己当初绑定的主人不是二哥，到底是自己命不好。

        这种话系统只敢偷偷摸摸的在心里面想一想，自己找的宿主，再困难也要跪着带完。

        步蒿雪见平时聊天聒噪到不行的001这会儿突然安静，不用脑子想也猜的到它在嫌弃自己，“如果001当初绑定的宿主是二哥多好，001就不用每天累死累活地提醒宿主完成任务了。”

        001：“那可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这么想，你更像是我的好朋友，只要和你在一起，一直待在这个世界我都是愿意的。”那才怪了。

        001深情告白，步蒿雪感动不已。

        趁着气氛好，001提议：“看今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再背十页古文吧。”

        步蒿雪微笑：“还是下次吧。”

        甄家二哥不知道自己卓绝的天资引发了一人一系统的感情危机，他费劲将饭菜做好，等三菜一汤端上桌，都还是热气腾腾的，色香俱佳。

        甄祖父见饭做好了，便停下了柴火，“大丫，去帮祖父把火盆拿来。”

        “嗷！”步蒿雪答应一声，小跑着来到客厅，找来了两个火盆。

        火盆低下是坚硬的石块，上面由柔韧的竹条编织成，烧水煮饭后灶底剩下的火炭灰烬放入此中，便成了最简单实用的暖手工具。

        寒冬腊月，曾祖父时常揣着一个小火盆坐在客厅里向外眺望。

        多出来的火盆自然成了几个孩子的玩物，在外面刨冰堆雪玩累了，走进屋子里烤火，说不出的闲适满足。

        甄祖母和大哥也忙完农活回来了，他们放下肩膀上的锄头扁担，在水池处洗净手，一家人喧闹着上桌吃晚饭。

        甄祖母座位是固定的，按照平溪村传统，一家之主当坐上桌，剩下几人依次坐在四方桌子周围。

        第三道菜是青椒炒豆腐，豆腐嫩滑青椒鲜辣，很是下饭，甄祖母夹起一筷子豆腐放进孙女碗里，步蒿雪也不计较，一大口塞进嘴里。

        “过几天就要开学了，明天祖母要去镇上给大丫买文具，大丫想不想要随祖母一块去？咱们看上哪个就买哪个。”说是这么说，甄祖母心里面盘算着：太便宜的不能买来丢了面子，太贵的家里却负担不起。

        听见祖母要带小妹去镇上，不久前差点在那儿犯下大错的甄家二哥装模作样地吹吹汤，借着瓷碗遮掩瞅了眼小妹：可别被祖母发现些什么。

        步蒿雪不为所动地扒拉着饭：“祖母挑就好，祖母买的大丫都喜欢。”

        “那行，祖母一定帮大丫挑选最新式好看的背包布料和最耐用的笔墨纸砚。”甄祖母大笑，对于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又给小孙女夹了一大块焦黄油亮的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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