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林娜X柯方艳X秦邦媛
老态龙钟的林娜翘着二郎腿，躺在摇椅上打瞌睡。老人满头银发，干瘪多皱的面孔饱经风霜，布满了老人黑斑，双目浑浊身形佝偻。摇椅一前一后摆动，林娜显得十分悠然自得。摇椅旁的矮桌子上，晶莹剔透的糖纸里包裹着茉莉糖，茶杯里还有没喝完的红茶冒着氤氲的热气，几本书堆在茶壶旁。
门被猛地推开，撞的风铃阵阵清脆的乱响，女孩儿巴掌大的小脸苍白柔弱，一双水雾盈盈的桃花眼轻眨，眼角那颗红痣尤其红的耀眼又惊心动魄，显得活泼不失灵动。
“师傅”
“嗯。”林娜回头,露出微笑。
“过!”乔雅丽喊道。
这是最后一场戏了。戏中,林娜退隐江湖,平静而从容的度过了自己最后的岁月。她再也没有足够的筹码,去参与一次赌局了。
林娜输的血本无归,身边唯有一个小徒弟(也就是林菱)与自己作伴,共同守着一间点心店直到自己驾鹤西归。
她这一生,尝尽了爱恨冷暖,在外人看来自己应当是无悔的,可只有自己才知道其中不堪的滋味。
最后留下的只有一个全新的赌局。
林菱是林娜的延续。
“大家辛苦了!谢谢!”林菱转身下场。
“你才是最辛苦的人。接下来,什么都不用管了,我们来处理后期工作,认认真真去做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吧!”谢玉开怀大笑。
“嗯!”
林菱随即卸了妆,换下戏服。她给自己搽了一抹正红色的口红,毅然踏进了战前弥漫的硝烟之中。
从女导演喊出那个字以后,林菱就知道自己已无可避免地踏入了林娜遗留的赌局之中,仿佛这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不可避免的宿命。
前朝豪迈恢弘的故事夹杂着鲜血与硝烟，历史的洪流滚滚前进，而人性中的善良与丑恶将会不断地斗争，无休无止，永世轮回。
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林菱比这一次走的更加优雅,更加决绝,更加义无反顾,就连在t台上也没有如此摇曳生姿过。
一把精巧的棋子抛将在界限分明的楚河汉界之上，两军对垒，一方执黑，一方执白，无外乎短兵相接，战场厮杀。
脚下的高跟鞋是正红色的，是最为衬托林菱气质的颜色之一。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早已准备好参加那场被岁月冷落已久的赌局。
不过,在动手之前,她还要去确认一件事。
柯方艳一身僧人才会穿的灰色袍子,华发隐藏在灰色的僧帽里,脸上也没了那层厚厚的粉,这样的打扮似乎与平日的她格格不入。茶香隐隐,柯方艳见林菱前来,也不起身,而是提起袖口轻轻添水倒茶,邀林菱坐下来。
酷拉皮卡和谢卓尔已经坐在桌子的一角,还有一个人把桌子的另一边占的满满当当——陆无衣。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林菱的脚步声优雅自信却充满了霸气,与这句话本身的内容格格不入。
林菱自然而然地盘腿坐在酷拉皮卡身边。
柯方艳沉吟了片刻,低头取出一小包木屑,信手焚香。顿时青烟袅袅,盘旋而上,烟气丝丝缕缕,越南沉香木的味道沉沉笼罩着所有人的鼻尖。
“上次因为林主母和叶主母来访,没能看着林菱来。哈哈。”柯方艳笑眯眯道,“实在是抱歉。”
“上次干爹还看着您挂起来的字儿研究的带劲呢。”谢卓尔没好气地吃了一口栗子糕。
“看中了哪一幅,就送你好了。”柯方艳倒是大方的一挥手。
酷拉皮卡和林菱对视一眼。
柯方艳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我很小的时候,因为家里贫困而出家。一直带发修行,十八岁还了一次俗,生下我女儿柯菲扬。我们一家子和林娜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丈夫死得早,那段时间我很悲痛,忍不住又出了家,林娜最后把我劝回来了。后来,对,我女儿被赶出了古武联盟,也得病死了。因为仇恨,我再一次出家当尼姑,用佛经道书麻痹自己。然而我发现自己做不到真正的超脱,于是就这么……就这样了。我一边用惠真禅师的身份打掩护,一边给前叶主母做坏事,干地下党,一边伺机寻找报仇的机会。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我确定,我的丈夫死在前叶主母的人手里。”
陆无衣轻轻咳嗽了两声。
“噢……”柯方艳如梦初醒,她说有些阴沉的看着林菱,“陆无衣大小姐认为,你们两个应该知道你们应该知道的事情了。”
于是陆无衣偏头盯着他们看,目光里没有恶意。她是陆无衣,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凌驾于五大家族﹑元老会﹑嫡旁系之上,她是整个古武联盟的领导者。而她性格反叛,平日里又懒散,而今天,她就是来请柯方艳出马的。
夜色即将降临,禅房里散发着茶水和沉香木的香味。
林菱和酷拉皮卡知道了这件事的自始至终。
距今一千五百多年前,华国还是封建的君主世袭制度。某一年,一位家境贫寒的婢女被皇帝赐了公主的身份然后和亲远嫁到当时还是小国的卡金国。婢女虽然为卡金带来了暂时的经济上的强盛,而她一开始并不得宠,后来卡金帝国的皇帝发现了她身为黑暗体质的身份。而婢女呢,一步步宠冠后宫,直到卡金王把第一位王妃休弃掉（小婢女是第二王妃）,她坐上了第一王妃之位。王妃在位期间，一方面蛊惑卡金王，另一方面暗中培养在华国和卡金两国朝野中的势力——正是五大家族的雏形。
然而好景不长。野心家和政治家是有区别的，其中野心家只能整人，而政治家除了整人以外，还要整顿国家。王妃就是这样的前者。另一方面，大难不死的前第一王妃投靠了卡金国的叛军，很快叛军兵临城下。首领是卡金国王同父异母的哥哥，因为私生子的原因没有资格参加王位继承战，一直心有不甘。巧合的是……前第一王妃是这位叛军首领的表亲。
于是，远嫁而来的王妃好日子到头了。
恰好攻进王都的那天，王妃心如死灰，而她到底是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莫大的决心，怎么能血脉觉醒？
而国王呢，被迫承认了叛军首领的合法地位，不久后暴病而亡，死后和他的王妃合葬。
新任卡金国王是一位拥有雄才大略的国王。他把整个国家治理的很好。可是，为了巩固政权，他否定了前朝，最有用的方法就是否认掉那位华国的王妃——黑暗体质的谣言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而五大家族呢，在王妃自从听说了叛军的事情以后，就被连同王妃一岁多的独子（第一位嫡系传人）秘密遣返回到华国，找到了王妃的弟弟妹妹们认作旁系，并且选出了元老会成员。华国帝王将当时还未成型的古武联盟作为隐藏的政府，秘密培养。随着时代的变迁，开始有不少世家加入进来，形成了极为庞大的古武联盟,势力逐渐遍布全世界。而历朝历代的华国皇帝无一例外全部将古武联盟看作自己的隐藏政府，专门为其服务，直到今天华国转变为社会主义国家，每一届国家领导人也是如此。
“卡金国的历史我了解得还真不多。”林菱轻描淡写的说道,食指轻轻摩挲着她手里的茶杯。
“嗯,一直都是这样。说白了,无论怎样变化,还都是为华国当权政府服务的。后来到了林娜这里也是。那个时候她是当时的嫡系家主最为信任的人,直接统领五大家族和整个元老会。天啊,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简直就是个奇迹,对,你的师傅,林娜她太厉害了。可是……”柯方艳不说了,似乎接下来的话题颇为沉重。
“可是,一个人如果过于优秀,当然会招致很多仇家。”谢卓尔接上话头。
“嗯”酷拉皮卡的视线沿着桌角移动。博览群书的他不可能没有读到过这段历史,只是从柯方艳口中讲出来,让他忍不住再次听上一遍。而且他有预感,接下来柯方艳要讲的,绝对是他和林菱都感兴趣的东西。
陆无衣拿着饼干盒的手顿了顿,她将满头满脸的碎屑抖落干净。
“呜呜。”她含糊不清的说。
“对,没错,呵呵,小尔说得很对。”柯方艳松了口气,无奈的笑笑,“林菱,你要知道,一定要知道,前叶主母就是这种情况下出现的!那时候,林娜接手古武联盟的时候,有段时间陷入危机,当时来看最好的办法就是裁员。秦氏家族就是这样被裁撤下来的,幸好,秦氏的三个姐妹从小就各自被指腹为婚,得以留下来。”柯方艳说到这里时话语又是一停。
“哦,没关系,请您说下去,我要听。”林菱眯起眼睛。
陆无衣心道:终于开始感兴趣了
“噢,天啊,我不知道——可是林菱,你要知道,秦氏很多年还收养过一个女孩,她出身卡金国的贫民窟,长得和秦氏的二小姐几乎是一模一样!”
“养女是秦邦媛!绝对是的!”林菱忍不住失声叫道,“她跟着养父母一起被裁撤掉了,失去了往日优越的生活,为了报复林娜,她代替了秦罂粟,于是就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绝对是这样的!”
“不要喊。”酷拉皮卡抓住了林菱的手。
“也是吧……但差不多是这样的。秦家二老都对秦邦媛非常好——你能想象吗秦邦媛是被他们救过命的,从那以后她为了报恩,简直唯他们的命是从。所以后来林娜准备裁员的时候,很多世家上上下下都在反对,这群人里秦邦媛的反对态度是最激烈的——”
“您的意思是，秦邦媛认为林娜毁了秦家，所以她要反过来毁了整个古武联盟？”林菱追问。
“这也是我和尚鸣乔商讨出来的结果。毕竟尚鸣乔被关进监狱，不仅因为她是林娜的师姐，还因为她曾经无意中撞破了秦邦媛的秘密。尚鸣乔是秦罂粟的老师！两人关系相当的好！”柯方艳看上去有些激动，手舞足蹈的样子与她的穿着毫不匹配。
“那叶主母和琳主母呢……”林菱也差点就跳起来。
这次竟然是陆无衣主动回答：“从你把她俩弄出地牢的那一刻起，真相就大白于天下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林菱慢慢点头。
“那现在你告诉我，你的态度？”陆无衣目光闪烁。
酷拉皮卡注视着林菱，谢卓尔也做了和他一样的事情。
林菱闭上眼睛，微微低头让刘海儿的阴影覆盖了眉眼，似乎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抉择。
“我想我需要问一下叶主母和林主母。”她沉吟。
“就现在。”陆无衣盯着林菱，语气斩钉截铁。
林菱深深的一了一口气。然后她睁开眼睛。“我一直都是站在林娜这边的。”她轻轻地说，“这不仅是我和秦邦媛在斗，也是两个国家的战争。但是不管怎么样，秦邦媛的做法太过于偏激了。”
然后她又深深的吸了口气，“林娜选择牺牲那些世家，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破不立嘛。双方都没错。但是……”她顿了顿，“一旦开始，就不可以再回头——那就，真的上前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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